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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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又在骆青遥三人脸上转了一圈,长眉一挑,促狭笑道:“再说了,你们三个这小脸长得又白又俊俏,尤其是小鸟,五官这么秀气,扮成女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来来来,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给你们三个梳妆打扮一番,看看谁最像女人,最适合替代温姑娘,明日就由他来扮这湖仙娘娘!”

姬宛禾是个风风火火的姑娘,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她话音才落,屋里的裴云朔身子已经一僵,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我也要扮女人?”

云梦泽,烟波浩渺,天地一色,山峦之间清风徐徐,浮云缱绻,不胜惬意,美不胜收。

湖面之上,水雾缭绕,一叶兰舟悠悠荡荡,舟头坐着一人,白衣胜雪,俊逸出尘,正在悠然垂钓。

山风拂过他衣袂,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眉目镀了层金边,他微扬的唇角挂着一丝笑意,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粲然若星,如山水画中最明亮的一笔。

“骆兄弟,这鱼钓上来没有?”

船里一人探身出来,站到那垂钓之人身后,笑声问道。

这在湖中央悠闲垂钓之人,正是消失已久,令付远之遍寻无踪,头疼不已,骆青遥的父亲——东夷侯,骆秋迟。

他扭头看向那身后之人,粲然一笑:“鹿前辈。”

这位气度不凡的老者,乃是骆青遥的外婆眉娘,昔年在江湖上的挚交好友,破军楼之主,鹿行云。

骆青遥一家子都离开皇城,就是去破军楼找这鹿行云,一路游历江湖,走山望水,好不快哉。

他们一路南行,走走停停,顺水来到了云梦泽,一赏这烟波浩渺的风光。

只不过骆青遥的外婆外公,那眉娘与老奉国公,在这云梦泽便与他们分开了,单独上了官道,说要去豫州的千石峰,看一看奇石风光。

其实哪里是看什么奇石风光?只不过是因为鹿行云早年间情系眉娘,多年来也一直未娶,老奉国公一直说他“居心叵测”,看他不顺眼,这一路上鹿行云也对眉娘照顾有加,老奉国公瞧了更加胸闷了,每天都在吃干醋,到了这云梦泽,实在忍不下,好说歹说将眉娘拖走了,死也不愿再跟鹿行云一路同行了。

剩下骆秋迟夫妻与这鹿前辈,三人一同在云梦泽泛舟赏景,倒也算悠闲自在。

“骆兄弟,听说这湖里的鱼个个都成了精,还有湖仙庇佑,我瞧你一时半会儿,可不容易钓上来啊?”

鹿行云在舟头负手而立,对着垂钓的那身白衣笑道,骆秋迟摇了摇头,俊逸的脸上挂着几分慵懒之色,唇角一扬,在长阳下微眯了眼眸道:“不急,不急,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就在这慢慢等,总有一两个不开眼,没成精的傻鱼儿愿意咬我的钩,被我钓上来,那今晚咱们就能炖上一锅香喷喷的云梦泽鱼汤了。”

鹿行云闻言一笑:“你倒是好心态,这么多年性子都没变过,老夫对你还真没看走眼,话说,你真不考虑,来我破军楼里,任个堂主之类的?”

“堂主就免了,鹿前辈,您也说了,我这人野性惯了,哪里能在一个地方待得住啊?”骆秋迟握着鱼竿,盯着那水波粼粼的湖面,白衣在风中飞扬着,眸中笑意愈深:“我嘛,就只想带着阿隽到处看看,游山玩水,再给我家那位小兔崽子,寻个顺眼的儿媳妇,早日抱个大胖孙子,这辈子也就足矣了。”

“遥哥儿年纪还这般小,你就开始惦记着给他找媳妇了?”鹿行云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舟头笑道,“也是,你前半生波澜壮阔,生生死死,大风大浪,什么该经历过的,也都经历过了,这下半辈子,也合该游历四方,寄情山水了。”

他望向湛蓝的天空,正感叹间,忽然想到什么,扭过头,遥望岸边:“阿隽丫头怎么还没回来?说是去买点当地的小吃,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风掠过树林,一个清隽美貌的妇人,正脚步慌乱,直往湖边逃来,她连手里买的吃食都抱不住了,掉落了一地,却头也不敢回,只是越奔越快,只因——

身后一群天师装束的人,嘴里流氓地吹着口哨,一边追着她,一边调笑道:“夫人别跑啊,我们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只是想让夫人陪我们兄弟玩一玩,别这么害怕嘛……”

那为首之人面目黝黑,身材精瘦,眸光阴鸷,语气下流无比,不是那徐坤,还是何人?

说来也巧,他才在璃仙镇里驱完邪,收了一圈钱,带着一帮人出了镇子,准备到这外头大吃大喝,风流快活一番,却没想到在树林里,竟会撞到这般美貌的一个妇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下来,他说什么也得咬一口,绝不能放过!

徐坤领着一帮人,一边追着前方那道纤秀身影,一边流里流气地笑道:“看夫人生得这般貌美动人,气质高贵不凡,恐怕不是这云梦泽本地人吧?不若留下来,日后天天与我们兄弟快活……”

湖面之上,站在舟头,遥望岸边的鹿行云,忽地瞳孔一紧:“骆兄弟你快看,那不是阿隽吗?”

骆秋迟回头一看,脸色陡变:“是阿隽!”

他霍然将鱼竿一扔,站起身来,双眸一狠,精光迸射,一句粗话破口而出:“他娘的,哪来的一群小流氓,竟敢欺到老子女人身上来了!”

第59章 惊艳

“我,我一定要扮女人吗?”

温记檀香铺里,裴云朔一脸绝望,望着姬宛禾手里拎的几件红红绿绿的衣裳,面如死灰,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全身每一处都写着“抗拒”两个字。

“当然了,别扭扭捏捏的了,不还有老遥和小鸟陪你吗?”姬宛禾干脆利落道,随手抛了一件衣裳给喻剪夏,分配道,“来,夏夏,你帮阿朔梳妆打扮,记得多抹点胭脂,他皮肤太白了,没有小姑娘那种红彤彤的感觉,嘴唇也要抹红一点,不然瞧起来冷冰冰的,听明白了吗?”

姬宛禾每多说一句,裴云朔的脸色就多白上一分,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惊惶与绝望。

姬宛禾却还在那自顾自地分配着:“我就替老遥梳妆打扮,温姑娘负责帮小鸟,我们三个分头行动,赶紧开始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这天转眼就要黑下来了……”

“等等,我,我来帮小鸟梳妆打扮吧。”喻剪夏忽然犹疑着开口道,她抱着手里那件水红色的纱裙,与身旁的辛鹤对视了一眼,两人眸中俱有什么一闪而过,心照不宣。

若是让别人替辛鹤打扮,岂不就会发现她的女儿身了吗?

可惜姬宛禾却不知喻剪夏所想,只是听了她的要求,有些奇怪道:“为什么啊?他们三个人里,你最熟悉的一张脸不应该是阿朔的吗?”

“就是,就是因为太熟了……”喻剪夏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裴云朔,一本正经地编着“瞎话”道,“如果让我来帮哥哥梳妆打扮,将他弄成一副女人的模样,我一定会憋不住笑的,根本没办法好好替他打扮……”

“对哦,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姬宛禾恍然大悟,也跟着道,“那我也不能替老遥打扮了,我肯定笑得比你还厉害呢!”

她目光在屋里转了转,忽然一把扯过僵硬的裴云朔,重新分配道:“那这样吧,我来替阿朔梳妆打扮,夏夏帮小鸟,温姑娘就替老遥,怎么样?”

这番分配倒是合情合理,时间紧迫,骆青遥也顾不上许多,接过姬宛禾手里的衣裳,对屋里的温若怜道:“那就有劳你了,温姑娘。”

温若怜长睫一颤,抬眸望了一眼少年俊秀含笑的面容,脸上忽地一红,连忙羞赧低头道:“哪里,骆公子不嫌奴家的手艺才是。”

喻剪夏也拉着辛鹤进了房中,只剩裴云朔还站在原地“垂死挣扎”,煞白着脸后退道:“我,我能不能不参与……”

“不能!”姬宛禾一把拉过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了另一间房里,兴奋道,“进去吧,小白毛,相信你宛姐的手艺,包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三组候选的“湖仙娘娘”转眼都进了房中,这便各自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陶泠西与温家其他人等在外头,心里七上八下的,盯着那几扇房门,又紧张又期待,也不知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万一三个人扮起女装来都不伦不类,一眼就能被识破,没办法替代温姑娘,那可怎么办?

“希望一切顺利,至少能出一个‘湖仙娘娘’……”陶泠西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眸,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房门一关,喻剪夏就拉住辛鹤的手,神情焦急道:“小鸟,这,这可怎么办啊?”

她咬住唇,眉心紧锁:“我要故意帮你,帮你打扮得夸张怪异一些吗?这样应该就看不出你的女儿身了吧?”

“夏夏,别急。”辛鹤拍了拍她的手,深吸口气,压低了声,定定道,“你就照常帮我梳妆打扮吧,不用刻意夸张古怪,我其实,已经做好决定了。”

“什么决定?”喻剪夏一愣。

辛鹤望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明日就由我来替代温姑娘,扮作‘湖仙娘娘’,混进那长生庙吧!”

“小鸟,你,你要扮‘湖仙娘娘’?”喻剪夏脸色一变,眸中写满了惊愕。

“不然呢?还有比我更适合的选择吗?”辛鹤攫住她双眸,冷静分析道,“夏夏,你也清楚,他们两个人,毕竟是男子,真要扮作女人,不管怎么样,总是会有破绽的,可我不一样,我是实打实的女儿身,身材也跟那温姑娘颇为相似,由我来替代她再适合不过,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一定不会被人瞧出来的!”

“但是,但是正因为你是个姑娘,你才不能去替代那温姑娘啊,这对你来说,不是太危险了吗?”喻剪夏仍摇着头,忧心不已道。

“我哪有那么柔弱啊?”辛鹤按住喻剪夏肩头,定定盯着她,呼吸急促道,“夏夏,你忘了我的身手吗?我跟温姑娘不一样,我有自保的能力,你放心,那妖道动不了我的,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可万一真像小陶子所说,长生庙里机关重重,高手如云,那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今之计,只能冒险一搏了!”辛鹤果决地打断了喻剪夏,径直坐在了那梳妆镜前,深吸口气,下定决心道,“来吧,夏夏,不要再犹豫了,一切迫在眉睫,没有时间再拖了,明日就让我来扮这‘湖仙娘娘’吧!”

风掠长空,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璃仙镇外,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上,林中弥漫着一股烤鱼的香味。

骆秋迟一袭白衣,月下俊逸出尘,席地而坐,一边烤着鱼,一边对着树下的鹿行云笑道:“鹿前辈,我没说错吧,总有几尾傻鱼会上钩,您瞧,这不就给咱们加餐了吗?”

鹿行云听出他话中有话,抚须而笑,点头道:“是啊,何止水里的鱼,树上还挂了一片呢,今日的确收获颇丰,骆兄弟,你好久没这般过瘾了吧?”

鹿行云说的,自然不是钓鱼的瘾,那月光之下,高大茂密的树上,七七八八地捆了一片人,吊在半空中,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夜风里哭爹喊娘地求饶着:

“大侠,大贵人,我们错了,求求你,快放了我们吧!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冒犯令夫人,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被吊在树上的一群人,正是徐坤带着的那帮神棍小子,他们平日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今日却是撞到铁板上了,惹了不该惹的人,百般求饶都没用。

明日一早,骆秋迟就会将他们送到官府去,通通丢进大牢里,叫他们“自生自灭”,尝尝阶下囚的味道。

原本徐坤一众人还硬气之极,恶狠狠地在树上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也不去打听打听,看看云梦泽哪间官府大牢,敢关我们?”

却哪知,骆秋迟听了只是扬唇一笑,一边烤着鱼,一边漫不经心道:“是吗?我倒真要瞧一瞧了,若这云梦泽的知府不敢收你们,那就让他也一并入大牢,去陪你们尝尝牢饭的滋味,怎么样?”

这般轻描淡写,又疏狂不羁的语气,仿佛将那知府摘了官帽,打入牢狱里,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再简单不过。

徐坤一众人这才脸色大变,知道他们闯大祸了,得罪了身份显赫,来头不小的人,个个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在树上求饶不已。

事实上,徐坤一见到骆秋迟,就有种隐隐眼熟的感觉,总觉得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依稀间似乎也给他吃过不少苦头,叫他又怕又恨,他一时却想不起来,更不敢去深想。

月夜下,树上一群人还吊在风中,不住求饶着,树下的那身白衣却充耳不闻,只是抓起那烤鱼,深深嗅了一口,啧啧道:“真香啊,傻鱼啊傻鱼,别怪老子吃了你们,怪就怪你们没脑子,偏要自个儿撞上来,老子不吃白不吃啊!”

他旁边的美貌妇人忍俊不禁,掩唇一笑,眉眼间流转着一股天然神韵,灵秀动人,正是骆青遥的母亲,奉国公府曾经的五小姐,闻人隽。

骆秋迟举起那烤好的鱼,撕下最嫩的一块,往她眼前一递,柔声道:“来,小猴子,快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闻人隽张开嘴,叫骆秋迟喂下了一块鱼肉,唇齿留香间,双眸在月下含笑道:“自然好吃了,这云梦泽的鱼肉还真是鲜美异常,不负虚名。”

“你喜欢吃就好,我继续帮你烤。”

他夫妻二人在那恩恩爱爱,旁若无人,看得一旁的鹿行云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他不禁摇头一笑,自觉拿起了另一条烤鱼,故意调侃道:“可惜没有好郎君帮老夫烤,老夫还是亲力亲为吧,也来尝一尝这云梦泽‘仙鱼’的味道。”

三人吃得香气四溢,那吊在半空中的一群人却是饥肠辘辘,浑身又累又疼,苦不堪言。

那徐坤被逼到这般地步,眸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气,终是彻底豁了出去,也不怕丢伽兰天师的脸了,将他都搬了出来,恶狠狠地道:

“你,你们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听说过‘伽兰天师’的威名吗?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兄弟豪杰一大堆,五湖四海,各座山头都有他的势力,你们就算是官家的人,行走江湖也该知晓几分规矩吧,不要将事情做绝了,否则没有好果子吃的!”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便是“白道”的人,行走江湖,也总该给“黑道”几分面子,多些畏惧忌惮,否则刀剑无眼,防不胜防,谁知道哪一天就“身遭不测”呢?

这番“威胁”的话一放出来,骆秋迟与鹿行云就听得一愣,两人月下抬头,久久对视间,忽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

“鹿前辈,我,我没听错吧,他们在您面前,谈‘江湖’二字?”骆秋迟笑得白衣乱颤,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指着吊着的徐坤一众人,不可思议道,“这群小娃娃是没听说过破军楼吗?”

“破军楼”三字一出,半空中的徐坤就一怔,还没回过神时,一个鱼骨头已横空打来,砸在他脸上。

“还兄弟豪杰,五湖四海呢,跟我提山头?”

骆秋迟霍然站起身来,目光一凛,月下白衣飞扬,冷冷一笑,匪气冲天:“老子当年占山为王,当土匪打天下,统领十八座寨子的时候,你们那什么狗屁师父,还不知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玩泥巴呢!”

徐坤被那鱼骨头打蒙了,脸上霍然现出一个红印子,在夜风中震惊难言。

这,这人不是官家的人吗?怎么又变成土匪头子了,他,他到底什么路数?竟,竟黑白两道通吃不成?

徐坤目光几个变幻,终是脸色大变,瞪着月下那身匪气四溢的白衣,满心的惊骇绝望,叫苦不迭,暗自懊悔不已。

树下的闻人隽却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着那身白衣开口道:“老大,这伽兰天师,我在买吃食时,还真听当地人提到了,说起来十分玄乎,跟什么‘湖仙’有关……”

风掠四野,夜色萧萧,骆秋迟白衣一拂,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把匕首,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月下只是寒光一闪,那吊住徐坤的绳子便被陡然割断,他“哎哟”一声,鼻青脸肿地摔在了地上。

骆秋迟走上前,一脚踹去,长发飞扬间,满身寒气凛冽,目光冷冷道:“来,好好跟我说一说,你们那位狗屁师父打着‘湖仙’的幌子,是如何坑蒙拐骗,祸害璃仙镇百姓的?记住了,一五一十都给我交代清楚了,要是敢有一个字是假的,可别怪我手里这把刀子不长眼,在你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出来!”

璃仙镇,月光幽幽,笼罩着温记檀香铺,门前两个灯笼随风摇曳,天地一片静寂。

院子中静悄悄的,那门窗紧闭的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一行人正死死憋着笑,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

屋中央,灯光下,站着两道穿红戴绿,脂粉味满身,脸蛋红扑扑,明明做出娇美的模样,却高高大大,诡异无比的身影。

裴云朔两个眼睛被涂得乌黑,眉毛被画得快飞出脸上了,一头白发被梳成了繁复无比的发髻,远远望去,就像顶着一坨大白萝卜在脑袋上,脸上更是被脂粉盖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只能望见一双触目惊心的烈焰红唇,再加上他一脸阴沉得要滴水,世人欠他三千金元宝的表情,整个组合起来效果简直“惊人”,活像一个身处地府千年,满身煞气,到处勾魂夺命,令人闻风丧胆的女罗刹!

相比之下,他旁边的骆青遥,一脸妆容就要“婉约”许多了,只是效果依旧“惊天泣地”,眉宇之间染着大片桃红之色,原本是为了增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却看起来像是被蜜蜂蛰残了一样,配合着厚厚涂抹,放大了数圈的嘴唇,更加让人感到一阵疼痛,再加上那“含情脉脉”,故作娇羞的眼神,简直令人作呕,就像一个摔坏了脑袋,成天躲在花丛里,一边流口水痴笑,一边偷看男人的深闺傻姑。

女罗刹和傻姑站在一起,画面实在太具有冲击力,屋里所有人憋笑憋得快要疯了,姬宛禾更是在一边,笑得将肚子都捂住了,差点就要跌在陶泠西的轮椅上。

裴云朔冷冷扫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哀怨道:“你不是说你手艺好吗?”

姬宛禾伸手抹去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是手艺好,但是,但是在你身上,好像没有用武之地啊……”

身旁的骆青遥也往自己脸上摸去,望向众人道:“有,有那么好笑吗?我怎么觉得挺娇美的,很是楚楚动人啊,毕竟小爷天生丽质,怎么打扮都……”

“完了!”姬宛禾一声打断道,指着骆青遥,惊道,“老遥,完了,你这妆容果然‘有毒’,把你眼睛都毒瞎了!”

她一说完,整个人又狂笑不止,这回真倒在了陶泠西身上。

两个“湖仙娘娘”就这样出局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辛鹤了,但估计效果也好不到哪去,众人一时也没在心中抱太多希望了。

看来男人扮女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这条路可能走不通了,他们得赶紧想别的法子才是了。

“我们弄好了。”

大家正在心中暗自思量时,耳边忽然传来喻剪夏的声音,她推开房门,如释重负地走了出来,所有人扭头望去。

一只纤纤玉手在她身后,掀开了帘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头——

少女一袭雪青纱裙,眸含秋水,眉若远山,漆黑的长发散落腰间,露出一根银色丝带,衬得纤腰曼曼,额上还点上了精致的扇形花钿,更肤色雪白,灵气出尘,浑身上下仿佛染了一层柔和的月光般,环佩清响,仙气飘飘,如梦如画,绝美不可方物。

所有人都呆住了,心神震撼,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姬宛禾更是张大了嘴,被惊艳得话都不会说了:“小鸟,你,你好美啊!你真的,真的是辛鹤吗?”

骆青遥呆呆地站在屋中央,仿佛周遭万物尽然消失,他一双眼眸中,只有那一道秋水摇曳,宛若琼宫仙子的身影。

他脑中像有无数烟花炸裂,身子微颤间,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人,千山万水,扑面而来,连呼吸都为之停止。

屋中,姬宛禾忽然一声惊叫:“老遥,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60章 同床绮念

夜风微拂,万籁俱静,月光笼罩着宫学,洛水园里,一片花海随风摇曳,清光流淌,美如梦境。

付远之来到洛水园时,怀里正揣着一整包甘甜的蜜饯。

他今日从皇宫出来后,原本马车要驶回相府了,他却在长街上,透过车窗,看到有小贩推着车,正在吆喝着卖蜜饯,那颜色红彤彤的,煞是喜人,他忽地心念一动,“停车。”

那推车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里面颗颗蜜饯鲜红饱满,晶莹欲滴,看了便引人垂涎,付远之向来是不喜甜食的,但洛水园中的那位却不一定。

苏萤近来还在吃药,那药有点苦,虽然她每次都没说什么,但付远之想,应该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喜欢“苦涩”的味道吧?

他便从小贩手里买了一包蜜饯,鬼使神差的,让马车掉头,准备到洛水园里送给苏萤。

夜风拂过付远之的衣袂发梢,他清俊的一张脸在月下熠熠发光,一想到苏萤那双干净清透的眸子,唇角便不知怎么,无意识地扬了起来。

“小苏姑娘,你睡了吗?”

付远之才一推开门,却未料到,屋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跃窗而出,他心头一紧,一声喝道:“谁?”

房中的苏萤吓了一跳,她手中正在烧着一封密信,付远之瞳孔骤缩,想也未想地几步跨上前,一把扣住苏萤的手,“你在烧什么?”

苏萤脸色煞白,手中的信函却早已烧成了灰烬,付远之终是来晚一步,他呼吸急促,攫住苏萤的双眸,霍然问道:“你到底是谁?听命于何人?”

他何等聪明,短短瞬间判断出来,苏萤一张脸更白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付远之会在今夜意外前来!

她烧掉的那封密信,正是从琅岐岛上传来的,如今皇城中所有的风哨子,都已经接到了主子的命令,所有人如今都只有一个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辛鹤与那本《妙姝茶经》的下落,将他们一并带回琅岐岛!

可这些密函上的内容,苏萤怎么能够跟付远之说呢?

夜风拍打着窗棂,房里烛火摇曳着,两人之间,进行着一场漫长无声的僵持与对峙。

“你还是不愿意说吗?”付远之深吸口气,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望着眼前那道沉默的身影。

苏萤眉眼低垂,如一尊坐化的石像,无论付远之问她什么,她始终缄默不语,这态度终是微微惹恼了付远之。

“小苏姑娘,你如果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从你为之卖命的那个地方,将你解救出来,但你什么都不说,我该怎样去做?如果你执意不肯开口,难道真要我将你交给刑部大牢发落吗?”

最后一句话中,已带了几分震慑之意,苏萤长睫一颤,终是在灯下抬起头,望向付远之,她一张苍白的脸上无悲亦无喜,只是抿了抿唇,每个字都极轻又极缓:

“没有人逼我,我也没有任何苦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对不起,付大人,如果让你为难了,你便将我送到刑部大牢去吧。”

“你!”付远之脸色一变,生平还没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小姑娘,他原本只是吓唬吓唬她,却未料到她竟决绝至此。

“心甘情愿?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替谁在效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付远之看着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心里越发急切。

“我知道。”苏萤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声音里忽然带了些沉重的哀伤:“付大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或许你觉得我很荒谬可笑,可我有自己的使命,我要做的那些事情,哪怕付出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叫付远之愣住了,苏萤却望着他,说了更加令他如坠云雾的一句话:“这世上本来就有一些人,生来就要走一条很艰难的路,这是命中注定的,谁也不想永远活在黑暗之中,即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如同蚍蜉撼树,那些人也会百死无悔,向光而生。”

那张苍白秀美的脸庞,在灯下坚定决绝,一字一句道,眸中闪烁着动人的波光。

她耳畔似乎又回荡起了白翁曾对她说过一番话:“这条路还很长呢,想想主子吃的苦头,我们做的这些还不算什么,不管怎样艰难,都要咬牙走下去,总有一日,一定能夺回属于我们的那些东西,知道吗?”

房中,付远之却是呼吸急促道:“使命?什么使命?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看着苏萤眸中的泪光,心头被什么刺到一般,从没有这么慌过,似乎他再不伸出手将她抓住,她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苏萤却深吸口气,握紧了双手,轻轻扬起唇角,对着付远之苍白一笑,水雾模糊了视线:“付大人,其实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呢?”

夜风飒飒,花海浮沉,一轮明月清冷寂寂。

付远之离去时,取出怀里那包蜜饯,放在了桌上,只低低说了一句:“我会等到……你愿意开口的那一天。”

摇曳的烛火下,苏萤颤抖着手,拿起了那包蜜饯,泪眼朦胧……原来,他今夜前来,是特意来为她送这个的?

虽然她每天喝药时从未说过,但或许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依然令他察觉到了,他本来就是那样心细如尘,又那样……温柔体贴的人。

可惜自己,到底辜负了……他一片好意,配不上这份甘甜。

苏萤捧着那包蜜饯,指尖颤动着,拈起了一颗,慢慢放进了嘴中,咀嚼起来。

泪水无声滑过脸颊,她在这无边清寒的夜里,倏然发现,嘴中的蜜饯……竟是苦涩的。

她生平,从未吃过这样苦的蜜饯——

比她每天喝的一碗药,还要苦上千百倍。

夜色幽幽,月光笼罩着温记檀香铺,院中洒下一片鎏银清辉,树影摇曳,风声飒飒。

骆青遥一通鼻血流的,众人到夜间睡觉时都还在笑,尤其是姬宛禾,一个劲挤眉弄眼道:“老遥,你今晚跟小鸟睡一块,可不要又流鼻血了啊!”

温家不大不小,刚好能分出三间房来给他们几个睡,裴云朔便跟陶泠西睡一屋,姬宛禾同喻剪夏睡一块,骆青遥自然就是跟辛鹤一起睡了。

明日香车游街,辛鹤会替代温姑娘,扮作那湖仙娘娘,说起来,她的女装着实是让众人狠狠惊艳了一番,也不怪骆青遥都被美到“流鼻血”了。

明天香车游街时,他与裴云朔、喻剪夏三人会藏在香车上,跟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一起,混进长生庙中,取圣水,擒妖道。

姬宛禾与陶泠西则会等在湖边,若在约定好的时辰内,长生庙里的几人还是没有出来,他们就会在庙外放火,制造混乱,为骆青遥他们争取生机。

明日必有一场激烈“大战”,少年们既兴奋又紧张,今夜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行——

可骆青遥如何睡得着?

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中,少年仰面朝上,压抑着呼吸,一闭上眼,脑中却还是那道仙气四溢的身影。

漆黑的长发散落腰间,秋水般的眼眸,远山似的长眉,水红的双唇,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强烈吸引着他,让他如同中了蛊一般,无法自拔。

恍惚中,眼前又浮现出面具夜宴那一晚,那个戴着狐狸面具,与他擦肩而过,一缕长发飘飞起来,拂过他脸颊,清香扑面而来的灵秀少女,不知怎么,那道身影竟与今夜的辛鹤重叠了起来……都满满占据着他的心扉,怎样也挥之不去。

完了完了,骆青遥,你真的要完了!

少年深吸口气,在被中攥紧双手,浑身燥热难安,苦不堪言,简直不知这漫漫长夜,该如何熬过去?

辛鹤就躺在他旁边,这张床可比宫学里的小多了,他们中间只隔了半人的距离,他一翻身就能触碰到他,鼻尖更是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清透的香气,如同醉人的佳酿,丝丝缕缕直往他心里头钻,让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完全无法思考。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考验他!

简直疯魔了般,虽然从前在惊蛰楼里,天天睡在一起,但没有一次,会让他像今夜这般躁动,心里满满都是一股异样至极的感觉,似乎,似乎——

他不是跟一个男人同睡一床,而是跟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灵秀绝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缕发丝都能触动他心弦,撩拨得他不能自已的……女人。

骆青遥咬住牙关,双手攥得更紧了,一身已全是汗了。

屋里静悄悄的,辛鹤仿佛已沉沉睡去,呼吸细微而均匀,纤秀的身影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只留骆青遥一人在床上饱受煎熬。

可事实上,骆青遥哪里会知,今夜的辛鹤,也根本一刻也没睡着过!

她耳边听着骆青遥粗重灼热的呼吸,感受到他那份躁动,一颗心也跳动不停,下意识咬住了唇,心中暗道,青瓜怎么还没睡?

想到他流的那行“惊天动地”的鼻血,她脸上也一时有些红热,却半点也不敢转动身子,偷偷看一眼骆青遥,只在心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夜里那么静,两个的心都砰砰直跳,屏住呼吸,睫毛微微颤抖着。

终于,月光下,少年俊逸微红的一张脸睁开眼,吞咽了一下口水,轻轻扭过了头,浑身燥热下,再也按捺不住,一只手悄悄地从被中伸出,一点一点地往辛鹤那边挪去。

他指尖发热,鬼使神差地缠绕上那柔软的发丝,清香扑面萦绕而来,心里一阵酥麻。

曾经做的一方旖旎梦境又浮现眼前,烟花当空绽放,他们擦肩而过,不尽缱绻的夜风中,他终是追上了那狐狸少女,一把掀开了她的面具。

面具下的她明眸皓齿,灵秀动人,浅笑盈盈地站在风中,环佩清响,身上笼了一层柔和的月光,就像今夜的辛鹤一般,绝美不可方物。

少年眸光越发灼灼,身子也跟着挪了过去,指尖缠起更多发丝,浑身热血翻腾,口干舌燥,像之前在惊蛰楼那一夜一样,受到无尽的牵引与蛊惑,忍不住一点点凑上前,深深嗅了一下那清香的发丝。

一直装睡的辛鹤顿时呼吸一窒,头皮瞬间发麻,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青瓜,青瓜你在干什么?!

心里似有个小人尖声叫着,辛鹤揪紧被子,死死咬住牙关,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要从床上弹起来。

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包围着她,她面红耳赤之下,心中狂跳不止,却不想,那只修长的手竟慢慢摸了过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上,骆青遥一双眼眸越发红热,如同受了蛊惑般,整个人一点点凑向辛鹤,指尖微微颤动着,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辛鹤的脸颊。

冰凉,光滑,雪肤如玉。

骆青遥的心弦,都为之一颤。

辛鹤脑中却都快要炸了,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脸上慢慢游走,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那个小人在耳边尖叫得更厉害了。

少年慢慢俯下身来,呼吸急促,目光灼热,借着窗外洒入的月光,一只手竟是从辛鹤脸颊上,一点点移到了——

她那水红清透的双唇上。

指尖发烫,揉住那唇瓣,轻轻摩挲起来,呼吸愈来愈急急,眸色也愈来愈深,少年如受蛊惑般,再也难以自持,脑袋慢慢探了下来。

辛鹤双唇被那只手抚摸着,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似有狂风暴雨袭来,她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头晕目眩,终于再也装不下去,就在少年即将吻上她双唇之际,猛地睁开了眼眸——

空气瞬间凝滞了,少年的身影僵在了辛鹤上方,咫尺之间,两人四目交接,鼻息相对,月光幽幽洒下,天地万物都静止了一般。

夜风拍打着窗棂,两人一上一下,久久未动。

少年身子忽然一颤,如梦初醒般,一张俊逸的脸庞腾地一下红透,霍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阵天旋地转下,一股热流忍不住又要喷薄而出。

辛鹤还没来得及看清时,少年已经一个翻身下了床,鞋子都没穿,风一样地夺门而出。

院里只传来“扑通”一声,辛鹤猛地坐起,望向了窗外,脸色大变——

“不好了,青瓜跳井了!”

第61章 香车游街

天蒙蒙亮起,薄雾缭绕,早上的风中还带着些微的凉意,璃仙镇已有不少店铺开了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许多人一大早就起来了,激动地等待着上午的香车游街。

每年都会有这样一场盛大的送神仪式,被选中的“湖仙娘娘”将要盛装打扮,站在洒满鲜花的香车上,穿街而过,接受全镇居民的欢送。

大家还会往香车上抛掷各种金银珠宝,值钱物什,许多人勤勤恳恳攒了一年的积蓄,或许在这次送湖仙娘娘中,就会扔去大半,毕竟这是供奉给湖仙璃珠的一份“香火钱”,谁付出得越多,证明一颗心就越虔诚,身上的诅咒便会愈发减轻,新的一年,也将得到湖仙璃珠更多的庇佑。

“你们那什么送神仪式,几时开始啊?也亏得你们那狗屁师父,能想出这套敛财骗术,简直丧尽天良,活剐了都不为过!”

长街中央的一间小酒馆里,二楼隔间,靠窗的位置处,坐着一道俊逸白衣,第一缕晨光洒在他脸颊上,染了一层熠熠金边,乌发飞扬间,宛若谪仙。

他一边抿着酒,一边对着桌前那道鼻青脸肿的身影道,话里话外快将伽兰天师骂透了。

那坐在对面的人哭丧着脸,却又不敢反驳,只是颤巍巍道:“大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白衣一拂,那双俊逸的眼眸一眯,精光迸射,拈起一粒花生米就砸在那人脑袋上,哼哼道:“怎么,我不能来凑凑这热闹吗?”

“能能能,大侠你随意!”那人捂住脑袋,吓得不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坐在酒馆二楼窗边的两人,正是骆秋迟与那徐坤,他们一大早就进了璃仙镇,鹿行云与闻人隽却没有跟来,而是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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