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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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太年少,不懂爱的年纪,第一个对她说爱的,不是她最爱的少年,是那个男人。

墓碑下的少年,你可知道,你爱的女孩,等你的那句话,等了许久。

只是,最后,季谦成只能是江夏初的已亡人。

江夏初怅然地想着什么,又不缓不慢地继续:“当时我想,姐姐没了,她一定恨死我了,我也恨死我自己了,所以想,不如去死,但是我不甘心,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左城那个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甚至,左城,他舍不得我去死。”她目光紧凝着,散着冷悠悠的光,“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一起去死好了。”僵冷发白的唇角扯了扯,笑得难看,“要是左城知道会有一天我开着车和他一起去死,他一定不会教我开车。”

现在想起来,许多事情都是左城教会了她,他教会她开车,教会她种刺葵,教会她喝酒,教会她伪装,教会她恨,教会她爱……

为何现在,她想得竟是那个人,江夏初不懂,猛地摇摇头,咬字用力,她说:“谦成,那天晚上,开车的人不是左城,是我。”

“是我撞了你。”顿了顿,生涩哽咽,她却不肯停下,“是我要了你的命。”

“那时候,左城杀了人,我只说了四个字,杀人偿命,如今,我该怎么办?”

她凑到墓前,贴着冰冷的石碑问:“谦成,我给你偿命好不好?”

她沉默了,然后回答她的只有雨声,风声,久久,她闭上眼,脸上有雨水,泪水,都是冷的,又说:“可是,我不能死的。”

她说:“我死了,他怎么办呢?”

她说:“左城,她会陪我死的。”

声音一点一点微弱细小,那搭在石碑上纤细的手掌一点一点垂下,然后,再无声音,她静静躺在了石碑前,惨白的唇张张合合,没有声音,拼凑成一句不完全的话。

她说,我舍不得他死了……

雨,下得大了,一滴一滴砸在墓碑上,石碑前的她,一点一点失去温度。

泥泞蜿蜒的路,江夏初走过时留下的脚印已经被冲刷干净,忽然多了一双脚,在同一条路上留下一样的脚印。

雨里,那人撑着一把白色的伞,朝着那墓碑,看着石碑前的人儿,一步一步走近。

伞抬起,一张妖娆精致的脸,沾了风雨的冷,他垂眸:“江夏初,要是今天我没来就好了。”

他绕过她,走到墓前,蹲下,伸手拂过那墓碑左侧棱角上细小的几个字。

叶在夕——

这碑上,留了他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是他亲人的墓,只是,她从来没有发现。

叶在夕侧对着地上的人,声音干涩到发紧:“我竟没想到开车的人是你。”他抬头,看向墓碑,“哥哥,你恨她吧,像我一样吗?”

五年来,第一次,他这样恨这个女人。

“那年你就是去找她,然后再也没回来。”

叶在夕缓缓起身,不再看一眼,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远,一次也不曾回头。

他知道,只要他不回头,她的债就可以还清了。

脚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点一点沉重,他却咬着牙,一步一步继续,那尘封的记忆开始清晰。

记忆深处,下过这样一场雨,那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他的哥哥也是青葱少年。

“哥哥,你去哪?”小小少年撑着白色的伞,扯着稍大的少年。

那少年笑着:“去见我喜欢的女孩。”

小小少年似乎懵懵懂懂,问:“很喜欢吗?”

“嗯。”少年点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当时小少年想,那个女孩一定是极讨厌的,因为哥哥喜欢。又有些执拗的问:“比喜欢我还多?”

“嗯。”少年还是点头。

小少年恼了,松手,走出伞里,赌气道:“那你走好了,我才不是特意来见你的。”

少年对孩子气的小少年很无奈,哭笑不得:“别生气,我会带她一起回来的。”仰了仰嘴角,说起喜欢的女孩时,少年眸光明媚极了,“她啊,是个爱哭爱笑的女孩,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小少年不屑地冷嗤:“且,我才不喜欢。”

少年只是笑了,将伞留下,然后转身走进了雨里,身影一点一点消失。

小少年等在原地,嘟着嘴踢着地上的石子。

那少年啊,就是那样走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叶在夕最后一次见季谦成。

记忆散去,突然,叶在夕脚步顿住,撑着伞的手在颤抖。

许久,他转身,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沿着刚才的脚印走回去。

再一次站在墓碑前,叶在夕说:“我恨她。”松手,伞掉在地上,他俯身蹲下,拨了拨江夏初的发,无奈地喃了一句,“更恨我自己放不下她。”

他这般恨她,却还是放不下她,所以,叶在夕觉得最可恨的人是他自己。

可是怎么办,他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脚,自己的手,只能投降。

“哥哥,你骗我,你说你喜欢的女孩爱哭爱笑,不,她从不在人前笑亦或是哭,她啊,总是喜欢死撑到所有人都转身之后,然后一个人舔着伤口,再假装无事,再照样不哭不笑,真让人心疼。”

叹了一句,他问:“你心疼她了吗?”

墓碑不会回答,叶在夕径自摇摇头,看着石碑上的人,他眸光温柔。

“对不起,当年的话没有作数,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对不起,哥哥,我对她狠不下心。”

俯身,抱起了地上的人,动作轻柔。

雨下了一夜,又整整一天,整个左家阴沉沉的,左家的天啊,太危险,萦绕这那暗沉沉的阴冷杀气,就等着一个契机蓄势待发。

诶!少夫人还没找到,这左家早晚得大乱。进叔候在门口,望望窗外的天,再望望里面自家主子的脸,一般颜色。

雨越下越汹涌,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门外,已不记得是第几波人了,进叔撑了把伞走过去:“怎么样了?”

为首的男人一身傲骨,站在雨里,沉默了半响,只是摇头。

诶,进叔叹息,摆摆手:“再去,就算是翻了这个上海也要把人找出来。”

那男人权衡了片刻,并没有进左家的门,回身便走进了雨里。

进叔对着连绵汹涌的雨,喃了一句:“这天怎么就没一天太平。”摇摇头,刚要往里走。

“进叔。”刚刚出门的那男人又走回来,男人神情怔愣,“少夫人她——”男人指了指门口。

进叔顾不得打伞,弓着身子便出了大门。

半响后,进叔淋了一身雨回来,脸上带着惊喜:“少爷,少夫人让人送回来了。”

顿时,左家的天云破日出。

左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竟是有些不稳:“她在哪?”

“出租车停在了门口,左鱼不再,我们不敢贸然去——”进叔支吾了一下又说,“少夫人无恙,只是——”

进叔的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阵冷风,脖子缩了缩,再抬头,哪里还有左城的影子。

“诶。”进叔重重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惊还是喜,跟着出去了。

出租车停靠在左家大门外,那中年司机看了看高端大气的铁闸门,心里一怵,他干了几十年的司机,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怪事,怀里还揣着一沓厚厚的钞票,有些惴惴不安。等了不一会儿,那铁门开了,最先映进眼帘的是两排神色肃穆凝重的男人,统一的黑色着装,然后人群中一把纯黑的雨伞,握在伞上的是一只很美很美的手,手腕上还绑着渗血的绷带,伞被提起……那司机猛地一怵。

这么美的一只手,主人竟是个男人!而且这张脸……司机大叔顿时在风里颤抖了,前几日自家女儿还拿着一本杂志,指着上面的男人一脸如痴如醉,说着什么:老爸,看见没,这男人极品啊,有钱有势有脸蛋。

司机大叔想了想,当时他回了一句什么来着?哦,他指着女儿的脑袋说:那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遇上了得绕道走。

司机大叔想到此处,心下一惊,条件反射便去挂挡,跑路要紧。

“夏初。”

一个寒烈又急促的声音,有些微颤,司机大叔动作一顿,抬头,那长了一张美人脸的男人便已经到了跟前。

这就是左城?传言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只见那人松了手里黑色的伞,俯身吻了吻车后座里昏睡的女人,将她抱在怀里,动作轻柔。

“夏初,没事了,我们回家。”

出租车司机傻眼了,愣愣地看着那俊美的男人抱着怀里人儿走远了。

“你受什么人之托?”

一句疑似审问的话打断了司机大叔的思绪,看着眼前中年男人,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是个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司机大叔不敢贸然回答,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作答:“天黑,看不清模样,那男人给了我一沓钱,只说让我将人送到这里。”

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一十章:那年癔症

司机大叔不敢贸然回答,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作答:“天黑,看不清模样,那男人给了我一沓钱,只说让我将人送到这里。”

“你也知道,这是左家。”车外的中年男人顿了一下。

出租车司机立刻会意,连忙点头:“我懂。”

豪门吗?总是纷争多,平日里没客人的时候在家没少看这类的电视剧,懂的。

车外的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拿着吧。”

司机大叔低头一看,妈呀,副驾驶座上一堆钞票,晃了他的眼,半天回过神来,再看去,那人已经进去了,铁闸门关紧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念了一句,司机大叔揣着这么多钱,心里忐忑,赶紧调转方向。

好日子?可不是吗?天空一声雷响,雨雨下得哗啦啦啦。

那出租车刚走远不久,一辆闪眼的红色法拉利泊在路边,车里,英俊的男人手里夹了一根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圈缭绕,隐约可以辨出一张精致的脸,一双妖异好看的桃花眸,那人叹息:“江夏初,上辈子我一定是欠了你很多债。”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散在雨里:“既然是注定的,那我认了。”

丢了手里的烟,那人打上车窗,调转了方向,车开得极快。

左家大宅里,阴阴沉沉散了去,大厅里,一阵慌乱的脚步。

左家主子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少夫人进来,一张俊脸沐了久伏的冰:“都不准上来。”

条件反射,所有躬身跟着的脚步顿在楼梯口。

怎么忘了,这少夫人的闺阁闲人免进。

“让左右过来,查清楚今晚上送少夫人回来的是什么人。”左城声音冷而自制,所到之处均是冰封一片,话音落,脚步急促便上了楼。

开了灯,左城直接将怀里的人抱进了浴室,伸手便去解江夏初的衣服,明明毫无意识的女人突然伸手按住了左城的手,脸上明显烧得厉害,一片绯色,却咬着牙,整个人都在颤抖。

“夏初,乖,是我。”

他的手覆在她手背,轻声哄着。江夏初蹙紧的眉稍稍松了,冰凉冰凉的小手颤抖的厉害,却缓缓垂下。

左城俯身吻了吻江夏初发白的唇角,关了灯,将她放在热水缭绕的浴缸里,小心地褪去她的湿衣服。

左右显然是从被窝里被拽出来的,板着一张俊脸,心里寻思着,打从这少夫人进了左家的门,他就没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

医生啊,真不是个好职业,管他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快点进来。”房里男人的声音杀气凛凛的。

左右踉跄了一下,一溜烟跑进去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了。

不到十分钟,左右竖着进去的,横着出来的。拍拍身上的土,一脸猪肝色:“老子从美人窝里爬出来容易吗?不就是发个热吗?”

冷哼一句,又骂咧咧了几句,之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煎药了。

已是夜半,窗外的雨停了,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杏黄色的光有些微暗。

灯光打在床头,照得男人的脸棱角分明,极是俊逸,怀里的女人紧蹙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

她在他怀里,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总是穿着白色的裙子,从来不说话,她坐在秋千上,身旁的男人抚着秋千,荡啊,荡啊,然后,轻轻喊着一个名字。

“夏初。”

“夏初。”

“……”

那女孩儿没有丝毫反应,目光呆滞着。

“夏初,与我说说话好不好?”

那男人俯下身子,蹲在女孩儿身前哄着她。

那女孩眸子颤了颤,喊了一句:“夏初。”又喊了一句,“夏初。”

声音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又涩又哑。

然后机械地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男人起身,抱住她的身子,摇晃的秋千静止,抚着她的脸,男人问:“你是谁?”

女孩儿不答,依旧机械地喊:“夏初。”

男人忽然笑了,俯身吻了吻女孩儿的唇角:“乖,我的夏初真乖。”男人似乎欢喜,又吻了吻她,“你是夏初。”

突然,那呆滞的眸子一凝,女孩儿看着男人:“不,我是谦成,是夏初的谦成。”

男人眸光一冷,极美的容颜覆了一层阴鸷的寒,他死死看着女孩儿。

突然那女孩儿狠狠推开了他,起身:“我要去找夏初,夏初在等我。”

身后,男人死死抱住她:“你给我醒醒。”男人对上女孩的眼,扣着她的肩,“你是江夏初,季谦成死了,他死了。”

女孩儿仿若未闻,猛地摇头,眸子里惊慌失措:“我是谦成。”

“我是谦成。”

“……”

女孩儿一直重复着这一句。

“夏初,是不是季谦成死了,你再也回不来了?”男人看着喃喃自语的女孩,拂着她的涣散的眼,“是不是?”

“我是谦成。”

还是这么一句,她已经不是她了,没了灵魂。

男人蹲下,将女孩抱在怀里,俯身在她耳边:“既然你回不来,那我们一起死吧。”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在夜里妖娆。

“我是谦——”女孩的声音骤然停止,眸子一滞。

她脖间,是一双极美的手,一点一点收紧,她的脸一点一点发白,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男人一直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缓缓闭上,他俯身,去亲她的额,亲她的脸,唇落在她唇上:“别怕夏初,我会来陪你的。”

男人的手,还在女孩脖子上,她闭着眼,如此安详。

然后,然后呢?梦里的影像开始模糊,出现了很多脸,陌生的,熟悉的,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只有一个声音,从很远很远地方传来。

“夏初,不怕,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的夏初,永远不要忘了,你是夏初,你是左城最爱的夏初,不要忘了。”

“夏初,谦成死了,在雨天,车撞死的,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你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血溅在你的白裙子上,他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季谦成了。”

“夏初,你要记住凶手是——”那个声音突然清晰,“左城。”

这个声音……是左城。

那年,十七岁的女孩睁不开眼,只记得这么一个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

“夏初,是左城撞死了季谦成。”

“是左城撞死了季谦成”

“是左城。”

“……”

“左城!”

床上的人儿猛地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沉寂却惊心动魄,唇被咬得发白,额上,全是绵密的汗。

然后,一双微凉的手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夏初。”

那人嗓音温润,像初春里融融的水。

那是左城的声音,江夏初惊慌凌乱的眸子缓缓安静下来,转身,便看见那人眉眼温柔。

“左城?”半睡半醒间,左城的脸与梦中重合,江夏初恍然了。

左城便那样柔柔看着她,揽着她入怀,淡淡的嗓音温润:“是我。”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他拍着她的肩,哄着,“不怕,只是做梦了。”

鼻尖全是左城的气息,熟悉的薄凉,缠缠绕绕进每一处感官,她在恍然中顿然清醒了,她摇头,轻声偎在左城怀里,喃着:“不是梦。”

左城不语,只是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似乎要揉进骨血。

江夏初抬起眸子,清凌凌的,她絮絮又说:“左城,那不是梦。”

左城依旧不语,第一次,这个男人闪躲了眸子。

那不是梦,是啊,不是,只是这个男人多想将那些都变成梦。

他不言,她便懂了,唇边是彻悟后的惨淡:“这些年,我总做那样的梦,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些都不是梦。”

左城俯身去吻她的唇,她只是睁着眼睛,声音倾吐在他唇边,她说:“那年,我开车撞了谦成。”

左城背脊一僵,随后发狠般去吻住江夏初。

江夏初不言不语,任由着左城啃咬吞没,久久,一双凉凉的小手覆在左城脸上,他不动了,她说:“那年,我变成了谦成。”

江夏初一双手冰凉冰凉,一丝一丝的冷钻进左城每一处感官,突然,他身后,狠狠抱住她:“夏初,不管你梦到了什么,都忘了。”

她靠在他怀里嗤笑了一声,惨淡又绝望,启唇,她说:“然后——”抬眸,看进左城的眸子里,她一字一顿地清晰,“然后你替我成了凶手。”

左城哑口不言,只是一双眼,在微微昏暗的灯下,亮得灼人。

终于,他千方百计裹藏的过往全数被翻开,全数摊开在这个女人一双冰冷冰冷的眸下。

江夏初退出了他的怀里,荒诞苍凉地笑着,笑了一会儿,又沉吟了一会儿,她嘴里梦呓般地开始呢喃:“我竟然忘了,我怎么能忘了呢?”她看他,“左城,是我,是我撞死了谦成,我才是凶手。”

我才是凶手——她平平静静的声音,撞进了左城的心脏,哪里血肉纷飞。

五年了,他藏了五年了,费尽心思抹掉的那段回忆,还是卷土重来,他毫无准备,慌乱的想逃,想用尽一切办法来遮掩,来抹去,甚至毁灭。

但是,他不能,这个女人,叫她怎么舍得?

“夏初,我一直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记起来。”他若忡若怔,仿若入了绝境,只剩无奈,“我的夏初,你该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她重复着左城的话,转开了眸子望着远远的窗外。

左城怔然,望着怀里的女人,像一个若即若离的梦,似乎便要碎了。

都说他无所不能呢?可是独独对她,他无能无力。

他该怎么办?他爱的这个女人又该怎么办?抹去了的记忆会记起,那个叫做真相的东西,他没办法毁尸灭迹,所以,他成了时间与命运的败者,他可以给他的女人的,只是五年时间,仅仅五年时间。他的女人,那个干净纯白、奉行杀人偿命的女人,这样的事实她该怎么接受?

“那是谦成啊,曾经一起度过所有年少时光的人,曾经最喜欢最喜欢的人,曾经以为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甚至曾经傻傻地以为,他死了,我也就跟着他一起死。”她嗤笑了一声,嘴角进叔荒败,“可是我亲手杀了他,是我亲手将他——”

“夏初,那是意外。”

“他一定恨死我了,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今日我本想赔他一条命的,毕竟杀人偿命,可是,可是我——”

左城急促地截断了她的话:“夏初,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我舍不得你死了——江夏初张张唇,喉间哽塞,发不出声音,凄凄看着眼前的男人,然后身后,抱着他,紧紧地,紧紧地,只听得他说:“夏初,像以前一样不好吗?你可以恨我,可以归咎在我身上,我不许你责怪自己,更不许你杀人偿命,若是真如此,我左城坟前的草怕是比人高了。所以江夏初,没有什么杀人偿命,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那都是意外。”

他的声音,便是那上古的蛊,她浑然忘我。

江夏初想,她真的中蛊了,然后,她竟忘了那个少年,脑中、眼里就只有这个抱着她的男人了。

就这样吧,万劫不复也好,罪不可恕也好,甚至杀人如麻也好,她想自私一回,就这么自私一回,让她暂时忘了五年前,忘了那场车祸,那个少年。

许久,她开口,声音哑哑的,她问:“那你呢?”顿了顿,又问,“左城,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那场车祸,那些记忆,甚至那个曾经以为是天长地久的少年她都可以自私地置若罔闻,但是这个男人,她再也没有办法无动于衷了……

她伸手,拂过他的额,他的眉,还有那双总是叫人沉陷的眸子,怔怔地喃着:“我恨了你五年,怪了你五年,怨了你五年,也记不清到底伤过你多少次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要怎么办?现在要我拿什么来还?”

她曾经最想一刀两断两不相欠的人,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恍然发现,她欠的最多的,负的最多的都是他。江夏初想,果然一报还一报,这个男人,她总难两清。

江夏初的手,缓缓滑下,落在左城心口:“我甚至差点杀了你。”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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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爱情的毒噬骨侵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生生世世的债

江夏初的手,缓缓滑下,落在左城心口:“我甚至差点杀了你。”

忽地,左城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了:“夏初,你不欠我什么,从来不欠我。”他眸子依旧带了蛊惑,带了叫她沉陷的颜色与温柔,“那场车祸,我从来脱不了干系,若要追根究底,那也是从我开始。而且即便是五年前,我便想好了,要你的一辈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是我不容许你变成季谦成,也是我不容许你为了季谦成而毁了自己,所以,夏初,不管我做了什么,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就是要困住你,要把你变成我的,正如你所说,你从来斗不过,逃不开我,除了承受,除了向我妥协,我也从来没给过你别的选择,你从来没有错。”她怔了,像被推下了一个万丈深渊,只是他却还不放过她,不让她喘息,一字一字从他唇边,饶进她耳里,心里,“这样的我,你更不需要愧疚。”

只是几句话,经了左城的口,带上了他的蛊惑与温柔,她便溃不成军,那沉甸甸的愧疚感,竟像那即碎的泡沫,她甚至忘了去接住,任它,飘走。

即便万恶不赦,即便下了地狱,她还有左城。

那么一个认知忽然钻进了她每一处神经,然后扎根。

江夏初想,她真的中毒了。

“左城,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将我变成和你同类人。”她苦笑,不喜不怒,“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

左城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她,满满的眸子,全是她。

就这样吧,即便下地狱,还有他相陪呢。

伸手,她抱住左城,共赴一场地狱。

那人抱着她,耳边萦绕的是左城带了吸引的嗓音:“我的夏初。”

左城总喜欢这样念着,我的夏初,我的夏初……江夏初想,这样,也好。

江夏初侧头,偎在左城怀里,看着窗外的天,没有星星,轻声念了一句:“谦成,欠你的我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你的下辈子是我的。”

耳边,男人的声音霸道。

江夏初笑了,云破日出,散了所有阴霾。

江夏初想,那便下下辈子吧,或者下下下辈子。

若左城是劫,江夏初觉得,除了应劫,她别无他法。

风起,吹动了窗帘,撩起几许清冷。

江夏初说:风啊,请告诉那个少年,他的油菜花田,他的吉他还有歌,我会努力忘记,那些曾经挽着手的天长地久我已经留给了他人,那场车祸,葬了你,还有一个曾经的江夏初,若有来世轮回,三生石上,我会刻下你的名字,生生世世的债,这是这一生,她要还给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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