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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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旁观这一幕,心道:段永玄曾经抓走一帮魔教高手,废除内力,锁在地牢里,每日酷刑伺候,皮鞭、蜂蜜、穿骨锁,样样不落。按理说,他应该是个不怕事的大人物……他为什么不愿让官府介入调查?

这只是一桩疑问。除了这个,沈尧更想知道,赵都尉探听了多少消息。

赵都尉闭眼,时间稍长,忽而开口道:“我让我的属下露面,沈大夫,你也请来你的师兄。我们当面对证,可好?”

沈尧甚是慌乱,再看卫凌风的神色,不似有异。沈尧双眼微亮,应道:“可以。不过,我就不去请了,免得让赵都尉怀疑我们串供。”

段永玄扣指于桌面,派出了两位侍从。几人等了一会儿,许兴修和黄半夏都拎着药箱,姗姗来迟。许兴修的额头冒汗,脸色微红,明显一副跑得很急的样子。

赵都尉喊了他一声:“许大夫。”

许兴修愣道:“这位是?”

赵都尉步履蹒跚地走向他:“我是赵荣浩。有一件事,想请许大夫评说,昨夜你的师弟和师兄出门之后……”

许兴修打断他:“我的师兄和师弟昨夜不曾出门。今日天未亮,我们还一起用了早膳。”

赵都尉半眯着眼:“这位小兄台,你可有话说?”

他在询问黄半夏。

黄半夏衣裳宽松,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下眼睛,似乎午觉还没睡醒。

赵都尉颇有些不耐烦。他随身携带一柄短剑,剑鞘刻着复杂的官文,这会儿他将短剑握在手中,拇指往前一拨弄,露出凛然森寒的剑光。

他追问道:“你是不是叫黄半夏?籍贯安江城,父亲是黄仙医,家中还有三位哥哥,你可知普通人沾染上魔教,会是什么下场!”

黄半夏退缩半步,沈尧挡在他的身前:“赵都尉,这位弟弟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经不起吓。你一边对他狂吼,一边拔剑出鞘,未免有失身份。”

赵都尉正要辩驳,沈尧再一次截断他的话:“况且,你刚才说到魔教,真让我惊诧。哪怕昨晚上真有一个男人,外形肖像我大师兄,站在秦淮楼之外,怎么,他就是十恶不赦的魔教中人吗?赵都尉平常是这样断案的?”

卫凌风与沈尧一唱一和:“赵都尉心系百姓,亦不能急躁冒进。”

许兴修放下药箱,应声道:“官大人,这有什么猜忌和误会,解开便是。我们丹医派常年隐居,从不过问江湖的是是非非,哪里能牵涉到魔教呢?官大人英明神武,定不会冤枉人。”

这三人配合默契,逼得赵都尉开口:“卫凌风,你昨夜是不是救了一个女人?”

卫凌风还没回答,赵都尉指向了门外:“昨夜,你站在秦淮楼的街角,救了一个女人。那女子当时正被追杀,两个追杀者都被你斩于剑下。死者身上的剑痕都是一击致命,细如银丝,颈骨碎裂!这是魔教的武功,名为断魂斩!”

他说得极快,言罢,就有一个灰衣侍从道:“小人昨夜巡街,正好看到了卫大夫。”

沈尧愤而骂道:“信口雌黄!我师兄根本不会武功!”

沈尧发完火,又拿出平日里对付他师父的讨巧方式:“失礼了,各位见笑。你们兴许不知道,作为丹医派的弟子,入门经卷两千册,每一册都要倒背如流。人体的经脉脏器骨骼,我们闭着眼都要能画出来,再加上每日看诊,哪里有空学武?”

段永玄解释道:“是的,卫贤侄没有内力。内功不够深厚的剑客,都驾驭不了断魂斩。这种杀式,刚猛凌厉,一招便能置人于死地。受伤者无药可治,死后还有知觉,能感受到剧痛,却因喉咙断裂,发不出一点声音……江湖上,也有人称‘断魂斩’为‘鲤鱼刀’,杀人如宰鱼。”

他没说完,周围几人都是面不改色,唯独黄半夏连退数尺,颤颤巍巍地发起抖。

赵都尉这才注意到他,又问道:“你想说什么,黄半夏?”

沈尧心神不宁,悄悄瞥他一眼。

卫凌风又想起黄半夏被魔教吓得尿裤子。这孩子的胆量很小,性情急躁,遇事沉不住气,卫凌风都知道。倘若今天摆不平赵都尉,变数就出在黄半夏身上。

赵都尉扯住了黄半夏的衣袖:“莫怕,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问:“昨夜,沈尧和卫凌风在不在段家?”

黄半夏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在……在!”

赵都尉迫视他:“你敢撒谎?”

四下俱静,赵都尉凝神,屏住了呼吸。他的眸色更黑沉,猛盯着黄半夏,眼中布满红丝,显出怒光,透着一股叫人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黄半夏稀里糊涂道:“不、不……”

突然有人拽着黄半夏的衣领,将他往后提了半尺距离。黄半夏一扭头,却听卫凌风说:“别看他的眼睛。”

黄半夏道:“啊?”

卫凌风心道:赵荣浩怎么学会了摄魂术?

摄魂术,按理来说,是扶华教的真传秘术,可以操纵一个人的意识,迫使他们只能说真话——扶华教的教主云棠精通此道。

可惜这个法诀,对于内力高强者,见效甚微,对于心志坚定者,时不时地失效……也不知道学来干什么,卫凌风暗忖。

黄半夏定了定神,改口道:“不知道赵、赵大人到底要干、干干干……”

他想说:干嘛呀。

赵都尉却接了一句:“公事公办,公示公干。”

黄半夏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我在安江城曾和卫大夫一行人发生争执,把他们的银子扔在地上。倘若他们有武功,早就把我打一顿了!”

卫凌风眉头一皱,但他什么也没说。

沈尧还在掂量:奇怪,昨天夜里,卫凌风和程雪落两个人出门,为何赵都尉的属下一口咬定只见到了卫凌风,就连“断魂斩”都推到了卫凌风头上。

他静心思索,冷不防听见赵都尉一声嗤笑。那人一连鼓掌三下,方才说:“丹医派教导有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给了你们每一个人开口讲真话的机会,谁也没珍惜。”

哇,好狂妄啊!沈尧心道。

真该让那个白须老大夫过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狂妄。

他不由得“呵呵”笑道:“赵都尉这么凶,好让人害怕啊。”

卫凌风稍微揽了一下他的肩膀。这种安抚来得很快,去得很快,沈尧便将手腕摊平在卫凌风眼前,低声道:“大师兄,我的脉搏当真变成了促脉。”

卫凌风两根手指搭在上面,虚探了一下。少顷,卫凌风道:“你没跟别人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沈尧道:“没……”

他原本想说:昨夜,澹台彻教了他一个武功口诀。他默记于心中,今天上午胡乱练了一下气息,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另一边,赵都尉拦在段永玄的面前,丝毫不惧这一代宗师剑仙:“段伯父,并非我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秦淮楼一案太过惨烈,牵涉广泛,太守说要严查一干人等,绝不姑息。我不得不带走卫凌风、沈尧等人……我会在衙门亲自盘问。”

段永玄斟酌道:“楚贤侄如何了?”

赵都尉笑道:“楚公子是我们大人的贵客。”

段永玄又问:“你负责调查秦淮楼一案?”

赵都尉点头,朝他抱拳行礼:“正是,还望段伯父行个方便。”

沈尧听闻他们的话,又和卫凌风窃窃私语:“赵都尉真是查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姓赵了不起?”

卫凌风缓缓道:“毕竟是武林世家的嫡系公子。”

黄半夏插了一嘴:“也就是个跛子嘛。”

许兴修狠狠扯了黄半夏的手指。但是,站在不远处的赵都尉依然看了过来,眼神幽幽。他吞下一口唾沫,坚硬的喉结滚动,那模样真像是一只狼在观望一群等待宰杀的猎物。

☆、清案(二)

自从安江城的瘟疫爆发,沈尧就觉得事出蹊跷。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今天凉州的赵都尉登门拜访, 到底是为了秦淮楼, 还是为了安江城呢?

赵都尉的眼神也很奇怪, 几乎让沈尧以为, 自己和赵都尉曾有旧怨。

赵都尉与段永玄低声交谈一阵,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赵都尉也转变了措辞,从一开始的“我要带走卫凌风”, 变成了“我请卫大夫去做客”。

可叹他气势汹汹, 来意不善,也不得不在段永玄的劝说下, 收敛先前的态度。

沈尧插嘴道:“赵大人,你确定是做客,不是坐牢?”

赵都尉一派公正严明:“沈大夫, 你要知道, 只有触犯律例的人,才会锒铛入狱。”

赵都尉刚说完,卫凌风就答应跟他走一趟。沈尧担心卫凌风闷声吃大亏,静静悄悄跟在卫凌风的身后。赵都尉回头看到沈尧,挑眉道:“沈尧, 你无须出面。”

沈尧笑说:“赵都尉, 我是人证之一, 我应当陪着师兄。”

这一回, 赵都尉出乎意料地好商量:“行吧。”

赵都尉走在前方, 依旧一瘸一拐。接近台阶时, 段家的侍从想要扶他一把,他抬起的一只手僵在半空,不太自然地垂落到身侧,低声对那个侍从说:“多谢了,我可以自己走。”

段家的侍从忙说:“是的,是的……您千万小心。”

沈尧转过头,偷瞄赵都尉的脚踝。

只一眼,他就断定:这个姓赵的,没救了,筋骨错位。

他想起黄半夏的讽刺:也就是个跛子。

因为心中有事,沈尧脚步飘忽,被一道门槛绊了一跤,刚好撞在卫凌风的背上。他哈哈笑道:“对不起啊师兄,我走路没看路。”

卫凌风拽过他的手腕:“你和我并排走。”

赵都尉握着短剑,目光投向他们:“你们二位是亲兄弟吗?”

沈尧道:“我和师兄长得像吗?”

赵都尉摇头:“不像,我只是见你们的交情深厚。”

沈尧理了下衣襟,温雅款款道:“我是我们家的独子,爹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师兄的父母双亡,承蒙师父收养……赵都尉,实不相瞒,我们整个门派的弟子,都是正经人家出身。”

赵都尉没接话。他提着短剑,匆匆走到了更远处。

沈尧心想:我说错话了?

他微皱眉头,听见卫凌风低声道:“别在他面前提家事。”

沈尧蓦地想起来——江湖传言,赵都尉的母亲,好像是个进不了门的外室。不过,他的父亲是赵家的家主,从小也享受了世家公子的待遇。

这些乱七八糟的秘辛,不少江湖中人都喜闻乐见。

除了后院妻妾,就是武林争锋。所图所谋,说白了,无非是“财色名利”俱全。

沈尧满脑子各种念头,也没注意卫凌风还牵着他的手。段家的桃花林荒芜冷寂,尽成废墟,沈尧见了只说:“可惜。”

卫凌风道:“重新栽种几百株,来年还能开花。”

沈尧随口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一边说“宜其室家”,一边又捏了卫凌风的指骨,权当一场玩闹。他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要么是将担忧藏得很好,要么是真的不恐惧也不在乎。凭着卫凌风对他的了解,卫凌风认为,大概是第一种情况。

与此同时,赵都尉扭头往后看。但他走得太快了,早已离开桃花林。他站在段家的武场上,安静地站定,一动不动,分毫不显露腿脚的问题。

段家的一批小辈正在武场上练功。这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相貌端正,身量挺拔,穿着统一的黑色武服。

段夫人的马车从一旁路过。那些小辈们纷纷退向另一侧,神色很是恭敬。只有赵都尉昂首挺胸,站姿不变,隔着一道车帘,他听见段夫人轻声说:“有劳赵都尉。”

赵都尉道:“夫人不必客气。”

马车稍稍停驻。段夫人又问:“赵都尉近来可好?”

赵都尉顿了一下,才回答:“还是……听了许多风言风语。”

段夫人笑道:“赵都尉何必听信风言风语?白云苍狗无常志,璞玉浑金有定姿。”

*

卫凌风再度与赵都尉碰面时,段夫人早已翩然离去。

段家为他们准备了几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上等马匹,骨骼结实,肌理分明,体型健壮高大,鬃毛泛着乌亮光泽。马夫还说:这是齐鲁之地的好马,可负千斤,日行百里。

沈尧心中赞叹:段家有钱!

他抓紧了缰绳,久久立在马蹄边。

赵都尉的随从叫了他一声:“沈大夫?”

说来惭愧,沈尧不会骑马。他们丹医派附近多为山路,师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没有养过一匹马,只养了几头背货的驴子,平素也不允许弟子们骑在驴子身上。

是以,沈尧万分踌躇。

卫凌风翻身上马,朝他伸手。

沈尧虽然欣慰,却也斟酌道:“哈哈哈哈哈不好吧,这样。”

卫凌风反问道:“为何不好?”

沈尧根本讲不出哪里不好。他只是发觉了赵都尉、赵都尉的侍从等人一齐审视的目光,随口推脱道:“我们两个男人,怎能同坐一匹马……”

卫凌风白衣胜新,袖袍猎猎,仿佛摈弃了尘世烟火。但他忽然冒出一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现在共乘一匹马又能如何?”

沈尧朝前走了一步,卫凌风继续说:“同门师兄弟,何必在意虚礼,这是你常说的话。”

语毕,卫凌风再次伸手,沈尧没理由推脱,顺着爬了上去。卫凌风牵紧缰绳,那匹马开始走动,跟随赵都尉跨出了段家的侧门。

沈尧攥着鬃毛,探究道:“还是有些颠簸啊。”

卫凌风道:“是的,你别乱动。”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沈尧的腰侧。

赵都尉的一位侍从与他们并行,那人问道:“沈大夫,你还好吗?”

沈尧坦诚道:“兄台见笑,我不会骑马。”

那人又问:“你的师兄会骑马,你不会骑马,作何解?”

沈尧笑道:“我的父亲会写诗词歌赋,我不会,难道他就不是我爹了?”

侍从道:“我家大人不是此意。”

沈尧道:“哦,怪我曲解了。”

侍从不再做声。倒不是因为不想开口,而是因为,他开口也讲不过沈尧,干脆放弃。队伍最前方的赵都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鞭子一抽,立刻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沈尧所坐的这匹马,性子是人来疯,它发觉队伍飞驰,也扬起四蹄,跟着疯跑了起来。

于是,马背颠簸更甚,沈尧被马鞍撞了一下,当即倒抽一口气,隐忍道:“师兄。”

卫凌风道:“你怎么了?”

沈尧低下头,整个人往前倾。他的头发一向束得随意,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发带也在飘舞,瞬间失去了刚才打嘴仗的强硬,只低声说:“呵呵,没事……”

话音刚落,卫凌风一手使力,完全搂住沈尧的腰,将他扣向自己怀中。沈尧右手扶稳马鞍,衣摆随着马蹄急沉而荡漾,官道上飘落的树叶洒在他的袖间。

卫凌风略微垂首,拨开几片落叶。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气息拂过沈尧的耳尖,沈尧道:“师兄,你弄得我有点痒。”

沈尧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途中,赵都尉回了一下头,看到沈尧和卫凌风,脸色又是突然一变,由白转青。

沈尧心道:有病吗这个姓赵的。

待到他们终于抵达衙门,卫凌风先一步下马,落地声重,似乎很不懂轻功。但他衣衫不乱,仍是翩翩佳公子。沈尧就没这么顺利——他准备离开时,那匹马竟然原地一蹦。沈尧手腕一滑,将要跌落,好在他拽紧缰绳,绕了个圈,双脚紧踩马镫,不至于狼狈栽倒。

他保全了面子,稳妥地下马。

赵都尉朝着侍卫们点了下头,持剑跨过门槛。他一边走路,一边说:“卫凌风,你昨夜救的那个女人,正被关押在监牢中。”

沈尧抢先一步问道:“那姑娘犯了什么罪?”

赵都尉没有回答。

看他这幅样子,恐怕是打算揪出一帮人,当面指认卫凌风。

沈尧暗自烦恼:程雪落应该是挺精明的一位顶级高手。他在清关镇杀人,还记得用化骨水。昨晚上砍了歹徒,怎么竟然用了“断魂斩”这种魔教剑法。

几人沿路走了半刻钟,忽听一阵畅快的笑声。

门廊逐渐宽阔,沈尧远远就能望见楚开容坐在一张软椅上,手握一把玉骨折扇,身穿一件锦衣华服,举止闲雅又潇洒,正与几位不知名的朋友相谈甚欢。

楚开容也看到了他们。他倒是热情可亲,立刻引荐道:“卫兄,这两位都是通判大人。这位是迦蓝派掌门,周度河……”

迦蓝派掌门?

沈尧震惊了。

迦蓝派掌门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与大家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秦淮楼之乱是迦蓝派惹出来的事,周度河作为掌门,不是应该跪地求饶、乃至自裁谢罪吗?

周度河大约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无奇,但他的双目湛湛有神,气度十分从容自若,见了沈尧,还感叹一句:“好个英秀挺拔,俊俏风流的小郎君。这是楚公子的朋友?”

楚开容道:“是我朋友,不知为何被请到这儿来。”

他转头看着赵都尉:“其中必定有误会,赵都尉以为呢?”

赵都尉不卑不亢道:“正好通判大人都在,我想当着各位的面,重现昨夜的情景。”

☆、清案(三)

楚开容折扇一转, 轻叹道:“昨夜的情况, 我早已言明。事发之时, 我在三楼与两位姑娘杯酒言欢……”

沈尧猜测道:“然后, 你看见了歹徒们拔刀砍人?”

楚开容脸色微沉:“我抱着两位姑娘跳窗, 万幸她们平安无恙。我正想回去救人,秦淮楼就着火了,火势渐旺, 炙热异常,眼看着几层楼都成了火窟, 我竟然无计可施。”

“楚公子不必自责, ”迦蓝派掌门安慰道,“魔教孽畜扮成本门弟子,杀人放火, 妄图嫁祸,大伙儿有目共睹。眼下, 还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复我门派之清明。”

沈尧听得耳朵疼。

这个周度河,身为迦蓝派掌门, 区区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干净了,敢情是直接找人戴罪。

沈尧还没出声,卫凌风忽然询问:“诸位已经查到了案件的来龙去脉?”

“尚未,”赵都尉抬起左臂, 朝着侍从比了个手势, “这其中的疑点, 需要卫大夫来解答。”

卫凌风仍在坚持:“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沈尧帮腔道:“多亏周掌门提醒,我们才知道魔教也参与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周掌门状似不经意地抬头,双目盯住了沈尧的脸。沈尧冲他微微一笑:“除了魔教,有没有别的门派佯装迦蓝派弟子,你们又是如何排查的?手段如此残忍歹毒,千万不要错漏了凶手。”

周掌门听完,中气十足道:“我们迦蓝派上下,共有六千八百四十二位门徒,人人登记在册,目前无一人失踪。我派弟子分。身乏术,又怎会去秦淮楼大开杀戒?段家人在秦淮楼附近发现的尸体,均是被‘断魂斩’所伤……除了魔教杀人灭口,再无其他可能。”

沈尧点头,仿佛相信了他。

周掌门双手置于膝头,沉重地叹息一声。他还说,明早乘车返回迦蓝派,定当做一场法事,超度那些无辜的亡魂。

楚开容捧场道:“周掌门修为精湛,胸怀通达。”

楚开容与周掌门说了两句话,那边的赵都尉就带来了几个人。为首那人是个十八岁少女,身穿纱裙,模样狼狈,只是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看到卫凌风还会放光。

赵都尉指着卫凌风,问她:“见过这个人吗?”

少女踌躇,却道:“没有。”

赵都尉直视她的瞳仁:“真没有?”

少女低头:“若是……若是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不可能不记得。”

她磕磕绊绊一句话讲不完,楚开容笑道:“赵都尉,这姑娘都说不认识了,你应当有怜香惜玉之心,别吓到人家。”

赵都尉明明腿脚不方便,但他非要站着说话:“楚公子,你认识安江城秦楼的绮兰吗?”

楚开容手腕微僵:“她出事了?”

赵都尉言简意赅:“死了,死无全尸。今早,她的尸体被老鸨认领,带回去安葬。”

他说得平淡无起伏,沈尧耳边却是“嗡”了一下。只因一个月前,绮兰尚在人世,笑看沈尧与楚开容在妓。院吃晚饭,到了这个月,那姑娘就落得了“死无全尸”的下场。

楚开容和沈尧皆是静默无声。良久后,楚开容才说:“有劳大人,务必严查。”

赵都尉却道:“楚公子放心,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其实他的职责不该是查案。但他的跛脚治不好,武官的名头也没拿掉,除了掺和到办案查案的差事中,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需要他。

从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卫凌风的态度上看,他一定很渴望江湖威名,渴望捉拿真凶!

沈尧这么想着,冷不防又被赵都尉瞪了一眼。他瞪得凶狠,沈尧不禁胆寒。

接下来,赵都尉的一名侍从说:“我们探访了夜市上的每一家店铺,有两位店主说,昨夜确实有个白衣公子在他们店里买过东西。”

沈尧立刻惊了。

他怎么忘了这一出!

卫凌风昨夜冒雨出门,不就是为了买药,好像还顺便买了发带……那些店铺的老板肯定记得他。只要把老板们带过来一指认,沈尧与卫凌风的谎言不攻自破。

沈尧对卫凌风察言观色,却没发现他有多着急。卫凌风一副“你可以随便查我”的样子,还往楚开容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

楚开容原本坐在长椅上,忽然让出一方空地,招呼道:“卫兄,过来坐。”

卫凌风落座于楚开容的身旁。

赵都尉道:“我的属下也见到你孤身一人行走在街上。”

沈尧心道:卫凌风明明是和程雪落一起出门。

他低头望着伏跪的少女,稍显不耐的楚开容,神态自若的迦蓝派掌门,脑中灵光一现,暗道:如果,迦蓝派能被人冒充,那卫凌风有没有可能被人冒充?

如果程雪落一剑斩杀了两个杂碎,用的是旁门别派的剑法,会不会在他走了以后,另有一人拔剑出鞘,再用所谓的“断魂斩”补了一刀?

道理勉强能说通。问题是:那些人这么做的原因呢?卫凌风出身丹医派,又不背负江湖恩仇,常年生活在清关镇,他能惹上什么大事?

冥冥中像是有一双手,将他们推入奇怪的纷争。

沈尧站在卫凌风的背后。卫凌风坐姿端直,温言道:“赵都尉,请听我一言,夜市的游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白衣客。昨夜风大雨大,视物不清,风雨中认错了人,实属常见。”

赵都尉转身背对着他们:“行了,你不用跟我狡辩了。”

周掌门没搞清他们冲突的原因,遂问:“赵都尉查出了什么?”

卫凌风宽和道:“事发不足一天。诸位多给赵都尉一些时间,静候水落石出。”

周掌门一手抚须,作颔首状。

楚开容抬手搭住卫凌风的肩膀。本来嘛,卫凌风尚有一身正气,但他和楚开容离得稍近,这一排人都像是在狼狈为奸。

赵都尉还有后招,他走到了门口。侍从和他耳语时,卫凌风听见几句话——他们似乎找到了药店老板,迫使那位老板亲手画下昨夜客人的相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老板的画技奇差,虽然画的是人,却基本看不出人样。而且据他所说,昨夜有好几个白衣男子买过药,差不多都在一个时辰之内,他有些记不清了。

赵都尉想追究也无法追究。通判大人拜托他送楚开容等人出门,他没有答应。

然而沈尧一行人离开时,他到底还是追了上去,临别前,他留给卫凌风一句话:“昨夜,不是我的属下看到了你,是我本人看到了你。”

他阴沉着嗓子:“段家和楚家都护着你,不代表凉州没有王法。”

沈尧插进来一句:“哦?赵都尉多搜集证据啊,否则我以为,赵都尉才是王法。”

沈尧自知不太客气,那个姓赵的又盯了他一会儿,末了,含糊道:“断袖之徒。”

他说得特别轻,沈尧没听明白。直到他们都走出衙门,翻身上马,沈尧心中恍然道:他骂我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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