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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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容思勰身后的夏蝶悠悠地说:“郡主,那是纯种大宛马,一匹千金。”

容思勰顿了下:“这…总不能让我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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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出现逃犯的消息很快惊动京城,一伙人快马出城,在城门口分为两队,一队黑衣黑马,朝逃犯追去,另一队穿着青色官服,向涅阳长公主别院赶来。

启吾卫和大理寺因为职责有些重合之处,往年总是摩擦不断,可是自从容颢南和萧谨言上任后,因为这两人私交甚好,硬是开创了启吾卫和大理寺联手办案的奇观。现在,容颢南带着人去追击逃犯,而萧谨言则上山调查情况。

被翻的一团乱的别院已经大致收拾出来,供吓得不轻的娘子们歇脚,等候家里来人。好在那几人只是为了抢马,留在庄子里的几个娘子在后院下棋,没有被波及。这些娘子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庄子里吵吵嚷嚷,喧闹不已。

本意是来散心,结果遇到这种事情,这些贵女立刻歇了游玩的心思,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去。每个人都在期盼自己的兄弟赶快来,可是没想到最先到来的,反而是大理寺。

萧谨言带着人匆匆走进来,看到容思勰好端端站着,才狠狠松了口气。他冷着脸走到容思勰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开口问道:“有没有受伤?”

容思勰摇摇头,向他身后扫了一眼,尴尬地低咳一身,示意他先干正事。

萧谨言知道自己公务在身,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不适合询问,他只能强压着担心,处理逃犯留下来的烂摊子。

萧谨言大致安慰了厅中几位娘子几句,就开始询问她们在何处遇到匪徒。容思勰见这几人惊魂未定,哪里有回话的心思,干脆自己亲自带着他们去遇袭地点。

萧谨言和容思勰并肩往外走,走出庄园后,萧谨言暗暗在容思勰耳边问:“是我的疏忽,让这群人逃了出来。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容思勰则毫不在意:“没事,虽然他们伤到了我的丫鬟,但我也没让他们讨着好。为首之人的坐骑被我射伤,一匹马负重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跑不快,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萧谨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跟在容思勰身后的绿幕可算找到空子告状:“非但如此,郡主还从凶徒手下救下了阮娘子呢!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萧谨言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真是…”

容思勰虽然事后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但再来一次,她还会那样做,这是最好的选择。

容思勰底气非常足地转移话题:“萧寺丞,公务时间,不要谈论私事。”

萧谨言心底的火愈发旺盛了。

等听容思勰叙述完当时的情形,萧谨言已经气的连笑也摆不出来了。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容思勰第一次见萧谨言露出这样的神情,面容平静,但仿佛在火上隔了一层冰,一旦迸裂那就不可收拾。

容思勰终于预感事情闹大了,她不敢多待,立刻溜回别庄。

庄子里已经走了许多人,容思勰没有想到涅阳长公主竟然亲自来了,正拉着阮歆的手,紧张地左右查看。

看到容思勰回来,涅阳长公主连忙把容思勰召到身前,握着容思勰的手说道:“听说今天歆娘被劫,多亏了你出手!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要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

涅阳长公主说着就带出哭腔来,容思勰看着心疼,连忙劝慰:“姑母您这是什么话,阮表姐吉人自有天相,福气还深厚着呢!”

阮歆也走过来,端端正正对容思勰行了一礼,容思勰正要避开,却被涅阳拉住了。

涅阳拍拍容思勰的手,道:“你受的起。”

容思勰只好应了阮歆的大礼,起身后,阮歆也说道:“今日蒙七娘舍身相救,来日阮歆必涌泉相报。”

容思勰只是做自己应做之事,压根没有想过回报,她推辞道:“表姐客气了,我不过尽力而为罢了,任谁在那个位置,都会这样做的。”

阮歆摇摇头,却没有再言语。

容思勰突然想到一事,略有羞赧地说:“抱歉,姑母,表姐,我似乎把你们的大宛马射伤了。”

涅阳完全不在意地挥挥手:“一匹马而已,哪里值得你特意说起。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一手好箭术!”

见涅阳完全不在意,容思勰也放下心,但还是决定回府后送些赔礼才好。涅阳长公主拉着容思勰的手,又说了好些话,直到容颢宗带着人到来,才放容思勰离开。

终南山逃犯袭击长公主别院之事,也迅速在长安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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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山路上,大理寺的官吏们正围着一匹受伤的黑马查看。

一个绿衣小吏不无可惜地叹道:“纯种大宛马,居然就这样毁了!大宛马的腿多么金贵,竟然被直接射穿,不知是谁放的箭,也亏他下得去手!”

另一个人小心拨弄这黑马受伤的关节,也跟着应和:“看这力度,恐怕是完全废了。一千两金子啊,就这样没了!”

几个人围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心疼这匹马。

“这是谁的箭,大宛马跑起来何其之快,他竟然能直中马腿。他既然射的这么准,干嘛要瞄准马,直接射人不行么!”

这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会,一个人四处看了看,悄悄地说:“我听跟在萧寺丞身边的人说,这一箭,是宸王府的郡主射的!”

几个官吏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纷纷抬头去看门口的巨石,往复看了几遍,才发出称奇声:“皇家的人了不得,连个小娘子都这样厉害。我还道是哪个郎君出手,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还是郡主。”

“不愧是宸王的女儿,下手贼狠!”

“这以后谁还敢娶…”

“别说了,萧寺丞回来了…”

大理寺在处理终南山之事时,容颢南也带人追上了冯弈城。

这群逃犯被绑起来时,还在不服气地嚷嚷:“要不是老大的马被射伤,你以为你们还能找到我们?”

容颢南都懒得搭理他们,命令手下将这些人堵住口,押解回京。

冯弈城双手被缚住,神态却并不像另几人那样慌张,他还有心思打量容颢南。看够之后,冯弈城几乎是笃定地说道:“你就是容颢南?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抓住我也没用,很快你就得亲手放我出来。”

容颢南回以冷笑:“那在此之前,你先去牢里蹲着吧!”

冯弈城只是哈哈大笑,笑够了,问起另一个问题:“我只想知道,今日在终南山向我射箭的娘子是谁?我惦记了一路,不弄清楚她是谁,我入牢都不甘心。”

回答他的只有容颢南冰冷的笑意,冯弈城突然感觉后颈一痛,疼的他忍不住皱眉。见冯弈城还没有晕,容颢南又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鞘,彻底把冯弈城砸晕。

让你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启吾卫其他人静静看着统领之子光明正大地发泄私愤,他们都识趣地装作没看见。

容思勰一箭射穿大宛马腿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众人在感慨容思勰好箭术的同时,也在心疼那匹千金难买的大宛马。

只能说,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永远不在同一处。

而一箭成名的容思勰,生活却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美好。

容思勰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禁足。

当天容颢宗接容思勰回府时,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不行。后来果不其然,从宸王到黎阳再到几个兄长,每个人都把她骂了一顿,就连楚漪,都皱着眉说容思勰不该那样冒险。

容思勰委屈地窝在景和园思过。

后来萧谨言前来探望时,容思勰当着萧谨言的面说道:“两个兄长说我,我忍了。你如果敢训我,我就和你翻脸!”

什么都还没说的萧谨言:“…”

萧谨言只能长长叹了口气:“你也太冲动了,若你再因我的疏忽有个三长两短…”

容思勰纯粹就是吃软不吃硬,她看到萧谨言露出内疚的神色,语气也缓和下来:“我那是有把握能救下阮表姐,才动手的呀!我又不是那种一时冲动,连自己命都不要的人。”

“下次不许这样了。”萧谨言无奈道,“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听。让你不会有机会再遇险好了。”

容思勰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她又转而安慰自己,萧谨言把她当妹妹,这是在关心妹妹而已。容思勰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暗示,再抬头时,发现萧谨言正关切地盯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谨言的手探来时,容思勰鬼使神差地避开了。看到她躲避,萧谨言也愣住了。

但萧谨言的异常只出现了片刻,他很快换上浅笑,自然地将手放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容思勰却颇感尴尬,她听到自己非常拙劣地转移话题:“那伙人抓到了吗?他们拐走了我的一把匕首,虽说那把匕首也不是什么要紧之物,但我父亲刚把我身上的暗器都没收…”

容思勰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前言不搭后语,她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容思勰问的杂乱无章,萧谨言还是一条条回答了:“逃犯已经关入大牢,不过这伙人来历不简单,恐怕关不了多久。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有机会再伤害你,至于你的匕首,我会替你找回来。”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宸王把你的暗器没收也是好事,省得你在娘子们面前逞英雄。不过防身之物少不得,过几天,我给你送几件过来。”

萧谨言在王府备考时,容思勰常和萧谨言共处一室,两人一天不说话都不觉得尴尬。而今日,容思勰却总觉得难为情极了。看出来容思勰不自在,萧谨言很快就起身告辞。

出门时,容思勰觉得那一瞬间,萧谨言是想说什么的,但他最终只是低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他想说什么?

容思勰那晚奇异地失眠了。

容思勰被“思过”的这几天,同去终南山的小娘子都送来谢礼,感谢容思勰相救之义。涅阳长公主更是带着阮歆亲自登门,前来感谢容思勰的救命之恩。

就连圣上,也很快得知涅阳长公主别院被袭之事,他对此勃然大怒。去年才发生过西市袭击事件,今年长公主的庄园也被冲撞,堂堂皇族的脸面要往何处搁?

皇帝立即下令严查凶徒,可是不久之后,这件事情却不了了之。几个喽啰被推出来当替罪羊,而主谋冯弈城,却莫名消失在大牢里。

事后除了加倍补偿几位受惊的贵女,其他解释,宫里一句都没有了。

皇子们渐渐长大,逐渐从内宫走向前朝,也给安稳已久的大宣带来风波。六皇子在皇后严密的保护下安稳地成长着,后宫却又传来喜讯。

又一位妃嫔,怀孕了。

这么多天来,皇帝总算听到一桩好消息,他龙心大悦,于是吩咐礼部,今年去围场秋狩。

这只剩几个月的准备时间了,六部的人才不愿意。可是谁让皇帝是九五之尊,出口成旨,六部的大佬们只能一边抱怨,一边赶紧准备围猎。

皇帝随随便便一句话,半个朝堂都跟着转移,除去部分留守京城的人,其他随侍官员,也要带上家眷,陪着皇帝去行宫秋猎。

宸王府自然也在随行的名单上,容思勰刚从山上回来,就又要收拾行装,动身去行宫。

阮夜白带着景和园大大小小的丫鬟为容思勰打点行李,忙得团团转。

“去取那条波斯长毯,郡主的皮肤娇,恐怕睡不惯行宫的床榻。”

“香炉也要带,这个金猊兽的太笨重了,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个银质兔首的,去把那个拿过来。”

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容思勰反倒成了唯一清闲的人。

她坐在窗边,盯着屋外灿如云霞的木槿,怔怔地想着心事。

阮夜白忙里抽闲,看到容思勰这个模样,心里吃了一惊。

夜色已深,眼看今日是绝对收拾不完了,阮夜白干脆把小丫鬟都打发走,自己走过去陪容思勰说话。

“郡主,莫不是不舒服?怎么今日这样萎靡。”

容思勰叹了口气,脸色还是恹恹的:“没有。”

“难道你被禁得闷了?王爷和郎君们只是想吓吓你,怎么舍得真的禁足,你想出去,那不就是说句话的事么。”

容思勰还是摇头。

阮夜白也为难起来,不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是烦闷,那到底是怎么了?阮夜白突然想起前几日萧谨言走的时候神色不太好,至那之后,容思勰就一直恹恹的。

阮夜白福至心灵:“莫非,郡主在想萧四郎君的事情?”

被阮夜白猜中,容思勰也不再瞒着,她闷声说道:“阮阿姐,你说,我是不是得和萧四兄拉开距离了?我们俩都已长大,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阮夜白虽是女官,但从小陪着容思勰长大,在容思勰心中更像姐姐。遇到这种容思勰自己也理不清的事情,她不愿意和黎阳说,反而乐意来和阮夜白拿主意。

阮夜白这才知道这几天容思勰竟然在想这些。

阮夜白心生感慨,怪不得说女大不中留,原来郡主一眨眼都长到了有少女心思的时候。她感叹岁月流逝,然后还要柔声劝慰容思勰:“郡主,你和萧四郎君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为过,他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郡主不妨随心而来,等秋狩过后,再做决定。”

阮夜白预感这次秋狩,一定会发生一些大事。

“阮阿姐,如果你也去秋狩就好了。”容思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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