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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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苑心头大恸,伸手颤着揽过近前的几个孩子,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有姑母在。”

说着不怕,自己却泣不成声。

又有几声唤她,她用力点头应下,蓦的想起炎哥儿,又忙将他拨拉近前,急急去查看他的伤口。

脖子上细细的口子渗着血,恍若她千疮百孔的心脏,被人用细线狠辣的再次勒了一道。

田喜这时及时将伤药递了进来。

林苑给炎哥儿擦了泪,而后挑了些药膏,仔细给他擦着伤口。

晋滁始终未置一词,只是在旁看着她,看她微哽着安抚孩子,看她轻柔的给她侄儿涂着药膏,思绪有些缥缈恍惚。

待遣人将那些孩子送走,他将她抱到了榻上。

两人无声对坐一会后,林苑颤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晋滁未躲也未怒,直接受过她这一记。

她的力气打在他脸上不疼,可隐隐作痛的是他胸口。

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怒斥会怒骂,会发泄一通,可她没有。打过他之后,她似被抽空了力气般瘫软靠在床头,双目无焦距的看着。

他亦没有出声,任由她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眸重新聚起了焦距,不轻不重的落在他的脸上。

“如果你的目的是将我牢牢禁锢在你身边,彻底扼杀我离去之心,那么你的目的达成了。”

林苑垂落了眸望着衾被上绣的戏水鸳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我不会再与你对抗了。此后,我会安分守己的做你的良娣。”

这番话她说的毫无生气,听在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可她话里那些承诺给他带来的满足感,足矣让他摒弃了心头的不适。

“你此言可是真心?”

“一诺千金,我从不虚言。”

晋滁眉宇舒展,之前眸光里的咄咄逼人之色早已消弭于无形。他伸手去握她蜷缩在身侧的手,将她冰凉的双手合掌握着,同时眼尾挑起看她。

林苑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目光缓缓瞥向别处,却是麻木木的。

“阿苑,我知你心中有怨,我也不会强求你立刻就想通。”他摩挲着她的手,嗓音低醇道:“待你产下麟儿,你便会知,往后的日子方是最重要的。”

林苑很想开口质问,难道她生了孩子,横亘在他们之间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她终是没有将质问吐出口,因为时至今日,她已经很明确的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质疑,而是她的顺从。

他强逼她留下,强逼她爱他,强势的打散她的意志来成全他的圆满。

晋滁往房门处看了眼,正在房门口焦急徘徊的田喜见了,赶忙对他打了个口型,圣上。

晋滁面色微沉,转瞬又将情绪压下。

“今日你也累着了,且先歇着,待明个有时间我再与你说。”

扶了她躺下,他挥手招来婆子,低声嘱咐几句,而后起身下榻大步往屋外走去。

田喜忙禀道:“圣上刚遣了人来传了口信,要您即刻入宫见驾。”

晋滁自知是何事,抬手整了整冠,面不改色的往外走去:“备车。”

御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随着微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花香。

“原定的六月初选,在你这可还作数?”

圣上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招手让晋滁近前,慢声问他。

晋滁本以为今日进宫少不得一阵劈头盖脸的怒斥,没成想他父皇却是与他逛了大半个时辰的御花园,此刻开口竟还是问选秀之事。

“为何不作数。”晋滁转眸望向荷花池,“父皇不是曾经说过,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

“原来你还记得。”

圣上意味深长:“朕还当你只想让你后院一枝独秀。”

这话让晋滁心头微凛,不过面上未表现分毫,只道:“父皇说笑了,姹紫嫣红方是春意热闹。”

圣上捋须颔首不语。

父子俩相对静坐一会后,晋滁望向圣上道:“不过儿臣倒有一事欲与父皇相商。太子妃可先定人选,不过大婚要拖后两年。”

圣上算了算,道:“还好没拖到你三十大寿。”

晋滁解释:“毕竟是皇家娶妃,各项准备事宜……”

圣上不耐挥手:“你既决定,不必再三啰嗦。”

说着看他:“可还有事,无事就出宫罢。”

“儿臣还有一事。”晋滁起身恭谨道:“林良娣有了身孕,儿臣想提她位份。”

圣上闻言也不吃惊,仿佛早就得知此消息,抬起褶皱的眼皮瞄了晋滁一眼,道: “等生了再说。”

圣上的话不冷不热,让晋滁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放心,皇家添丁毕竟是好事。”

晋滁就道:“父皇多虑了,儿臣并无他意。”

圣上道:“是你多虑了。”

回府上,晋滁招来田喜,让他再次排查了下后殿下人的底细。

圣上听闻后,挑了挑眉,依旧不受影响的拿过奏章批阅。

凤阳公主得了太子口信,邀她去太子府上小坐时,她内心是有些抗拒的。

若说心虚她是不肯承认的,可心头的那点不适又着实令她烦躁不已。

她到底还是驱车去了,抱着她的安郡主一道,去了太子府上。

茶香袅娜的室内,凤阳抱着女儿与林苑相对而坐。

“小郡主很可爱。”林苑的目光在玉雪可爱的安郡主脸蛋上流连几许,又看向凤阳:“长得像公主。”

凤阳刮了下女儿的鼻子,轻笑:“你要不抱抱?”说着就要将孩子递过去。

林苑摆手:“别了,我一生都在走背运,莫让小郡主沾染了我这身晦气。”

凤阳微滞后,笑道:“这话如何说的,如今你有了子嗣傍身,何愁日后的飞黄腾达,这是何等的好运。将来啊,便是我也的要仰仗你几分。”

林苑低眸看着自己如今还不显露的小腹。

将来……或许有一日,他会恨目切齿的指责她,为何将他生到人世。

林苑闭了闭眸,而后看向对面人:“公主,我这胎需要静养,日后怕不能再招待公主了。”

凤阳知道,这是委婉的告知,日后莫再来她这了。

虽然被人下了驱客令,可凤阳并未生恼,毕竟之前那事是她理亏,今日人家还能心情平和的相待,怕已是极限。

凤阳抬了眸看她,只觉得对面那容貌姣好的女子,神态间却如那波澜不起的死水,失了生机。就好似一朵明明开的正盛的花,莫名遭受了一场风吹雨打,而后平静的走向凋零。

“我可否问问,你为何迟迟放不下?”

凤阳的问话过后,对方许久没有回答。

在她以为得不到答案时,却听到对方轻声道:“荣华富贵固然是好,可前提要建立在心安理得,随心而活上。没了基础,再富贵的日子也只会是煎熬。”

凤阳抱着安郡主恍惚的出了殿门。

她手捂了捂胸口,几分发怔的在想,如今这日子,她可心安,可理得?

明明她是感觉这般享尽荣华富贵的日子再好不过,可为何她却也的确品出了几分煎熬之意?

“姑母。”

醇厚的男性嗓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了神。

凤阳看向来人慈和的笑着:“太子什么时候下朝了。”

“刚不久。”晋滁示意她往走廊那去,边走边压低声问:“如何,她情绪可还稳当?”

凤阳道:“依我看,殿下大可将心放下,林良娣应是安心此后跟着殿下的。”

晋滁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毕竟女子更了解女子,凤阳既这般说那就是说明她的确是有几分想通了,并未是敷衍骗他。

“辛苦姑母了。”

“这都是小事。”凤阳笑笑,又道:“不过,林良娣说她要静养,日后就不大方便招待我。”

晋滁心里有数,闻言就颔首道:“那待到孩子满月时,我亲自请姑母过来喝孩子的满月酒。”

凤阳满面是笑的应下。这是太子给她凑脸面,她如何能不欢喜。

晋滁的目光多次在安郡主的小脸上打量。

凤阳见了,就笑道:“瞧林良娣也是喜欢小孩子的,瞧着安郡主就一个劲的打量,日后有了自己孩子,还不知得喜成什么样。”

晋滁从前是不大喜欢孩子的,觉得又吵又闹惹人生厌。可自从林苑怀了后,见了旁人的孩子就忍不住多看两眼,脑中反复勾勒着他们孩子将来的模样,想来应也是如雪娃娃般漂亮可爱。

“女娃娃也好看。”晋滁忍不住心动的想,若是生个眉眼如她一般的女娃,他一下朝回来,就会抱着他叫爹爹,那情景光是想想他心都化了。

“男女都好,不过啊,还是先生个小皇孙的好。”凤阳逗着安郡主,随口说道:“一索得男,林良娣的位份也能往上升升,巩固了地位,也省得日后旁人说嘴。”

晋滁也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沉。暗道的确要生个男娃,女娃可以日后再生。

离开的时候,凤阳忍不住往西厢房的方向看了眼,透过微微敞开的窗屉,隐约能见到桌前坐着的人,碧色的衣裳素净的装扮,安静的坐那仿佛一幅静画。

这时候的凤阳公主并不知道,这一面之后,再见时,竟是那么多之年之后了。

第80章 打算

建武三年十二月。

地上铺设着名贵的丝绒毯, 窗边垂着妃红色的轻薄鲛绡,紫檀案上陈设着十方宝砚,有幅墨迹未干的字迹, 旁边展开的似是名人法帖, 应是屋内人之前尚在临摹写字,左边架子上另有装饰物白玉比目磬、汝窑花囊等, 无不华贵。

高氏不动声色的将这些看在眼里, 有震惊,亦有钦羡。

这外邦进贡的丝绒毯用来铺地,千金难觅的鲛绡用来做帷幔,这还不提博古架上各色珍奇摆件,光这房间的陈设之物就如此奢华, 也难怪外界都在传闻她这位小姑子是椒房独宠。

“大嫂来了, 过来坐吧。”

高氏正打量时,一阵缥缈的近乎发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忙收回了目光望向声源处, 就见屋中央的圆桌前坐着她的小姑子, 穿着身榴花红色的薄褙子,手扶着隆起的腹部朝她的方向望着,眉眼清淡淡的, 依旧是从前的那副清矍模样, 饶是身怀六甲脸庞上也不见圆润。

高氏笑应了声,而后接下斗篷, 交由旁边的婆子接着。

尽管此时她面上自然,可心里打突的紧,不断琢磨揣测她这小姑子的态度。要知道之前长平侯府上已经连番派人过来想见她这小姑子一面,不止是她夫君以及几个小叔子,甚至连太太都出马了, 却一概都吃了个闭门羹。

此番派她过来试试,本来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做好了被拒之门外打道回府的准备,没成想她这小姑子竟然肯见她。

“良娣近来可好?”

高氏小心挨着桌边坐着,尽量自然的笑着开口寒暄。

“还好。”林苑执壶给她斟了杯热茶,清亮的茶汤氤氲着茶香缓缓腾起,“你们都下去吧。”

这话是对周围的奴仆们说的。

那些婆子没动,只是先往田喜的方向看去。

立在门边的田喜迟疑片刻后,给她们打了个颜色,那些婆子小心拎起那滚烫的茶壶,而后方躬身退了出去。

林苑恍若未察,只平静的将盛了茶汤的茶碗拿到高氏桌前,高氏略有局促的道了几句不必麻烦。

田喜这时端着粥羹轻着脚步过来,小心搁在林苑面前。

“娘娘,今个燕窝是用野山蜂蜜熬的,又加了去了腥的果子,您尝尝,保证没腥味的。”

见林苑点了头,田喜又看向高氏笑呵呵道:“林夫人在这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千万记得吆喝奴才一声,奴才就在门外候着。”

高氏忙道:“劳烦公公了。”

等田喜退下,室内就剩她们姑嫂二人,面对沉默望向窗外方向的林苑,高氏有种莫名的压力。

她想出口说些什么来拉近些彼此的关系,可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毕竟她这小姑子未出阁时候,她们姑嫂间的关系就不远不近,那时在她瞧来,小姑子话不多,但安分明理,从不会搅事。不得不说,嫁进长平侯府的那些年她过得很省心,从未如那些手帕交般,受到来自小姑子的刁难。

可要说亲近又谈不上,她这小姑子有些寡言腼腆,不是善与人亲近的性子。况且这么多年,她这小姑子又遭遇了这么多事,如今瞧她,整个人似愈发沉默,也愈发淡漠了。

“自打良娣娘娘入了东宫,也有一年多的光景了,太太也想您了,昨个还在与你大哥他们,说起您小时候的事。”

林苑沉寂一片的眸子动了动,缓慢的看向对面的高氏。穿了身花青色的袄裙,头发一丝不苟的朝后挽了云髻,有着当家主母的端庄持重。

陶氏近些年身体愈发孱弱,管家的权利几乎都放权给了高氏,如今高氏算是长平侯府上的当家主母。

“大嫂过来应不是与我叙旧的,有话就直说罢。”

听到这话高氏反倒松了口气,她这小姑子明显的态度冷淡,她这一上来若要强行拉近关系,着实让气氛尴尬。况且能见上一面也着实不易,她要趁太子下朝前,赶紧道明来意。

“待转过年,小皇孙就要出生了吧?”高氏试探看她:“不知良娣有何打算?”

打算。

明明两字分量不重,却让她疲惫又麻木。

自打她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那日起,每隔小半个月,长平侯府的人就打着探亲的名义,欲要见她。其目的是什么,她焉能不清楚。

她自以为已经拒绝的很明显,可长平侯府却还是不肯死心,仍旧想尽办法的要与她拴在一起。

林苑闭了闭眼,再次看向高氏道:“我没有打算,长平侯府也不必有打算。”

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在高氏听来,林苑是毫不留情的要阻断长平侯府的攀附之心。

高氏面上不大好看:“良娣可还在记恨当初……”

“若要如此想我,我也无话可说。”林苑直接打断她,吸气压了压胃里的翻滚,缓了好一会方带了些虚弱道:“想想炎哥儿脖上的那道疤,府上应清醒些了。”

想起那日林府满门小儿回来后哭诉的遭遇,高氏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的就攥住案上的茶碗,紧紧握着。可待低头见了那汝窑瓷碗,再环顾见屋内奢华的皇家气派,她心里的火热逐渐就压制住了那微不足道的惧怕。

“那是太子爷关心则乱。如今良娣肯顺着太子爷,您瞧,太子爷这不就将您放在手心里宠着,又哪里舍得伤您的心分毫?”

高氏语气热切道。

她家爷私下与她偷偷提过,如今小姑子在东宫,要家世有家世,要宠爱有宠爱,要皇嗣有皇嗣,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了。生了皇长孙那就占了个长字,将来太子继位,小姑子依着圣宠便是得了贵妃位也使得,届时皇长子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夺嫡的牌面甚大。

待到那时,她家爷就是皇舅了,惠及子孙,她的儿女亦是皇亲国戚,有着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林苑看着高氏的热切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或许真如前世的名人所说,而当利润达到300%时,世人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权势利益动人心,自古以来皆是。

世人如飞蛾扑火一般,见不到那烈烈焰火的致命凶险,不顾一切的要去攫取,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死路。

“良娣,你要为皇长孙打算打算。太子妃已经定下礼部尚书家的,两位太子嫔也是出自战功赫赫的朝中武将之家,便是你不争,她们也会视皇长孙为眼中钉,肉中刺。” 高氏苦口婆心:“若你不背靠家族为你处理,你让将来皇长孙该如何立足?”

高氏发现,她说完这话后,对方那颜色发淡的唇瓣轻微扯了下,不见笑意,只余疲惫。

“大嫂不必说了,只需回去与父亲说,旁人看我如今是繁花锦簇,实则我是烈火烹油,就只差焚烧殆尽成为齑粉。” 林苑缓缓落了眸光,怔怔望着隆起的腹部,好半会方道:“长平侯府若要平安百年,就不要与我强行栓绑在一处。”

“苑姐儿!”

眼见她要下逐客令,高氏急道:“咱们总归是血亲,你与长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长平侯府可以就趁此脱离陈王阵营,其他的莫再想了。我言尽于此,此后也不会再见你们,你们若要一意孤行……日后会见到后果的。”

高氏实在不明白林苑究竟是何种打算,最迟建武五年太子就要大婚,如今瞧她似没有丁点着急,似真的绝了争宠之意。可关键是,皇长孙她总得打算打算吧?后院里刀光剑影厉害的很,更何况是皇家,她可为何丁点都不急?

林苑扶着肚子缓缓起身,高氏知她是要下逐客令了,谨慎朝房门处看过后,就急急道:“太太有话让我转达良娣。”

林苑就看向她。

高氏起身挨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小皇孙若生在建武四年,那就是属相牛,恰好你临盆时候是正月底那会……”说到这,高氏皱了眉,再次往房门处看了眼,方慎重道:“若生在正月里,那是劫煞父母亡,克子损妻房的命格,恐令皇家忌讳。”

高氏的话说完后,室内很静很静。

冬日的光打在窗棂,透过暖色的鲛绡打落在紫檀木桌上,留下的却是一道道窗棂的阴影。

林苑怔怔望了会桌案上那碗凉透的茶,缓缓闭了眸。

高氏咬咬牙,继续压低声道:“为小皇孙着想,良娣不妨冒险催产,腊月鼠,为六合……”

话未说完,林苑已经轻推开她,转身慢慢的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高氏怔然的看着她的背影,这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是这般瘦,榴花红色的薄褙子套在她身上竟显得有些晃荡。她缓慢迟滞的走着,竟似给人种暮气沉沉的感觉,暗沉,压抑,便是那窗棂落下的阴影,都似比她的背影明亮几分。

高氏定定神,终是上前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公爹也有句话让我转达,道是,便是与……相抗,咱们阖府都能壮着胆子押下这筹码。”

那两字她说的含糊又极轻,可林苑听清了,这两字是圣上。

林苑无声的笑了,犹似灵魂被撕扯后的解脱。

世人为了成全自己的贪欲,大概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是,他们也是。

“田喜,送客。”

今个晋滁下朝有些晚,直到过了申时,他的马车才到了府上。

田喜照旧向他禀了今日林苑的情况。

听得她肯见高氏,晋滁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这小半年来无论长平侯府谁来拜访,她一概都给拒之门外,连她母亲都不例外。

倒没想到今个竟愿意见那高氏。

不过他也乐见其成,长平侯府的人来拜访,也是经过他默许的,否则他们甭想靠近府上大门半步。

“她们谈的如何?可有争吵?”

田喜道:“谈的有小半个时辰左右。倒是未听见里头有争吵之声。”

晋滁颔首,拢了下氅衣,大步往她的厢房处而去。

她肯与娘家人接触,是他乐见其成的。长平侯府如今肯转换阵营投靠他,实让他也松口气,若他们一意孤行跟着陈王走到底,来日清算时他若轻易放过,也难堵悠悠众口。再者,他也需要长平侯府来做她的后盾。

田喜撑了伞,踩着积雪,匆匆跟了上去替他主子爷打上。

路上风大雪大,纷纷扬扬的雪由风卷着扫来,让视线有些模糊。

晋滁眯了眯眼,偏头躲过直冲他面而来的风雪,田喜忙撑伞上前挡过,这方令眼前的狂风劲雪散了些。

“今个她吐了吗?”

“良娣娘娘今个倒是没吐,不过用的也少,大半日就用了半碗的燕窝粥。”

晋滁闻言忍不住皱了眉。

自打她怀上起反应就重,一直都将近临盆了,还是吃什么就吐什么,闻不得丁点异味。

“王太医可说胎相如何?”

“王太医跟有经验的稳婆都瞧过了,都说是没岔子,不出意外的话……”

“没有意外。”

不悦的声音令田喜一凛,忙拍了自己嘴巴两下,纠正道:“良娣娘娘定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小皇孙的。”

晋滁面色稍霁。隔着雪幕他望向厢房处那紧闭的朱门,想着里面人怀着他的孩子静等着他归来,不由就晃了下神。

风雪掩朱门,佳人待夫归。

他心头一热,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在推开门视线捕捉到她的那瞬,一颗心方稳稳的落地。

屋内暖意融融,与外头的冰天雪地的寒形成鲜明的对比。脱了氅衣,他放轻了脚步走向床榻的方向,眸光柔和的望着榻上抚着腹部沉睡的人,只觉得身暖的同时,胸口也鼓鼓胀胀的暖和了起来。

他在床前坐下,视线由她的熟睡的面容缓缓下移,而后落在那隆起的小腹上。将掌腹手背在热烫的手炉上反复贴过后,他轻呼口气,而后慢慢的将手掌朝那她的手背处覆去,带着轻微的颤栗。

这一刻,他,她,还有腹中的孩儿,似乎紧密相连。

第81章 他的圆满

建武四年正月底, 太子府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生了,生了!”

屋内产婆如释重负的欢喜声传了出来, 一直候在外间的几人精神一震, 尤其是太子仓促的扔了手里早已凉透的茶杯,急匆匆几步奔到屋门前, 隔着房门激动而发颤的发问, “生……了?”

“恭喜太子爷,贺喜太子爷,良娣娘娘给您生了个麟儿,母子均安!”

产婆报喜的声音传来后,外间好长时间没有声音。

田喜偷偷往他们爷面上瞅去, 却见太子爷抖着唇急促的喘着, 几次嘴唇张张合合似要说什么,又似发不出声音来。

田喜不做声的转过脸给其他奴仆打了眼色, 而后外间众人齐刷刷的跪下恭贺道:“恭喜太子爷喜获麟儿!”

晋滁回过神, 深深吸口气,而后大笑道:“赏,大赏!”

这时里头的门开启,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 带出里头未散的血腥气。

晋滁面色微变,朝屋里面迈了一步。

产婆慌忙将他拦住:“殿下使不得, 产房污秽,可莫要冲撞了您。”

晋滁倏地收尽面上所有表情,阴冷的盯着那产婆,隐有发作之意,这时田喜忙过来低声道:“殿下, 您这会进去怕会带了寒气,对良娣娘娘也不好。”

晋滁这方迟疑的止了步。

“快将门阖上。”他不悦的吩咐,转而又招来一旁候着的几个太医:“这回她受了大罪,身子骨怕是更虚了,你们商量着拟个方子,给她好生的进补。”

那几个太医都是太医署里的妇科圣手,早在过完年后就被他给弄进府里候着,一直待她临盆。

田喜见太子的目光转向了那大红色的襁褓,就笑问:“太子爷要不抱抱小皇孙?”

晋滁望着那小小的一团,有些意动,胳膊刚僵硬的朝外伸了伸,手心就开始腾腾发汗。

“不必,我就看看。”他定了定神道。

深吸口气后,他伸手将红色绸布襁褓打开一角,绷紧了脸,定定的瞧着里头小小的人。

脸小小的,五官小小的,手也小小的。

在他有生记忆里,这是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人。

他有些稀奇,又有些火热。

这是他的儿,他与她的儿。

他目光灼灼的在小儿面上反复逡巡,从眉眼到鼻唇,似要找出他与她的痕迹。

稳婆前头受了太子一记凛凛寒意的眼神,本来被吓住不敢多言,可此时瞧太子爷满脸慈爱的模样,就又起了讨好之意,忍不住想在太子爷跟前卖个好,遂道:“殿下您瞧瞧,小皇孙的模样与您长得一样,一看就是龙子凤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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