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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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很后悔。

她只是想凑热闹,看言尚风光一场而已。

早知道一场曲江大宴,父皇会给她和言尚指婚,她说什么都不会去了。

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用最恶毒的话去说言尚、中伤言尚,哪怕他脾气再好,也一定会难过。他那般自尊,昔日尚且总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今夜她这般说他,他当是再不会帮她了。

谁还会帮一个当面拒婚、还把自己说得那般不堪的女人呢?

她弄丢了一个很好的盟友。

暮晚摇回到府上,坐在内舍妆镜前,盯着自己映在铜镜中的苍白脸颊。她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对着自己那双冷淡的眼睛,轻声自语:“没关系,别人不帮我,我自己帮自己。

“我才不会认输,我才不会被你们打败。”

暮晚摇高声向外喊:“春华!”

一直候在外的春华当即:“殿下?”

暮晚摇笑道:“我要饮酒,给我拿酒来。”

春华迟疑:“现在?这么晚了,殿下该睡了……”

暮晚摇:“怎么,连你们也要忤逆我?我说的话,已经这么不管用了?”

春华勉强道:“那婢子去吩咐人为殿下热酒……”

她听到公主在内拍木案的张狂声音:“我不要喝热酒,就喝冷水酒!直接取来喝就好!”

外头的侍女们不敢再接话了,只能忧心忡忡地去为公主拿酒。

而暮晚摇眼神上飘,空寥寥地开始点酒名:“把府上的好酒都拿来!我要喝京城的西京腔,虾蟆陵的郎官清和阿婆清。我要喝蜀地的剑南春烧,还要喝乌程的若下酒……”

侍女们听得心惊,心想这么多种酒混一起喝,不是等着醉死么?

然而……也罢。

公主府上自然不缺酒,很快一坛坛酒都被抱进了公主寝舍,一排排摆在一张长案时,十分整齐。

暮晚摇将仆从都打发了,自己便坐在地上,打开酒坛,开始自饮自酌……

她喝了许多酒,喝得自己意识有些昏沉,喝得自己不那般难受,暮晚摇才舒展开了长眉,露出了笑容。

和亲之前,暮晚摇只能喝一些偏甜的酒,但是和亲后,大概是乌蛮人实在太野蛮了,暮晚摇跟着他们喝酒,之后和蒙在石在一起时,蒙在石又总是喜欢给她灌酒。

她被灌醉后,那些高山啊、石岭啊、碧水啊,在眼前晃着晃着,就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她渐也喜欢上了喝烈酒的感觉。

……她的酒量,便这样被迫练出来了。

回到长安后,暮晚摇收敛自己在乌蛮养的一些坏习惯,端起公主该有的架子。然而她心知肚明,有些习惯,就是会陪伴她一生。成长的烙印,她再遮掩,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暮晚摇独坐一人喝酒,喝得正快活时,门敲了两下。

方卫士的声音在外:“殿下,言二郎来府上求见。”

暮晚摇托着自己因饮酒而有些滚烫的脸颊,侧过脸,一时间以为自己弄错了时间,自己听错了。

她不是刚从宴上回来没多久么?她不是刚拒了婚么?言尚怎么可能登门拜访?

嗯,一定是弄错了。

暮晚摇便没有理,继续喝自己的。

方桐在外等了一会儿,他已经习惯公主动不动不理人的毛病,便重复一遍:“殿下,言二郎求见您。”

暮晚摇这次确定自己听清楚了。

她细白的手上捧着一只琉璃杯,她仰起脸,月光照下,落在她发丝凌乱的脸颊上。暮晚摇揉了揉脸,真真切切地愕然了。

然后暮晚摇停顿一下,说:“不见。”

方桐便走了。

一会儿,方桐又回来了,站在公主寝舍门外:“殿下,二郎拜托属下,求您一定要见他一面。”

暮晚摇怒了。

她说:“不见!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有什么好见的!”

方桐道:“言二郎说他要在外面等殿下半个时辰,他说他有话与殿下说,希望殿下……”

暮晚摇不耐烦地打断:“你到底是他的仆从还是我的仆从?总是替他传话干什么?我说了不见,你听不懂么?我与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话我在宴上都说了,他大可不必来羞辱我,也不用来跟我告别。

“我准他日后再不用讨我喜欢,再不用见我了!”

公主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说下去,恐怕方桐就要被杖打了。方桐便不敢再多说,出去回话了。

暮晚摇便继续饮自己的酒。

过了半个时辰,方桐居然又回来了。

方桐在公主门外徘徊许久,想到言二郎说殿下一定不会打他。秉着对言二郎平时行事妥当的信任,方桐鼓起勇气,再次战战兢兢地敲门了:“殿下……”

暮晚摇微笑。

她在内柔声:“方卫士,我今夜不杀你,你便不快乐,是么?”

方桐快被吓死了。

他只能说服自己要相信言尚,飞快道:“属下只是来告诉殿下一声,言二郎走了。”

寝舍中寂静。

好一会儿,方桐听到暮晚摇低凉的声音:“哦。”

方桐低声:“言二郎留了话给公主,他说——”

半刻前,言尚离开公主府,将话留给方桐,让方桐转告公主。

他声音清清和和,如月下清霜:“这话本该我亲自与殿下说,但殿下既不愿见我,方卫士转达一声也是可以的。请方卫士告诉殿下,我不敢生殿下的气,也没有怪罪殿下那般不留情面。我知道殿下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殿下说那样的话,只会更加伤心。

“请殿下不必伤心,我与殿下的情分,不会因那几句话而改变。我心中不怪殿下,也请殿下不要怪自己。”

“咣——”

暮晚摇手中的琉璃杯脱手,摔了下去。

她听到方桐尽量模仿言尚说话的语气,然而言尚说话时那不紧不慢、温静平和的语气,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模仿的?

方桐纠结时,面前的门被拉开,披散着长发的暮晚摇站在了他面前。

暮晚摇腮上挂着酒熏霞红,眼睛却迸发着前所未有的光。春衫赤足,她又纤娜,又强硬。

她赤足向外迈出一步,一把扣住方桐手腕。

她语气急促:“去——你去将他给我追回来!

“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我要他亲自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

杨嗣和太子离开了杏园。

原本杨嗣该回自家府邸,太子却说:“今晚睡在东宫吧。”

杨嗣神思飘忽,随意应了一声。

他还在想那宴上发生的事。

回到东宫,太子妃正迎上太子,想和太子说一些琐事,太子就道:“杨三来了。”

太子妃一顿。

然后懂了:“妾身不会让人打扰殿下与杨三郎的。”

杨嗣全程心不在焉,洗漱后他进了给自己安排的房舍,靠墙而坐还没一会儿,太子就进来了。杨嗣瞥对方一眼,见太子坐在了墙的另一面,盯着他。

太子吩咐:“落锁吧。”

杨嗣茫然时,听到宫人在外应声,之后铁锁从外将门锁上了,宫人退下。

杨嗣:“……”

他盯着对面那个端正威严的青年,被气笑:“殿下是在防贼么?把我锁着也就算了,何必将自己也锁起来?怎么,殿下怕我做什么?”

太子看着他,道:“将孤一同关进来,是孤打算亲自看着你。杨三,孤今夜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你不能出去,不能去找摇摇,更不能一时冲动,在这时候说你要娶她。”

杨嗣脸色蓦地冷下。

眼中神色变得尖锐,又一瞬间如同野兽一般凶悍。

沉静在二人之间徘徊。

二人盯着对方。

好久,杨嗣懒洋洋笑:“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是你一直劝我娶摇摇么?我现在点头了,你却不同意了?”

太子道:“孤自然是一直支持你和摇摇的。只是今夜父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至少短期内,摇摇的婚事不定下来为好。杨三,你并不是只身一人,你背后有整个杨家。你纵是不听孤的,难道要整个杨家去对上父皇的铁拳么?”

杨嗣怒而跃起。

他长身而立,手指门外,高声:“那难道就这样不管了么?任由皇帝欺负摇摇?”

太子声音冷静:“父皇不想摇摇嫁人,你看不出么?!只要暂时不嫁人,她就不会出事。你要是不想杨家变成第二个李家,就徐徐图之,不要任性。”

杨嗣向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少年面容冷淡,低笑一声:“冷静么?”

太子看他半晌,缓缓道:“摇摇是我妹妹,我纵是利用她,却也不会心狠如我父皇。这点你总认吧?我起码不想她嫁回乌蛮去,起码不想赶她离开长安。我还在促成你与她的婚事……若是你们真的成亲,你便能护住她。只是这事需要时间,我现在还不到与父皇翻脸的时候。”

杨嗣冷笑一声,不语。

太子看他这般,叹口气,道:“她是我妹妹,但你才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好友。我宁可她吃亏一点,也不愿你跳入火坑,你懂么?”

杨嗣道:“你就是太爱算计了。”

太子沉默半晌。

然后道:“总比看你去送死强。”

他淡声:“睡吧。今夜我会看着你。就如……当年看着你,不让你带她离开这里一样。”

杨嗣一下子静下。

头向后靠,撞在墙上。

想到了那一年,自己听到他们要暮晚摇去和亲,自己愤怒不平,想带暮晚摇走。

然而他带不走她。

太子亲自看押他,杨家日日找人说服他。当他被放出来时,早就于事无补。

杨嗣自嘲一笑,淡声:“当年如果不是你看着我,她根本不用嫁去和亲。”

太子点头:“不错。然后你们杨家也因你一人而葬送了。你从此和暮晚摇远走高飞,带着她东躲西藏。你一个男的倒是无所谓,有想过我那个娇滴滴的妹妹能过惯那种生活么?

“她当年不会跟你走。现在你也不能娶她。一样的道理。”

杨嗣垂目,半晌后,他坐下。收了自己周身的戾气,他轻声:“我只是不忍心……你们太心狠了。”

太子道:“那你就等我筹谋,何时时机到了,你就娶她,亲自保护她。”

杨嗣道:“我护不了。”

不等太子发怒,他侧过头,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月色,缓声:“我从小看着这个妹妹长大,我虽然不忍心,但谁让我是杨家三郎。我如果没有抛家的勇气,我什么也做不成。

“我才不想娶她。我只希望这世上有一人真心待她,而在这之前,我尽量……只能尽量对她好一些。”

太子说:“你必须娶她。”

杨嗣不耐烦,翻身躺卧,将被子盖住头:“睡觉!”

太子叹口气,不再逼迫了。

言尚被方桐追了回来,被一路领进公主府,领入公主的寝舍门外。

方桐等人退下,示意殿下在里面等着。

言尚走到门前,便被里面的酒气熏得有些头晕。

他惊愕一下,沉思片刻,敲了敲门。

暮晚摇娇而冷的声音响起:“自己不会推门进来么?”

言尚默然,推开了门。

他迟疑关门是否有损公主清誉时,暮晚摇不耐烦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不关门,是想冻死我么?”

言尚便关门,转身。

帷帐重重。

没看到公主的身影。

言尚疑惑:“殿下?”

暮晚摇道:“你就要守礼到这个地步,一步都不往前走?”

言尚轻叹一声,听出她一句比一句不耐,估计快到忍耐边缘了。他站在这里,被满室的酒气包围,目光一扫就扫到了好多空坛子。不知那个酒鬼是喝了多少酒。

言尚有些后悔自己来了。

显然他不觉得自己能和一个酒鬼说清楚。

然而已经来了,就看着办吧。

言尚掀开一重重帷幔,向里面走,寻找公主。忽然,一个人从里撞了过来,向他抱了过来。

女郎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她整个身子埋入他怀中,脸贴在他胸口。

言尚僵硬,两臂张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张口结舌:“殿下……”

暮晚摇埋于他怀中,紧抱着他的腰,轻声:“别那么守礼,别那么急着推开我。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她声音若碎,空荡荡的,让人想到秋日落叶,冬日枯雪。

她太不好受了。

言尚顿半天,手臂落于她后背,搂住了她。

他俯下头,拥抱住她。他圈住她,将她搂于怀中,轻声温柔:“别那么难过,殿下。”

他微微一笑,柔声:“我便是觉得殿下会很伤心,想着总是不放心,便想无论如何,我今夜该见殿下一面。该亲口求殿下一句话。”

暮晚摇仰起脸,眼神迷离,喃声:“求我什么?”

言尚望着她:“求殿下,不要与臣生分了。”

——他是这般会说话,这般给她面子。

明明是他该生气该不理她,他却求她不要与他生分。

第36章

今夜注定所有人都睡不着。

皇宫中的清宁宫, 是皇后的寝宫。自皇后仙逝,清宁宫就被封了起来,再没有人住了。

而今夜从宫外回来, 皇帝竟然到了清宁宫。

宫人们慌乱地简单收拾了一下,皇帝坐于清宁宫的大殿中,面前案上摆着一盘黑白棋。

这棋局在封宫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皇帝不让任何人移动,而今皇帝重新回到这里, 见到这棋局竟然还如当初, 不禁悲喜交集。

然而他抬目,本应坐在棋局对面、与他对弈的那名女子, 早已不在了。

皇帝撑住了自己的额头,低头咳嗽。

服侍皇帝的内宦听到咳嗽声, 连忙进来,见到陛下如此,顿时明白这是睹物思人, 陛下在想念皇后。

然而何必呢?

皇后不是被皇帝自己害死的么?

内宦不敢多提先后, 只小心翼翼:“陛下, 清宁宫凉,不如让人把炭烧着吧?您也到了该吃药的时辰了。”

皇帝摇头,道:“朕只是坐一坐。朕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今日的药就不用喝了。”

内宦再劝,皇帝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怔怔看着这盘未下完的棋局。

内宦心中叹气, 先后乃是金陵李氏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雍容华贵,自生来就该做皇后。皇后蕙质兰心也罢,偏偏于政事上一点就通。而皇后背后的李家又何等势大。

这犯了皇帝的大忌。

皇后是必死的。

因皇后若不死,死的……也许就是陛下了。

然而在皇后去后,陛下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似乎心力交瘁,精神已经跟随皇后走了。

因为身体不好,皇帝不断放权,如今这朝局,几乎是太子和秦王、晋王三位皇子在管,皇帝三日一朝,却连奏折都很久不看了。

正是放权放得这般厉害,才造成太子和秦王斗得这般厉害。

然而,这是好事么?

皇帝缓缓道:“今夜丹阳拒婚,你觉得如何呢?”

内宦抬头,见皇帝眼睛看着的是棋局对面,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皇帝问的,是那个已经不在了的皇后。

果然,下一刻,皇帝喃喃自语:“是,摇摇从今夜开始,就会明白,依附谁都不可靠,她得有自己的势力。太子擅谋,秦王擅武,晋王性柔。你说这三人,谁才能得到这个位子呢?”

皇帝似疑惑:“说起来很奇怪,大概是朕太擅长帝王心术了,朕总是很看不惯别人在谋划。每天看到下面几个孩子斗来斗去,朕都觉得可笑,都想……将他们全都收拾一通。”

皇帝沉默半天,好像在听对面的人说话一般。

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朕只是说想收拾,却到底没有收拾,不对么?只要摇摇不太过分,朕就不会伤她。二郎真的不是我杀的,为何你总也不信我?为何你总觉得我会这般心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杀?”

停顿片刻,皇帝面容微肃,似被激怒,他自言自语道:“不错,是一定范围内。你放心,朕也没几年活头了。且看看他们能成长成什么样子。在朕临死前,朕一定会将所有的隐患拔掉。

“你纵是再说朕心狠,朕也一定会这么做。”

内宦在旁边听得一身冷汗,心想皇帝这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竟然出现癔症,和一个早就死了的人聊了这么久……

内宦怕皇帝整日神神叨叨地与先后说话、哪一日就疯了,忍不住打断皇帝的话,强行插入皇帝和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聊天中:“陛下,您放权放得这般厉害,真的不担心有一日被架空么?”

皇帝看一眼内宦。

哂笑道:“朕掌权三十载,民心所向。你真以为现在朝臣们纷纷站队,就是他们有多忠心那几个皇子?不过是因为朕不管事而已。这朝局这般乱,不过是朕给他们机会搅浑水而已。

“朕若真想收回权,易如反掌。帝王之威,忠信所向,士人们的信仰,你这样小小的一个内宦,怎么会懂?”

内宦便说惭愧。

可他又疑惑问:“那陛下为什么要让几位皇子掌权?为什么要看他们搅浑水?陛下要做什么?”

皇帝漠然道:“没什么,不过是在朕临死前,掐灭所有隐患而已。”

内宦听不懂,但看着皇帝的癔症不再发作了,就插科打诨,伺候皇帝回寝宫休息,不必多提。

此夜丹阳公主的府上,言二郎进去后,侍女们都松口气,觉得有言二郎在,今晚应该妥了。

而对于言尚来说,言尚无法拒绝一个喝醉酒的公主。

他自己不饮酒,所以通常都是他在最后照顾酒鬼。

言尚以为今夜也差不多。

按照他对酒鬼的认知,对方要么特别胡搅蛮缠,要么特别乖巧听话……言尚想暮晚摇平时就那般气焰高涨,喝醉酒岂不更能折腾?

然而他想错了。

暮晚摇比他想象中乖的多。

她除了缠着他要他抱她,也没有其它过分要求。

到后来,言尚拒绝不了,只能暗道惭愧后,被迫入了公主寝舍,坐在了公主的床榻上。

帷帐放下,暮晚摇被他抱于怀中。言尚心脏一直狂跳,却说服自己,如同照顾自己妹妹一般照顾这个少年公主就好了。他不必多想,今夜特殊,明日公主就会忘了这些的。

而不断这么自我说服着,言尚的身体总算不那么僵硬了。

让一直靠着他的暮晚摇感觉明显。

可是她埋于他怀中,却清楚地听到他狂烈的心跳声,砰砰砰,在夜中格外清晰。

暮晚摇暗笑,想这个人看着那般镇定,原来其实也没有嘛。

言尚有起身动作。

暮晚摇一下子抬头,指责般地瞪他为何要走。

她自以为自己在瞪人,但她双目含雾,眼尾流红,又兼散发让面颊变得更加小巧。这样子,非但不凶悍,还透着楚楚可怜的感觉。

言尚心软,低声:“我只是想找人拿帕子为殿下擦擦脸,这样殿下明日起来会好受些。”

暮晚摇一下子了然。

言尚以为她喝醉了。

他以为自己在哄一个醉鬼,却不知暮晚摇酒量了得,轻易不醉。可是言尚这么温柔地待她,暮晚摇又不想说破。她情愿由他这样抱着她,让她感觉好受一些。

暮晚摇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衣袖,就那般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就将言尚看得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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