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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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问了他,又能如何。他骗我一次又一次,我何尝不是瞒他一次又一次。彼此都明了于心,彼此也都不肯让步。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说破,只要我们还能相互原谅,就让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这一次,我总算学会了沉默。

那一天,从校场回王府,是他一路抱着我回来的。一踏上鸾车,我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被后怕击溃。当时那只箭,离他的咽喉,不过五步远。冷汗到这一刻,才湿透我重重衣衫。一切的安好,只因为他在这里。如果失去他,我的生命,也将随之沉入黑暗。

在他与子澹之间,我清楚知道两种感情的轻重不同——他若杀了子澹,我会痛不欲生;而子澹若杀他,我却会以命相搏。

再过些时候,就到母亲的忌日了。

算起来,哥哥早已到了突厥,该是回程的时候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

萧綦总是劝慰我说,此去北疆路途遥远,有些耽搁也是平常事。可是他眉宇间分明也有几许隐忧,我明白他的忧虑,正如他知道我的不安——恰逢北疆大吏更替之时,突厥向来反复无常,就算哥哥路上耽搁了行程,也不该断绝音信。

北疆到京城的讯息,已经断绝了半月,道政司回报说山道毁塌,一时阻断南北交通。

可此事依然显得不同寻常,即便萧綦再不肯在我面前提及政事,我依然从他的繁忙与焦灼中,察觉到一丝不祥的征兆。

这几日,我总是莫名的烦躁,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准确,尤其,在遇到祸事的时候。

数日之后,一场震动朝野的大祸,从北疆传来。

龙骧将军唐竞反了,突厥借机起事,已经杀进关内。

烽烟起,边城乱。

唐竞野心勃勃,自负功高,疑忌之心极重,不甘屈身于胡宋之下,对萧綦早有怨怼。

此番被削夺兵权,终于激起反志。

六月初九。

唐竞斩杀新任北疆镇抚使,拘禁副帅,在军中散步流言,称豫章王疑忌功臣,裁夺兵权,为取悦门阀亲贵,打压寒族武人。唯恐旧部反抗,将行杀戮之事。

一时间,军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效忠萧綦的部属旧将,有不肯听信谣言者,或被拘禁,或被夺职。

参将曹连昌极力抗辨,被斩杀帐前,血溅辕门。

是夜,唐竞率领五万叛军,在营中起事,趁夜袭掠,直扑宁朔。

不肯随之反叛的将士,大半被剿杀,其余被迫叛降。

天明之际,南突厥斛律王的狼旗突然出现在远方。

十万突厥骑兵,如沙暴一般呼啸而来,卷起黄沙滚滚。

唐竞叛军与突厥人会合于城下,强攻城门,与宁朔守军恶战两昼夜。

杀到次日五更时分,城下已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驻守宁朔的定北将军牟连、副将谢小禾拼死力战,一面燃起狼烟,遣人飞马急报,向朝廷告急。

第三日正午,北突厥大军杀至,咄罗王亲率二十五万铁骑,千里横越大漠,扬言踏平中原,一雪前耻。

四十万虎狼之师,几乎将整座宁朔湮没在血海尸山之中。

初抵突厥的江夏王与和靖长公主,被斛律王挟为人质,押赴阵前。

北疆十二部族随之一同反叛。

六月十五,宁朔城破。

定北将军牟连战死,牟将军夫人曹氏披甲上阵,战死城头。

突厥人入城戮掠纵火,席掠财物,百姓稍有反抗即遭屠杀。

昔日繁华的边塞重镇,一夜之间沦为修罗屠场。

副将谢小禾拼死救出牟家幼女,浴血杀出重围,连夜南奔。

北境工防本由萧綦一手建立,自唐竞接手驻防以来,早已对各处机关布防了如指掌。唐竞其人,素有“腹蛇”之名,行军诡谲迅疾,堪称一代枭将,论谋略手段,在军中罕逢敌手。

此番变起肘腋之间,叛军来势迅猛,更挟南北突厥之势,锐不可挡。

临近各州郡仓促应战,几无还手之力。

守将皆不是唐竞之敌,屯驻的兵力也远不及叛军与突厥。

宁朔一破,犹如凶残的狼群撕破了围栏,北疆各郡骤然被践踏在铁蹄之下。

短短十数日,已经连失四郡。

突厥人的马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

消息传来,如晴空霹雳,天下皆惊。

朝堂之上,谢小禾将军含悲恨诉,句句泣血。

满朝文武莫不悲慨,牟将军的妻舅,侍郎曹云当廷伏地大恸,以至昏厥,谢小禾等一众武将誓死请战。

牟连,当日与我在宁朔并肩抗敌的年轻将军,以及他坚毅贞静的夫人,竟这样与我永诀。

我无从知道,面对满朝文武,面对泣血含恨的部属,甚至面对那年仅七岁的牟家幼女——那一刻,威震天下的摄政王、大将军、我的夫君,他是怎样的心情。

十年相随的亲信旧部,一朝反叛,引狼入室,疆土沦陷,大祸秧及苍生。

半生征战换来的安宁,就此毁于一旦。

谁最痛,谁最恨,谁最悔。

这一刻,全天下都在看着一个人——豫章王萧綦。

这个名字,在太平时的魔,亦是乱世里的神。

殿堂之上,三道诏令颁下,一日之间传遍京城,震动天下。

其一,追封牟将军为威烈侯,曹氏为贞烈夫人,收牟氏幼女为豫章王义女;

其二,战死于宁朔的诸将士,均进爵三等,厚赐家人重金;

其三,豫章王奉旨平叛,三日后亲征北伐。

将伐

散朝后与众朝臣将帅议事至深夜,萧綦回府已是夜阑人静时分。

我站在王府大门玉阶前,擎一盏宫灯,默默望着那两队灯火自远处蜿蜒而来。

萧綦勒马,在离我十步外停伫。我看着他,仰头微笑,擎起宫灯,亲手为他照亮家门。

他跃下马背,大步来到我面前,紧紧抱住了我。左右扈从远远退开,四下悄然,夜风拂衣而过。

泪水在这一刻潸然滑落,镂银玲珑宫灯脱手坠地,旋滚下玉阶,无声熄灭。

风寒,露重,更深。

唯有我们彼此相拥,两个人的身影交织纠缠,长长投在地上。

相对无声,却胜有声。

他默默握紧我肩头,温暖的掌心仿佛一团火焰,烙得肌肤生生发烫。

在他眼底,红丝缠连,尽是疲惫,锐利里透出阴沉。

我抬手抚上他眉心、眼角、脸颊,指尖停留在他唇上。

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

此时,我只盼这唇上,重现平日的微笑,那样骄傲、冷酷、从容,他所独有的微笑。

他凝视我许久,长长叹息,闭了眼,“我终是负了你,负了天下。”

纵然早知他会负疚自责,然而听到这一句话,胸口仍是锥刺般的疼痛。

唐竞之乱,引外寇入侵,祸延苍生——萧綦识人有误,防范太迟,确有不可推卸之责。

然而,他终究不是神。纵然是同生共死十余年,一起从刀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弟兄,也挡不住野心的诱惑。

人性如此,连神也未必能洞彻人性,何况萧綦一介凡人。

然而,无需原由,错便是错了,负便是负了。

萧綦或许不是君子,却也不是文过饰非,不敢担当的懦夫。

亲征,便是他对天下的担当。

宋怀恩,胡光烈、唐竞,这三人曾是他最信赖倚重的手足。

昔日患难与共,生死相与,如今胡宋二人辅佐左右,唐竞坐镇边陲,成三角鼎立之势,原本是牢不可破。放眼当今天下,再无一人可与之匹敌——谁曾料,一夕之间,君臣反目,手足相残。

唐竞狭隘好妒,为人跋扈,一直以来忌恨胡宋二人,纷争不断,早已积下夙怨。

多次的纷争都被萧綦压下,对唐竞一再警示,可谓宽容已极。

此人却分毫不知收敛,引得军中非议日增,弹劾他的折子也是不断。

此番撤回兵权,调换边疆大吏,萧綦亦是思虑许久,最终痛下决定。

或许唐竞的反叛,出乎所有人意料,却未必能令萧綦意外。

他不是没有料到,也不是没有防范,只是自负地相信了同袍之义,相信了昔日手足的忠诚。

唐竞的反叛,显然是蓄谋已久。

当年突厥王死后,族中王族陷入无休止的嫡位争斗,最终分裂而二。

南突厥据守旧都,享有南面水草丰茂之地,渐渐与中原通商交融;北突厥远走苦寒的北方原野,依旧游牧为业,励兵秣马,降服北方十二部族,重新兴建了王城。然而南北突厥因昔年旧怨,至今对峙分立,素无往来,即便在中原大军长驱直入,襄助斛律王夺位一役中,北突厥也只作壁上观,始终按兵不动。直至斛律王承袭王位,北突厥也默认了南突厥的王权。

这其中奥秘无从得知,然而,有一个人定然是其中关键。

贺兰箴,他以一个王室异种的卑微身份,究竟用了何等手段,在其间周旋应对,最终博得北突厥的默认和支持?又凭了什么,换得唐竞这阴骛之人的信任,这两人又达成了怎样的盟约,共同与萧綦为敌?

他隐忍许久,或许等的就是这一天,终有机会向萧綦复仇。

次日一早,我见到了我的义女,以及那位浴血千里的少年将军。

昨夜在门口等候萧綦时,似乎染了风寒,夜里便又开始咳嗽。萧綦要我静卧休养,然而今日是那女孩子入府,无论如何,我都要亲自去迎她。

踏入正厅,便见一名青衫男子与一个瘦小的女孩儿已经候在座上。见我进来,那男子立时起身,屈膝见礼,“末将谢小禾叩见王妃。”

青衫鸦鬓,秀欣风骨——谢小禾,竟是这样一个清朗的少年。

我微笑,“谢将军请起,不必拘礼。”

转眸看那女孩儿,尖削下颌,眉目清秀,一身鹅黄宫装也掩不去面孔的苍白,叫人一见生怜。此时她却低头立在那里,并不行礼,只是沉默。

“沁儿!”谢小禾转头,压低了声音斥她,却不见厉色,只有怜惜。

她微微一颤,低着头上前,似极不情愿,却又不能违悖谢小禾的话。

我起身,止住她正欲下拜的势子,柔声一笑,“你叫沁儿?”

“我叫,牟沁之。”她默了一下,说出自己的名字,尤其重重念出一个牟字。

是牟沁之,不是萧沁之——我在心里替她说出未能出口的后半句,刹那间明了她的心思。难为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心心念念记得自己的姓氏,不肯更改。

谢小禾却急道,“王妃恕罪!沁儿年纪尚幼,不知礼仪……”

“谢将军多虑了。”我微笑打断他急切的解释,正欲开口,突然胸中翻涌,一阵咳嗽袭来,掩了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越忙递上汤药来。

我接过药盏,忽听沁儿轻怯怯地开口,“咳嗽的时候,不可以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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