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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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信郡主…”只有太子之女才能封为郡主,萧景铎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位小姑娘,“你就是郡主?”

当朝太子的嫡长女,圣上最为宠爱,甚至连和朝臣议事也要带着的长孙女容珂?

“嗯。”容珂点头,脸上露出不耐烦来,“你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萧景铎实在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女郎来历居然这样大,他有些为难地皱起眉:“郡主,不是我不说,而是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家母,我实在不能轻易为外人道。”

“你的母亲?”容珂眉梢轻轻动了动,只有正妻才能被子女叫做母亲,她明明记得今年八月吴氏女才入定勇侯府,面前这位显然不会是吴氏女的孩子。定勇侯为了和吴家联姻还拒了她的姑奶,不声不响,定勇侯怎么多出这样大的一个儿子?

容珂顿了顿,突然冷不丁问道:“你是定勇侯原配之子?”

萧景铎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容珂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愈发觉得此事有趣起来。她露出笑意,说道:“把你的情况告诉我,如果你言之有理,我就带你去见我姑奶。”

萧景铎仔细地盯着面前这位比他低了一个头还多的小姑娘,奈何对方神态从容,笃定地看着他。萧景铎败下阵来,开口交代道:“我的母亲是萧英元妻,萧英为了娶吴氏女,竟然逼我母亲…和离,现在我母亲还病着…”

萧景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容珂凝神听着,到最后,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你的继母吴八,出身清河吴氏,是崔家的附属家族,是吗?”

“对。”萧景铎不知何意,点头应是。

“你可知你吴氏为何会嫁到定勇侯府?”容珂撇过头,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应当也知道,论门第,定勇侯府远远不及清河吴氏。”

这个问题萧景铎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萧英见异思迁,想要借世家女来抬高侯府的门第,可是吴家为何会同意吴君茹嫁过来呢?就算吴家是为了萧英的兵权,那清河崔氏就真的允许吴家做这等自降身份的事情吗?萧景铎看着容珂,试探地问道:“你是说…”

“清河崔氏所图甚远啊。不过你不用管这些,只要你继母是吴家人就够了。”方才还慢悠悠散步的容珂立刻转了方向,快步朝前走去,萧景铎下意识地跟着。容珂对萧景铎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一会见了我姑奶,你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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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吴氏明知萧英原配尚在,她就急巴巴地嫁过去了?”平魏公主看着眼前的孩子,慢悠悠反问道。

“是。”萧景铎低着头应是。似乎从见到容珂起,他的人生就充满了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公主面前说话。

容珂在一旁补充道:“吴氏还不承认萧景铎的嫡长子之位,这恐怕还是贬妻为妾呢。”

“呵。”平魏冷笑,“萧英啊萧英,你这一手可玩的好极了!我还当所谓世家多有风骨,到最后,居然干出鸠占鹊巢、逼人休妻的勾当。”

平魏从小随军,等起兵后跟着父兄一起打仗,自认不输男儿。新婚夫婿死后,她本来没打算再嫁,可是偏偏一次行军时,她在匆忙间看到了萧英。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平魏立刻动了招萧英为婿的念头。没想到萧英非但拒绝做驸马,还转头就娶了吴家那个被退了亲的女儿。这相当于在打平魏的脸,平魏自视甚高,怎么会承认自己不如世家女,还是一个退过亲的女子。平魏并不觉得萧英休妻的举动过分,她只是咽不下自己被拒这口气,所以这件闲事,她偏偏管了。

平魏又问了些老家、上京,包括入府后的事情,萧景铎按容珂的提示,一切往惨了说。

“真是可怜。”平魏叹了口气,然后她站起身,带上势在必得的笑容,说道,“走,你随我到外面去,我今日非要好好臊一臊吴氏的脸。”

萧景铎跟在平魏长公主,出门时,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萧景铎知道,只要他跨出这道门,无论他能不能保住嫡长子的名号,他都要彻底得罪吴君茹和萧英了,此后萧府再不会有人给他好脸色看,他和母亲的生活也会愈加艰难。而这一切,都系在面前这两位皇家娇客的心血来潮上。

容珂走出两步,发现他没有跟上,也停下来看他。

“你后悔了吗?”

容珂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恭喜解锁人物“容珂”,身份:太子之女,阳信郡主。

恭喜萧景铎打通隐藏关卡,开启“与皇室的百年纠葛”支线。

补bug:

唐太子之女封郡主,亲王之女封县主,日后摄政公主当政后会大幅度抬高宗室女地位,亲王之女才得以受封郡主,所以《嫡妹》里容思勰是郡主,本文里容珂也是郡主,但她们俩的身份和时代都不一样。

明天搞定身份危机,就可以继续走剧情啦~

第16章 正名

“怎么,你后悔了吗?”

容珂的声音在屋外悠悠响起。

“没有。”萧景铎应了一声,就朝外走去。

有得必有失,没什么可后悔的。

女眷宴客厅转瞬就到了,眼尖的人见到平魏公主和阳信郡主,纷纷起身相迎。吴君茹本来在人群中笑吟吟地站着,她目光一移,就看到了走在平魏公主身后的萧景铎,吴君茹眼神骤变,脸上的笑一下子凝结了。

吴君茹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她一直觉得萧景铎仅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虽然棘手,但并不难对付,所以吴君茹并不把萧景铎放在心上,更遑论视为对手。可是现在,看到莫名其妙出现在公主身边的萧景铎,吴君茹突然发现,她可能看错人了。

萧景铎和吴君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在喧杂热闹的赵国公府,无声打响。

其他夫人自然也看到了萧景铎,她们的眼睛在平魏公主和萧景铎身上转了一圈,笑着问:“殿下,这位是?”

平魏长公主和萧景铎招招手,示意他走到前面来,然后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吴君茹:“定勇侯夫人,你说这是谁?”

吴君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语气咄咄地反问:“公主这是何意?”

说完,吴君茹虽然笑着,但语气已然变得严厉,对萧景铎喝道:“出门赴宴竟然这样没规矩,四处乱跑不说,居然还去叨饶公主。你还不快过来?”

现在吴君茹就算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萧景铎想做什么了,好啊,居然学会了借刀杀人。吴君茹一直以穿越的身份自傲,自信对付这些古代人不在话下,可是刚才仅仅一个照面,吴君茹就感到,她可能高估自己了。

吴君茹本以为平魏仅是一个跋扈无脑的公主,然而事实证明,容家能打下天下也是有道理的。方才平魏那句短短的问话看似随意,但处处都是陷阱,无论吴君茹说萧景铎是庶子还是嫡子,都会被平魏抓住破绽,吴君茹只能避而不答,转而去威胁萧景铎,将这件事转换成家事。公主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务,吴君茹只要镇压住萧景铎,让他闭了嘴,那今日的危机就能平安度过。

可惜的是,萧景铎并不是任她揉捏的软柿子。萧景铎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走到吴君茹那边,平魏公主也伸手拦到萧景铎身前:“侯夫人何故这样凶?莫非这孩子的身份不能问不成?之前我还道吴氏女多么矜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也会干一些不入流的事,比如苛待前头人留下的孩子?”

夫人们哗然,她们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样的猛料。夫人们和周围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就都竖起耳朵,万分期待起皇家公主和世家女的这场大戏来。

“他母亲已被休弃,我问心无愧。”吴君茹的语气颇为有恃无恐,“公主,我们吴家世代簪缨,可不是那些能任你泼污水的人家。”

这已然是威胁了,平魏长公主神色一滞,已经露出怒色:“吴氏八娘,你一个被退婚之人,也敢对本殿不敬?”

听到平魏提起她曾被白家退亲,吴君茹也恼了:“公主慎言。我知公主还在介怀往事,可是为此迁怒于我,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罢?在座各位夫人想必都知道,一个女子被退婚是多大的打击,我为此险些搭进一条命去,如今公主为了些许意气之争,就毫不留情地揭人伤疤,公主此举就仁厚了吗?”

吴君茹说着就涌上了泪花,她似是再也忍不住了,偏过脸偷偷擦泪,然而这样倔强的姿态却更惹人心疼。人总是习惯性怜惜弱者,平魏公主气势咄咄,而吴君茹却被逼得掉眼泪,这样一对比,果然大部分夫人都偏向了吴君茹。

平魏公主素来强硬,这些年她随着父兄南征北战,冲锋杀贼不在话下,最是看不惯这等没说两句就要哭的女子,偏偏世人就吃这一套。她立起眉,正想狠狠骂吴君茹一顿,却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进门后安静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容珂突然说话了,“这位…阿兄到底是嫡是庶?”

说到阿兄二字时,容珂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显然颇为不情不愿。

萧景铎没理会小姑娘的这些心思,他立刻领会了容珂的用意,十分顺畅地接过了话茬:“我也不清楚,这得问定勇侯夫人。”

容珂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向吴君茹,眼中光彩灼人:“侯夫人,他是庶子吗?”

吴君茹张了张口,虽然她已经和萧家众人说好了让萧景铎做庶子,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到底不敢说出来,于是含糊道:“这是我们侯府的家事,郡主连这都要管?”

“家事。”容珂点点头,笑了,“原来降妻为妾,以嫡作庶,在吴夫人看来竟然是家事。吴家的家风可真叫我大开眼界。”

吴君茹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郡主这话何意?清河吴家乃是百年世家,素来堂堂正正,当不得郡主这般贬损。”

“不是吴家教的,那就是崔家了?”容珂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还奇怪你怎么敢做让原配之子充作庶子这等异想天开的事情,原来是崔家指使的。唉,听说崔氏女要入宫做皇后,她该不会对我们这些前人血脉看不惯,也做出一样的事吧…”

“郡主慎言!”吴君茹连忙喝止。吴家全然依附崔家,借吴君茹几个胆她也不敢得罪崔家,吴君茹有些惊慌地叫道:“这和崔家有什么关系?”

话没说完,她自己也想出来有什么关系了,原来绕了一圈,这位小郡主真正的目的是崔氏。

萧景铎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郡主愿意给他引荐平魏公主,现在还帮着他说话,早在她之前询问“你的继母吴氏,可是出身清河吴家”时萧景铎就该想到了,容珂绕了这么一圈,并不是想替他做主,而是借力打力,想要打击清河崔家的名声。

就连萧景铎就隐隐有所耳闻,圣上继位后,元后已逝,皇帝有意聘崔氏女为后。而容珂是太子的女儿,元后的直系血脉,自然不希望再来一位中宫皇后,尤其这位还是五姓女。

怪不得,萧景铎了悟,他的事只是给容珂递了一个筏子,一个名正言顺攻伐崔氏的筏子。先是以吴君茹作引,然后将关系扯到崔家身上去,若是崔氏女真的沾上了不容元妻子女的名声,别说入宫为后,恐怕连嫁人都不容易了。相通之后萧景铎忍不住感叹,皇室貌美心狠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一个豆大的小姑娘都有这等心机。

吴君茹隐隐觉得今日之事闹大了,若是真的攀扯到崔家,都不用崔氏动手,吴家的长辈就能亲自过来扒了她的皮。吴君茹有些左右为难,偏偏容珂还不肯放过她,步步紧逼:“吴夫人,你还没说呢,他到底是嫡是庶?”

萧景铎适时地补充:“母亲的婚书尚在,相信涿郡官府也有记录。”

吴君茹面色僵硬,显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容珂笑着又问了一句:“夫人,你怎么不说话?”

吴君茹脸上的肌肉都僵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咬着牙说道:“是嫡。”

若说是庶出,岂不是真坐实了贬嫡作庶、不容前人血脉的罪名?吴君茹就是再不甘心让萧景铎作嫡长子,此刻也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恨声承认了萧景铎是嫡出。

萧景铎却皱了皱眉,说道:“夫人,你之前不是和祖母说,绝不同意将我记到你的名下吗?现在我怎么又成了嫡出?”

看戏的夫人们哗然,这句话里的信息可谓极多,她们也都是在内宅厮混多年的人,哪里听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精彩,定勇侯府的日子这样热闹吗?

吴君茹牙都要咬碎了,她瞪着萧景铎,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母亲是原配,你本就是嫡子,哪用记到我的名下?你估计是听岔了,我从未和婆母提过此事。”

“原来是这样。”萧景铎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那看来是什么人乱嚼舌根,我这才记岔了吧。”

吴君茹将指甲掐到掌心,简直忍不住打人的冲动。萧景铎这个面白心黑的小混账,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暗骂她是嚼舌根的长舌妇?吴君茹气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不好发作,不然岂不是上赶着对号入座?

吴君茹忍了又忍,这才强行挤出笑容来:“是你记岔了。”

容珂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斜睨了萧景铎一眼,没有多说,反而又拿吴君茹开涮:“吴夫人方才被说了两句就哭,可是现在看来,夫人倒也伶牙俐齿的很呀。”

对的,旁边夫人们此刻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方才哭的楚楚可怜,她们还以为吴君茹真是个委屈的,可是事实上这个人却能言善辩,甚至能把原配留下的嫡子逼成庶子,真是又当又立,惹人生厌。

原本一边倒向吴君茹的情势立刻反转,平魏长公主心中大呼痛快。她方才什么都没说,吴君茹就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她真的欺负了吴君茹,而旁边的人竟然也都向着这个戏精。平魏窝火的不行,本打算发作出来,好好骂醒这些睁眼瞎,没想到却被容珂拦下,寥寥几语就让吴君茹原形毕露。平魏痛快的同时还有些尴尬,她这个做长辈的,竟然让一个孙女辈的孩子替自己出气,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萧景铎完美解决了自己的身份危机,还顺势恶心了吴君茹一把。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这才有心思打量身边的这位小姑娘。

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吧,宫里到底过得什么日子,竟然把小孩子逼成这样。

幸好容珂没有注意萧景铎的眼神,她今日取得了意外之喜,此刻心情正好,也就没理会旁人的打量。容珂达成目的后,再没兴趣在宴客厅多待,于是略站了站就起身告辞,萧景铎也不想在女眷宴客厅待下去,便跟着告退。

出来之后,萧景铎略微退了一步,和容珂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看着容珂的背影,虽然思绪杂乱,但还是诚恳地道谢:“今日多谢。”

“不必谢我,反正我也不是为了帮你。”容珂倒非常坦然。

萧景铎也知道容珂的真正目的是即将入宫的崔氏女,他不过给了容珂一个发作的契机。但一码归一码,容珂到底帮自己正了名,所以萧景铎还是执意致谢:“多谢,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容珂却只是随意笑了笑,想来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并不觉得对方真的会履行。但她今日心情好,竟然难得地点头应道:“好啊。你名唤萧景铎吧,你的承诺我记下了。”

萧景铎任务已经完成,不好再在后院待了,当即便和容珂告辞,自己回前院去。临走时,容珂突然把萧景铎叫住:“你可有舅父外族?”

“外祖父只有我母亲一女,并无其他子嗣。外祖他老人家,已在我七岁那年病逝。”

容珂嗯了一声,为难地皱起眉:“那你的情况有些难办。今后你继母必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保重吧。”

“我明白。”萧景铎对容珂淡淡一笑,“谢郡主提醒。”

他今日擅作主张,逼吴君茹承认了自己嫡长子的名分,吴君茹如何肯干休?侯府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他拜别了那位年幼多智的郡主,就大步朝侯府的马车走去。他已经迈出了反击萧英和定勇侯府的第一步,即使这会让他的未来愈发艰辛,萧景铎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前

萧景铎:多谢,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容珂:好啊。你名唤萧景铎吧,你的承诺我记下了。(实际上内心:你混的这么惨,我才用不着你来帮呢。)

多年后:

容珂:…当年是哪个人瞎奶我?

第17章 侯爵

萧景铎嫡长子身份终于被正面承认,他心里松了口气,但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捅破了萧英和定勇侯府一直想要遮掩的事情,这些人怎么会轻饶了他?萧景铎已经能预料到回府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局面。

果然,等从赵国公府出来,吴君茹的马车停到定勇侯府门前时,吴君茹见再无外人,就毫不顾忌地撕破了伪善的面具,对着他冷笑:“好啊,原来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倒是我看错了你。你能借公主的势来压我,那你能借一辈子吗?你等着,我们走着瞧。”

吴君茹放完狠话,就用力甩着衣袖入门了。

萧景铎平静地走入侯府,正堂里已经坐了许多人,萧英脸色铁青,萧老夫人正侧头听下人禀报赵国公府之事,看到萧景铎进来,老夫人愤怒地拍了下扶手:“糊涂!”

萧英更是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萧景铎居然敢这样做,非但将赵秀兰的事情扬到府外,更是借公主之口稳定了嫡长子之名。萧英看着自己年仅九岁的儿子,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小看了萧景铎。

“你还有脸回来!”萧英怒喝,“我原以为你忤逆长辈只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你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居然把萧家的家事告诉外人,还告诉了皇室的公主!你这样任性妄为,迟早有一天,要带累了整个萧家!”

萧景铎冷冷笑了一声,带累整个萧家?他若有了自己的势力,第一件事就是击溃定勇侯府,萧英莫非以为他日后会替定勇侯府效力?简直可笑。

萧英暴怒,吴君茹也摆出委屈的模样,耷拉着脸不说话,其他人噤若寒蝉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萧英看萧景铎只是冷冷淡淡地站在堂下,既无害怕之色也无后悔之意,他心中愈发气闷,怒吼了一声道:“去祠堂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萧景铎二话不说,扭头就要往外走。老夫人看着气得不行:“铎儿,你这样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向你父亲认错,等你父亲消了气,你也能少受些惩罚,你还真想去跪祠堂?”

“不必。”

“哎你…”老夫人气得胸口疼,她本想晾一晾萧景铎,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多大胆子,被父亲吼两句早就吓坏了,到时候她再出面求情,没想到萧景铎竟然一声不吭,宁愿受罚也不愿意服软。老夫人心里的火气也起来了,愤声道:“行,你既然执意不听话,那就去祠堂跪着吧,迟早有你后悔的!”

萧景铎走后,老夫人还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用力揉了揉眉心,为难地问萧英:“大郎,你说今日之事该怎么办?公主贵人多忘事,或许过几天就忘了铎儿,我们那时候再宣布铎儿是庶长子?”

吴君茹当即冷笑:“平魏长公主忘了此事,今日那么多官眷夫人,她们也都能忘了?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简单,满肚子鬼主意,现在好了,侯府嫡长子的位置只能给他了。”

“这么严重?”老夫人疑惑地问,“这种事情,不是家里长辈说一声就成了吗?这是我们萧家的事,外人管这些干嘛。”

吴君茹气得不想和老夫人说话,萧英也摇头:“没有这么简单,许多事情一旦捅出去了,就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到底。他之前脖子那么硬,我以为他心里还有怨,没想到,他自己的心思这么多。”

“还不是为了侯府的爵位?”吴君茹一想起方才的事情就满肚子火,是她小看了古人,没料到一个九岁的孩子就已经有这样多的心思,非但小小年纪就懂得替自己扒拉前途,而且还扮天真扮无害,打了个她个措手不及。萧景铎做了这么多,无非为了成为嫡长子,日后接手萧英的爵位,吴君茹如果让他如愿,岂不是白在两个时空活了这么多年?于是她立刻摆出委屈的样子,说道:“这个孩子也真是的,他如果想要爵位,说一声就好了,我还能拦着他不成?他之前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需要这些虚名,这才和父兄提起此事,没想到他竟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干起这种自相残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他实在太让我寒心了!”

听到吴君茹这样说,老夫人这才感到事态严重,原来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嫡长问题还牵扯到爵位,她“哎呦”了一声,高声道:“这怎么行!”

老夫人既气愤又无奈,但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慰这位出身不俗的儿媳,她放软了口气说道:“君茹你别生气,有我们在,哪能让别人欺负到你头上?铎儿也真是,居然把心思动到侯府的爵位上,亏我以前还那样信他。君茹你放心,铎儿他的母亲毕竟身份不高,这个侯府到最后还是你儿子的。”

萧老夫人毫不掩饰地表明了立场,这哪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可是萧英却不表态,已然是默认的架势了。萧景铎无依无靠,但是吴君茹的儿子背后却有整个吴家,萧英自然算得清这笔买卖该怎么做。

老夫人和萧英接连站到她这边,吴君茹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但她可不是这样热衷名利的人,于是还推辞道:“婆母说哪里话,我本就不在乎侯府爵位这些,只要能在您面前孝顺,我就知足了。”

老夫人心中大感熨帖,她当下就拉起吴君茹,两人你来我往地表演起姑媳和睦来,萧英心里想着事情,自然没耐心听她们说这些,于是略微坐了坐就主动走了。

萧英走后,吴君茹也懒得再演戏,没多久也告辞。等人都走空后,萧老夫人把她的宝贝孙子萧景虎叫过来,抱在怀里念叨:“虎儿啊,你看你大兄不听话,现在被打发到祠堂跪着了,你可不许这样,一定要听祖母的话,知道吗?”

萧景虎乖乖点头,老夫人喜的亲了萧景虎一口,又继续喃喃:“可惜侯爵是你大伯的,要是你祖父在,就能让我们虎儿当侯爷了…”

萧景铎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为了自己身份所做出的一系列筹谋,居然被其他人当成他觊觎萧英的侯位。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没有这个父亲,更别提继承萧英的侯位,萧景铎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站到和萧英同等的高度,甚至更高,然后毫不留情地击败自己薄情好权的生父。

这个目标一直扎根与萧景铎心中,然而今日,他跪在祠堂寥寥无几的牌位前,却突然觉得茫然。

他明明在争取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却被长辈罚跪祠堂,现在的他实在太过弱小,仅仅是声张赵秀兰的身份,非但要借公主之手成事,之后更要忍受萧英和吴氏的迁怒。萧景铎再一次在心中询问自己,他真的能打败萧英吗?萧英是开国功臣,是二品定勇侯,现在还在军中任职,而他自己,却年仅九岁,没有亲眷也没有助力。这样脆弱的他,要如何抗衡萧英,甚至抗衡大世族吴家?

萧景铎以前觉得只要考中科举,能入朝为官就好了,可是随着他对官场了解的越多,他就越不安。储夫子告诉他,先不说科考千中取一,就算侥幸考中科举,朝中无人的寒门子弟也要从最底层的小官文吏开始做起,剩下的就只能拼运气,运气好的话熬十年二十年,能留在京城做个四五品的官员,如果运气不好,一辈子蹉跎在小吏岗位上也不奇怪。而世家子弟或者勋贵后人有家族荫庇,不需要考试就能直接做官,在长辈的庇护下还可以步步高升,相比之下,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想要发展仕途,实在是难上加难。

萧景铎自然不觉得自己将来能靠门荫,他没有助力,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而他孤身一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击溃生父萧英?

萧景铎连着三天,都在祠堂思考这件事情。

书房的课程不能耽误,每日从储夫子那里下课后,萧景铎就自动来祠堂领罚。满府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萧景铎置若罔闻,即使跪在祠堂,他也在抽空背诵当日的课业。

然而第三日的时候,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萧景铎正对着牌位默背《孝经》,突然门外传来喧哗声,秋菊费力挣脱祠堂外看守的下人,满脸是泪地扑到萧景铎面前:“大郎君,你快回去看看夫人,侯夫人去清泽院找夫人了!”

吴氏去找母亲?萧景铎立刻严肃起来,顾不得自己尚被罚跪,站起来就往外走。

萧景铎快步往清泽院走,路上他抽空问秋菊:“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来的,和母亲说了什么?”

秋菊摇头:“我不知道,侯夫人一来,我就赶紧跑出来找大郎君了。”

萧景铎不再多问,飞快地朝清泽院赶去。

清泽院内,吴君茹在正房里转了一圈,嫌弃地皱眉:“竟然这样寒酸。”

赵秀兰满面病容地靠在塌上,还强撑着气势对吴君茹说道:“你来做什么?”

“侯爷说他八年前休了一个人,我来看看,这位八年前的出妇究竟是什么模样。”

八年前?赵秀兰苦笑,真是荒唐,八年前她刚刚生下铎儿,正努力替萧英孝顺公婆操持家事,没想到在萧英嘴里,竟然成了这番模样。

魏嬷嬷扶着吴君茹,搭话道:“老奴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没规矩的事,既然八年前就已被夫家休弃,那为什么到如今还住在夫家,甚至还指使儿子去争夺爵位?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萧景铎特意瞒着赵秀兰罚跪的事情,所以赵秀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低头咳嗽了一阵,等稍微平定下来,就费力给儿子说话:“浑说。我从来没有指使铎儿,铎儿也不是那样的人。”

吴君茹冷笑了一声,道:“真是什么好话都让你说尽了,即使你不愿意认也没关系,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定勇侯府的正牌夫人是我,你那宝贝儿子的正经母亲也是我,而你就算费尽心思,也什么都拿不到。”

吴君茹俯下身,盯着赵秀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侯爷和老夫人已经说了,日后的世子之位只能是我的儿子的。你说萧景铎日后一无所有,却一辈子都得喊我母亲,受我管制,我会不会让他好过?”

赵秀兰气急攻心,颤声道:“你这个…”然而她只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赵秀兰感到气血上涌,喉口发甜,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吴君茹还想说些什么刺激赵秀兰,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吴君茹颇为遗憾地撇了撇嘴。

萧景铎快步从祠堂跑回清泽院,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吴君茹,他警惕地看向这个人:“你来做什么?”

“无趣。”吴君茹叹了口气,道,“本夫人还要回去处理侯府的事情,没时间和你们耗。魏嬷嬷…”

魏嬷嬷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奴在,夫人。”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和这些乡下人共处一室了。”

“是。”

吴君茹由魏嬷嬷搀扶着往外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身,侧过身笑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侯夫人是我的,未来定勇侯这个爵位,也只能是我儿子的,你们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就是,已被夫家休弃居然还好意思住在夫家,要是我,早就死了算了。”魏嬷嬷道。

“你住嘴!”萧景铎喝道,然后他连忙去照看赵秀兰,“母亲,不要和她们计较,她们此行就是为了气你,你可不要中了她们的圈套!”

“哎,郎君请慎言。”魏嬷嬷装模作样地劝萧景铎,“大郎君,你已经不小了,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懂得。你的母亲,只有我们家小姐吴氏才能当,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资格。”

果然,赵秀兰听了这句话更加气愤,萧景铎顾不得反驳,赶紧给赵秀兰拍背。秋菊也终于追了上来,她刚跑到院子里就听到赵秀兰的咳嗽声,秋菊着急地唤了声:“夫人!”

“大胆!”吴君茹猛地喝道,“侯府只有我可以称夫人,你一个小小婢女,居敢以下犯上。传我的令,将这个贱婢贬为粗使丫头,发配浣衣房,现在就将她给我拖出去!”

马上就有好几个壮实的仆妇来拉秋菊,秋菊既气又怕,尖叫着哭喊:“放开我,我不要出去…”

仆妇不理会秋菊的挣扎,冷笑着就把秋菊制住,一时满院子只能听到秋菊的哭声。吴君茹带着人站在院子里,对此充耳不闻,今日她一定要折了萧景铎的羽翼,还真以为她吴君茹治不了他?

正闹腾着,一道声音从后传来,明明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秋菊的哭声和仆妇的叫骂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住手。”

萧景铎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们。

“我看谁敢!”

第18章 薄情

仆妇们抓住秋菊的两只胳膊,本打算直接拖出去,却突然听到了萧景铎的声音。她们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魏嬷嬷在旁边呸了一声,骂道:“愣什么呢,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拖走?”

仆妇们如梦初醒,胳膊上正要使力,却听到萧景铎说:“我看谁敢!”

少年还没过变声期,声音还带着些稚嫩,却偏偏含着一股狠厉劲。仆妇的手上一下子脱了劲,她们虚虚驾着秋菊,不敢再动作。

魏嬷嬷见自己的话不管用,气得大骂,吴君茹也觉得没面子:“没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你们还不行动?”

“定勇侯夫人。”萧景铎从台阶上走下来,慢慢对吴君茹说道,“你们吴家和萧英串通起来,逼妻为妾、停妻另娶的事还没洗干净呢,现在又敢犯事?在公主面前我给你留着面子,没有多说,但是你以为,我真的不清楚这其中内幕吗?非要我将你做下的这一切公诸于天下,撕碎吴家所谓的名声,甚至带累崔家,你才会长记性吗?”

萧景铎站在吴氏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别忘了,崔家正是选后的紧要关头,坏了崔家的事,你敢吗?”

萧景铎眼瞳漆黑,宛如终年不见日光的深潭,吴君茹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竟然觉得四肢发凉。她被惊得后跌了一步,魏嬷嬷连忙伸手扶住她。吴君茹咽了咽口水,一时竟然不敢再看萧景铎的眼睛,她慌乱地撇过头,告诉自己暂且忍他,于是丢下句“我们走”,就飞快地离开了。

其他仆妇见吴氏走了,她们相互看了看,也赶紧放下秋菊,偷摸溜了。

等院子里的人都走了,萧景铎才收回目光,走到秋菊面前:“起来吧,她们不会再为难你了。”

“大郎君”,秋菊语带哭腔,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萧景铎,“我们得罪了侯夫人,以后怎么办啊?对了,夫人呢,夫人怎么样了?”

萧景铎叹气:“母亲晕过去了,你先起来吧。”

秋菊站起身,用手帕擦泪,哭了一会才突然想起般说道:“啊呀,大郎君你不是正被侯爷罚跪吗,你现在回来,被侯爷知道,会不会怨你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你才反应过来吗?”萧景铎既无奈又头疼,“吴君茹挑这个点来挑衅本就是故意的。算了,不想说她,你赶紧去烧水,然后进屋照顾母亲,我去煎药。”

“哦好。”秋菊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算灵光,干脆就不动脑子,只听萧景铎的吩咐。秋菊跑着去灶台忙活,萧景铎却站在原地,良久没动。

罚跪对萧景铎来说不值一提,真正令他忧心的,是赵秀兰的身体。

赵秀兰本就多愁善感,脆弱爱哭,那日被吴君茹恶意刺激,一下子气急攻心,身体彻底垮了。

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从涿郡出发时,本以为可以和久别十年的丈夫见面,从此长相厮守,等她欢欢喜喜来了长安,迎接赵秀兰的却是迎头痛击。丈夫非但另娶她人,甚至暗中下毒,想让她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赵秀兰大受打击,心气一下子就散了,吴君茹却还要来赵秀兰这里耀武扬威,赵秀兰本就不强的求生念头愈发微弱,她甚至觉得这样活着,远不如死了利索。

哀莫大于心死,赵秀兰自己都不想活了,萧景铎翻再多医书,熬再多补药又有什么用?为了照看赵秀兰,萧景铎和储夫子请辞,停了书房的课,一心照顾赵秀兰,甚至连姑母萧素抵京都没心思迎接。

秋菊端了药进来,看到萧景铎坐在赵秀兰床前,头也不抬地翻看赵郎中留下的卷轴。秋菊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郎君,药好了。”

“先放着吧,母亲刚刚睡着,等她醒来再喝。”

“郎君,昨日姑夫人来了,现在老夫人正在高寿堂设宴洗尘,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不必,我和姑母没见过几面,本就不亲近,没必要去。”

“可是…”秋菊咬了咬唇,豁出去了一样说道,“郎君,昨日侯夫人也诊出有孕,若日后她生出一个儿子来,你就不再是侯爷唯一的嫡子了。到时候侯夫人有子傍身,指不定要多张狂呢,你总得提前谋算起来呀!姑夫人刚来长安,老夫人对姑夫人和表小姐特别好,郎君你不如和表小姐一家走动起来,让表小姐在老夫人面前给你说说话,你有老夫人撑腰,这才能斗得过侯夫人啊!”

“秋菊,总想着借别人的力,那是没有尽头的。”萧景铎语气淡淡,“唯有自己成为被依附的那个人,才是破局的唯一之路。”

“啊?”秋菊瞪大眼,愣愣看着萧景铎,显然没有听懂。

“算了,你先看着母亲,她醒了立刻叫我。”萧景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拿着医书朝外走去。

萧景铎对于这位姑母的印象并不算多,萧老夫人共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萧素嫁到了邻村,还算嫁的不错,萧家三位兄弟也对萧素呵护有加,萧英派人去涿郡接人时,特意给萧素送了箱财物,好让她不必为生计发愁。然后夫家再好也比不过侯府,萧英的那箱财宝并没有派上用场,没过多久,萧素就和夫家和离,带着唯一的女儿程慧真不远千里,投奔侯府来了。虽然萧素说和夫婿是和离,但是谁看不出来,她是嫌贫爱富,自己兄长封侯后,不甘心再蹉跎在村里,所以抛弃夫家上京了。

萧英抛弃发妻,萧素抛弃夫婿,萧景铎心中讽刺,这对兄妹一看就是亲生的。本来他和姑姑萧素就不算相熟,何况现在是赵秀兰重病的危急时刻,既然萧素没有来探望长嫂,萧景铎也就当侯府里来了个陌生人,全然不理。

然而无论萧景铎花了多大力气,都无法阻止赵秀兰病情的恶化。赵秀兰一心求死,好几个郎中来了都摇头叹气。萧景铎心急如焚,可是更糟糕的是,十二月时,宫里传来了圣旨,圣上立清河崔氏第八女为后。

吴家是崔家的附庸,崔氏女成了皇后,吴家也荣耀极了。吴君茹扬眉吐气,逢人就说吴家和崔家的关系,弄得府里无人不知,当今皇后和吴家是世交。

萧景铎很奇怪崔氏女为什么还成了皇后,看那日容珂的意思,太子一家应当全力反对崔氏女入宫才是。可是慢慢他也想懂了,崔氏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太子一系很难阻拦圣人立后的心思,但是借着上次的事情,却可以刮出许多隐形好处来。吴君茹被容珂和太子拿住了苛待前人子女,甚至打算贬嫡为庶的把柄,这些事情虽然和即将入宫的崔氏女没什么关系,但只要太子运作的好,完全可以说成崔氏约束不当,更甚者暗中指点,要知道,太子也是前人留下的子嗣,崔氏女就算了为了避嫌,也少不得要退让许多。

而这些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吴君茹还一昧高兴,并不知道她给崔皇后惹来了多少麻烦。

无论吴君茹的话里有多少水分,吴家因为崔氏女立后而水涨船高是不争的事实,为此,侯府里无论主子还是下人,都争先恐后地和吴君茹示好。而与这一切同时发生的,却是赵秀兰愈加沉重的病情。

第二年四月时,赵秀兰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握住萧景铎断药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铎儿,不必为我操劳了,你把钱省下读书用吧。为娘真的累了…”

“阿娘!”萧景铎急切地说道,“你看你这段日子不是好了很多吗,外祖父的医书你也知道,他留下的调养方子必然是极有用的。你放宽心,不要多想,总能好起来的!”

赵秀兰却摇头,双目失神地盯着帐顶:“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时,阿父也在煎药。他来送他叔父就医,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院子里,就让人再也看不到别人…”

“阿父将我许给他时,我高兴地一宿没睡。”赵秀兰的泪珠从眼角落下,弯弯折折地划入鬓角。她声音嘶哑,但还是紧紧攥着萧景铎的手:“铎儿,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萧景铎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声道:“好。”

萧景铎出现在外书房门口时,侍女几乎以为看错了:“大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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