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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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她把纸慢慢折起放回袖中,说道:“把我针线篮子拿过来。”

珍珠响亮地应了个“哎”,转身出了去。

沈歆到得梨香院,沈羲就正在灯下绣一只鞋面。

回想起自己因为她,先前在万荣堂被从未骂过她的沈若浦那般怒骂,甚至还险些挨了打,沈歆暗地里便已然恨得牙痒痒。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前要瓷枕的时候她得忍,眼下为了了结沈若浦的怒意,她更得忍。

第19章 我真为难

“都晚上了,妹妹怎么还忙着呢?”

她走过去,忍着恨意挨着沈羲在炕沿坐下来。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忙乎忙乎。眼瞧着都三月了,天气一热,我这里还连夏鞋都没有做出来。再不上进,恐怕要叫人笑话了。”沈羲也笑着,一面放下针线,一面让元贝上茶。

各家公子小姐四季衣衫都是有定例的,沈家也不例外。

可是规矩到了二房这里,便就成了一纸空话。下晌空闲时沈羲曾打开所有柜子看过,除去值钱的物件儿没几样,竟连她的衣裳都还大多是从前的,料子质地都好,就是不合身了。就近的合身的,却全是些低等料子,前世里她身边几个大丫鬟都不爱穿的。

公中嚼用都是先且列了单子,各房里都有份,但如今长房是长房,三房是管家主母,二房就白白撇开去了。

现如今掌家的虽不是长房,可是苛扣起二房来,她们长房未必没伸手。

沈歆脸上笑容果然就涩了涩,不过她转而就道:“妹妹果然长大了,倘若母亲知道妹妹这样知上进,必定很欣慰。你道我为何此刻又来了?却是我母亲特地让我来的,说是妹妹这般通情达理,来日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此刻她热情得都恨不能直接贴在沈羲身上。

沈羲抚着杯子,却只淡淡笑道:“伯母客气。”

沈歆这里端了茶,扫了圈屋里,又说道:“怎么不见裴姨娘?”

“姨娘回房去了。梁哥儿下晌在外头跑出满身汗回来,听说着了些凉。怎么,姐姐有事寻她?”沈羲摇着扇子,不紧不慢说道。

“不不。”沈歆连忙摆手,“只是刚好想起来先前你说要拿那首咏梅诗给梁哥儿当课本,所以才顺口问一句。”说着觑了觑她脸色,绞绞绢子,又接着道:“先前那首诗,我后来回味了下,倒确是极妙的,尤其是那笔迹,越想越妙极。不知妹妹可否再给我看上两眼?”

“看不了了。”沈羲下巴微扬,望着横在窗外的那片芭蕉叶道:“早就让人拿去给梁哥儿了。”

沈歆怔住,忽地把背挺直起来:“你怎么手脚这么快!”

沈羲扭头望她半晌,索性把身子转过来:“有什么不对么?不过是首诗文而已,我本来就是给他的。”

沈歆急得脸色绯红,掐了半刻手心才勉强按捺住骂她的冲动。她倒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这拿到手都还没捂热呢,就那么急巴巴地去给沈梁献宝了!真是肚子里装不了三两油的东西,活该她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但她却无它法,舒了口气,勉强放平静道:“你现在去把它拿回来,我拿三本诗集跟你换!”

说着她从秋蟾手上接过三本装订齐整的蓝皮册子,顺势递给沈羲:“这三本诗集里也有那首咏梅诗,梁哥儿看到必然会更喜欢的。一首诗能学得着多少东西?得取百家之长才能有所获。”

沈羲随手翻了两页,又摇起扇子,“姐姐的意思,可是要拿回那首诗?”

“你把它给我,这几本诗集便是你的!”沈歆在诗集上拍了拍。

沈羲没吭声,歪靠在枕上摇起扇子来。

沈歆吃不透她这什么意思,便道:“你要是嫌少,我还可加上本字帖。”

沈羲仍是没说话,闷声之余倒是端起杯子啜了口粗茶。

沈歆催道:“你倒是说句话!”

沈羲对窗望了良久,才幽幽吐了口气,收回目光望着她:“姐姐这么大手笔,委实不少了。只不过,那首咏梅诗是我答应把瓷枕出让给姐姐的条件,没有这首诗,那瓷枕便不可能出让于你,眼下姐姐又要把这诗要回去,这可真令我十分难办。”

她说着便从袖口里掏出张纸把弄着,在光下展开又合上,合上又展开。

即使看不清楚字迹,那上面殷红的几个指印,也能让人轻松辩认出正是下晌她们俩所立下的字据!

沈歆看到这个便心底打了个颤,难不成她还想以拿回瓷枕作要挟?

“那首诗于你又没有多少用处,你何必死死钳住不放?”她心下也着了急,语速也快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东西称心是为贵,我那瓷枕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难道长房还没有几件比它更贵重的东西?你不还是想拥有它。那首诗于我也是一样,我就是喜欢,这在我心里便价值千金了。姐姐要拿走它,那就就得把瓷枕还给我。”

沈羲不紧不慢,跟唠家常时没什么两样。

帘栊下的珍珠元贝看到这里却觉心惊肉跳!

到此刻她们才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原来她竟是挖了个老大的坑引着沈歆往里跳!

这坑挖得不显山不露水,她们这些人竟毫无所觉,还直以为她们姑娘又犯浑,把手上仅有的宝贝也拱手送人!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这一整日下来,她们姑娘究竟还要给她们多少惊喜!

沈歆这里也因着这句话而咬起牙来,果然她竟抱的是这个心思!那诗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张写了字的纸而已,能有什么大用处?竟也敢胡搅蛮缠来讨要瓷枕!她好不容易拿回去的枕头,又怎可能说还就还回来?

“妹妹要这么说,那我可就也得换个说法了。”她收起笑容,斜睨着沈羲道:“咱们这字据上可都说好了,谁反悔可就得赔付对方五百两银子。这诗咱们可没写在字据里,你却问我要瓷枕,这可就算是你违约了。”

“姐姐说的没错。不过,如果姐姐不问我要那首诗,我又怎么可能会问姐姐要瓷枕呢?”沈羲冷笑着睨她,接着道:“不如姐姐就别问我要那诗了,如此瓷枕还是姐姐的,诗还是我的,咱们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沈歆被噎到半日回不上气来!

她没料到这傻子居然也会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她先前不是还三言两语就让傻乎乎的她把瓷枕拱手让出来了么?怎么转眼间她就这么有主见了,还知道跟她讨价还价了?这话可逼得她还能怎么往下说!

第20章 慢走不送

眼下她竟被自己套进死胡同里,她不拿回瓷枕沈羲便不会把密令还给她,她不拿到密令那么就逃不过沈若浦的责罚,甚至还可能有更严重的后果!这密令她是非拿到手不可,可若不把瓷枕拿出来交换,她沈羲看模样是绝不会拿出来!

她不拿出来,难道她还能上这院子里四处去搜?

区区一张纸而已,她还能搜得到?

她忽然有了吐血的冲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成这样,她怎么会一再在她沈羲手里变得如此被动?

谁来告诉她这死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狠狠地瞪着她,但却无法拿定个主意来。

“姐姐若是没什么事了,不如早些回房罢?虽是三月的天了,可夜里却还清凉,可莫要着了凉才好。”沈羲慢吞吞摇着扇子,扬唇又瞥了她一眼,“我这里可还等着伯父早日归京带契咱们,莫要他人还没回来,你们倒先倒下了。”

沈歆听出她的讥讽,掐着手心倏地站起,两颊涨得通红!

待要指着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到底想起沈若浦那副模样来,又没了底气。

无论如何,这密令总是该拿回去的!至于瓷枕——她咬一咬牙,又狠瞪起沈羲——瓷枕固然也重要,可眼下却难以顾这么多了,沈若浦那边必定是找不到定不会罢休,倘若让他瞅出什么端倪,再引得沈羲将事情和盘托出,她将更加难堪!

也罢,先且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她咬牙深吸气,胸脯接连起伏几下,才缓下声音说道:“秋蟾去把瓷枕拿回来!”

“慢着!”沈羲停下扇子站起来,双唇扬得弯弯地望着她:“咱们有言在先,谁悔约谁就得赔银子,眼下我可没有跟你追回瓷枕,你若要自行把瓷枕还回来,那可就还得承担五百两银子的赔钱!秋蟾,你可别忘了把五百两银子一道拿过来!”

沈歆终于把脸气歪了!

但还未等她扑过去,沈羲这里已踹翻凳子挡住她脚步:“我这里可没有任人撒泼的规矩!字据是你要立的,五百两银子的赔钱也是你定的,眼下我可没逼着你把瓷枕还回来,你若是不服,我大可以陪着你去老太爷跟前理论!若是想动手,却是打错了算盘!”

凳子还没停下来,珍珠元贝已经一个箭步闪到她跟前,绷着身子将她护在身后。

她抬出沈若浦,沈歆便满肚子火无法往外发了!

千错万错就错在她一时不慎跟她立了这字据!若无字据她同样也可以拿瓷枕要挟回她,可眼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她沈羲只要往万荣堂一摆,她便能输个彻彻底底!而她若还在这当口生事,那么不但这密令的事要曝光,她日间诽谤沈羲的事也要坐实了!

她哪里冒得起这样的风险,付得出这样的代价!

“贱人,你给我记着!”

她咬牙指着她怒喝,一张脸气得狰狞。

沈羲拨开丫鬟们走出来,执扇冷笑道:“急什么,来日方长呢!”

沈歆咬牙逼回喉头的腥甜,生生咬着舌根克制住冲动,冲秋蟾大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秋蟾连忙低头出去。

沈羲望着她,复又退身在绣墩儿上坐下来。

秋蝉直奔还等着下文的黄氏所在的拂香院正房。

沈歆这里都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黄氏又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眼下拿回密令防止沈若浦怒意继续发散才是最要紧的,沈羲就是拿准了她们非拿走那首诗不可,才逼得她们不得不主动将瓷枕还回去,还捎带上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可够得寻常三口之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她不知道该恨沈羲的奸滑还是沈歆的失策,原本她沈羲只定了三百两的赔付,是沈歆自己要求定到五百两!

“那死丫头定是故意的!定是故意的!不然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怒骂着,手脚都气得冰凉,地上杯盘碗盏碎了一片。

可是又有什么用?

人家还是半点力气不费,便拿回来了瓷枕,让她们欢喜成空,且还白赚了她们五百两银子!

更窝囊的是,这还是她们自己送上门去求着她收下的!

秋蟾拿着瓷枕与银子回到梨香院时,沈歆还是气得脸色发青,沈羲还是悠然自若地摇她的扇子。

她把东西递给沈歆,沈歆便冲沈羲咬牙瞪过去:“把诗还给我!”

沈羲笑着把瓷枕挪过来:“容我先看看有没有破损?”

看完之后又伸手问她要银票:“自然还得再验验真假。”

沈歆气得两眼发黑,两手颤抖着将银票扑面甩给她,又踹翻了身前绣墩儿。

沈羲不以为意,对光验着银票。五百两银子都到手了,她还会在乎个把凳子么?要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接下来再讹她几张凳子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行了。”

银票是瑞丰行的真票,没有假。

瑞丰行是老钱庄,五十年前她跟他们幕后东家的大小姐也还挺熟的。

她从怀里把那密令抽出来,递过去:“我就不送了。”

沈歆夺回来看过,再死命瞪她一眼,而后一拧身便往外跑了个没影。

“姑娘!”

珍珠元贝带着哭音飞奔过来,均站在沈羲面前说不出话来了。

跟沈歆一样,她们的手脚都在颤抖,只不过沈歆是气得,而她们是激动得!

她们只想哭,她们的姑娘真的变了!真的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傻里傻气的二姑娘了!她不但从沈若浦房里顺利脱身,还转眼就把黄氏母女给狠狠坑了一把!

到现在她们仍然觉得这像是场梦,眼前的沈羲哪里还是沈羲,分明就是老天爷派来的活菩萨!

沈家娇横霸道的大姑娘,在她面前竟然半点法子都没有!不但乖乖地把瓷枕完好无损地送回来,还不能不乖乖地递上五百两银票,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只怕是打娘肚子里出来,这还是头一回!

她们吸着鼻子,越发抽抽了。

“这是好事,哭什么?”沈羲拿着那几张银票望着她们笑道,“擦擦眼泪,咱得接着把日子往下过!”

第21章 当家作主

月光洒在京师大地,把破落的梨香院也映得辉亮异常。

闹腾了整日的院子进入前所未有的安宁,珍珠她们行动带风,仿佛春风已深深吹进了心底。

裴姨娘在安置好沈梁入睡后也来到正房,听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说完经过,禁不住也红了眼眶。但她眼眶红着红着忽而又笑了,笑着笑着忽而又抹起泪来,心里的浪潮,似已转化成起起落落的画面,浮现在脸上。

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亲眼目睹过沈歆在沈羲手下败得落花流水之后,她们只觉在她面前多说一句都是多余。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是怎么回事,她们都欢迎这样的变化,又还去深究它做什么呢?况且沈羲本就不傻,只不过是后来吃了误诊的亏,谁知道会不会是因为这次病着,受了刺激而突然好回来了呢?

世上的事情,本就有许多是解释不清的。

“这是原先太太放钱的铜匣子,姑娘现如今可以拿去用了。”

裴姨娘回房抱来只落满灰的,一尺见方的赤铜鹤纹镂花双层大铜箱,擦了灰后,那精细繁复的花纹露出来,让人多少能窥得几分二房主母往日的气派。

沈羲将四百两银票锁进去,然后拿出一百两揣在身上。

众人都等着她发话,指点今后该如何行事,她知道她们眼下正满腔热血,但却并未曾如她们所愿,只打发珍珠去打听万荣堂动静,而后便让裴姨娘与元贝回房歇着,交代有话明早再说。

拜她前世所受的教育所赐,她并不是个易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今日虽是赢了长房,也缓解了二房手头短缺的寒酸窘迫,可却不代表日后便会一帆风顺,至少长房这边必会与她们针锋相对,而接下来最可能被她们拿来利用的便是沈梁读书这件事。

她须得好生谋划,才能将日后每一步都走稳走好。

梨香院这边自是安宁祥和,别处却未必了。

沈歆回房后,先是与黄氏指着梨香院方向好一番诅咒怒骂,而后才又立时商议起如何归还那密令。

恰巧万荣堂这里沈若浦已然焦头烂额,府里各房人除去梨香院外,全给惊动了,沈歆便就趁乱将密令搁到了书房不起眼处。这里黄氏再配合着唱了个双簧,发动众人一起再找了找,那密令果就在福安手下出现了。

沈若浦心头巨石落定,整个人累瘫下来,也顾不上去深究究竟如何失而复得?

只管将人遣散,连夜办起他的公务来。

沈羲直等到珍珠回来把事情禀完才熄灯歇息。

这是还魂之后第一个清醒的夜晚,她辗转反侧,到月色西斜时才终于睡着。

府里没老太太,不必晨昏定省,沈歆也由着性子直到子夜才熄灯。

但又如何睡得着?

心里的火仍然如喷了油一般噌噌往上冒,她竟然会输在沈羲手里,偏偏输在她的手里——

她一个转身又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环着膝,透过夜幕望着白惨惨的窗外,廊下翠竹在夜风里摇摇摆摆,使得她目光也在这斑驳夜里变得深沉起来。

密令这事自然闹得府里沸沸扬扬,虽说主要卷进来的只有拂香院与梨香院,可沈若浦的暴怒使得三房里纪氏与沈嫣沈渠,以及流云斋的沈杲都为之捏了把汗。

即便是当场密令失而复得,也不免让人虚惊一场。

早饭时,梨香院里大伙便都进来了。

说是说“大伙”,但实际上整个二房包括看门的刘嬷嬷在内也就只有她们五个人。

当然若按府里的成例,沈羲房里至少得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与三等丫鬟,再有四个粗使嬷嬷的。而裴姨娘因有子嗣,与她同例。沈梁身边也得有两个长随,四个小厮。

但沈若浦对二房的态度摆在那里,且对这些睁只眼闭只眼,谁又会真把这些规矩落实起来?

不过就眼下这情况,不送人来倒未必是坏事,至少身边这几个都是随着原主多年过来的,自己院内倒不必操什么心。至于人手不够这项,大可放在来日再作计较。

想来连刘嬷嬷都从丫鬟们嘴里听来了昨日的事,往日总不曾来的,今日垂头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她是这所有人里唯一未曾跟去杏儿沟的,虽说是二房老人,可终究有了些分别。

尤其当沈羲竟有了这样的手段,她也有些惶惶然起来。

她这把年纪,倘若沈羲避忌她,那她余生可就堪忧了。

但沈羲从头至尾提都没有提到这些,安静地吃了饭,只问了几句家常,便就问道:“梁哥儿呢?”

打从她还魂至今,还没有见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昨儿傍晚疯了回来,夜里咳嗽,这会子且在屋里挨罚呢。”

正在收拾碗盘的裴姨娘闻言停手,抬头望着她说道。

沈羲想了想,拂拂裙摆站起来:“珍珠带路,我去瞧瞧他。”

珍珠闻言也顿了顿,等到沈羲目光投过来她才回了神,立马上前打了帘子,引着她往沈梁屋里去。

裴姨娘怔愣半刻,也立马跟了上来。

倒是元贝追到门下探头望着她们背影,呐呐自语道:“真是怪了,姑娘怎么会想起去瞧四爷?”

刘嬷嬷看了她一眼,掐着手指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沈梁与裴姨娘住在院子西角门后的罩房。

梨香院是个两进三间小院儿,地方不大,统共只有几间房。

一进原是正厅,但现如今堆满了破旧家俱,不知是未来得及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尚未曾清理。所以基本等于弃用。

二进便就是沈羲如今的住处,正房带耳房一共三间,因为不大,索性就拆了墙并作一间。东西厢尚各有两间,一间用作了堆放杂物,一间给珍珠元贝她们俩住了,其余的便空着。

另还有两间窄逼的小耳房,统共只比一张拔步大床大点儿,索性忽略不计了。

裴姨娘母子原本是该随沈羲住在前院的,但是当初原主死活不愿意,于是就搬去了后头的小罩房。

第22章 两只兔子

沈羲满以为即便是罩房,也该是正经住得人的。

却没想到跟着珍珠进了西角门,迎面却是堆摞放着的生了青苔的砖石。

脚下地砖有一块没一块,缺损的地方虽然被用心整理过,却仍然残留着草根苔藓的痕迹。

墙面斑斑驳驳,木头也朽烂了,门窗上更不用说,不知过去多少年糊上去的窗纱,零零碎碎地残留于窗洞内。

窗纸倒是新糊的,就是整个儿看起来与她昨日去万荣堂时一路上看到的景致如同两个世界。

这只有并排的两间屋,廊下放着只小木马,缺了地砖的泥地上还画着有两只长耳朵兔子。

一只大的长发挂肩,耳上挂着步摇,脖子上有花环,一只小的圆圆胖胖,像个大胖包子。

沈羲走到木马所在的窗户下,屋里就传来两声断续的咳嗽。

然后又有轻轻地趿着鞋走动的声音。

只听越走越近,等到停下,沈羲下意识扭头往窗内看去,就见一个有着淡淡粗长眉的圆胖小人儿,趴着窗户往外探出小半个身子来。

看到沈羲时他蓦地把眼睁大,嘴巴也张成大圆,但只在半空顿了片刻,他便就挨着墙壁又滑了下去。

“梁哥儿又不听话了!”

裴姨娘夺路先进门,轻斥道。

沈羲走进去,便见那小胖子垂着两手立在窗下,抿着双唇,怯怯地望过来。

他身上布衫十分干净,也合身,只是质地如她自己的衣裳一样,实在不敢恭维。

并且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惧怕沈羲的气息。

而裴姨娘忧急的神情,以及紧紧搭在他肩上的双手,又更加重了这种气氛。

沈羲不知自己几时有这么可怕,轻轻在他们母子面前停下来。

沈祟信死时沈梁还只有两岁,对这场变故必然没有什么感受。

只不过这三年里原主应该是朝夕与他们相处着,二房人不多了,姐弟俩应该比别人更为亲近才是,不知为何他却这么怕她。

而且原主一面又为着他入学的事去与沈歆厮打,一面却又将他们安置在这地方,实在让人想不通。

她在就近的杌子上坐下,顺势觑着桌上散布的小纸片。

纸片上印着些简单易识的大字,应是从书本上裁下来的。

字旁边又以稚嫩笔触画着许多小人及小动物,充满了童趣。

桌面上还有些墨渍,再看沈梁手上,指尖也还沾着墨。

这孩子虽然怕她,却未曾畏畏缩缩。

也因为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又是恰到好处的薄唇,五官占据了神采,所以即使是圆脸也使他看起来并不显笨拙,反而肉嘟嘟地清灵可爱。

但此时他右脸颊上却冒出两三颗小疙瘩,红扑扑地,瞧着应是上火了。

沈羲便就叠着双手望向他,找到了个开场白:“你这几日,是不是就尽吃零嘴儿了?”

沈梁心虚地将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来望着脚尖。

沈羲看着他,没再说什么,目光却不觉放柔。

她的哥哥张煜,比她大好几岁。

母亲肖氏因为是太师府的娇小姐,婚后也被丈夫百般宠着,成亲翌年便生下张煜,第三年又产下一子,不过尚在襁褓里便已夭折。

此后直等到张煜七岁时才艰难生下张盈,张盈死前,侄儿阿善也已经三岁了。

阿善也极可爱,打小时肖氏便常让人抱来正房玩耍。

那时的他常在玉簟上乱爬,爬到祖母面前,抱着她胳膊冲她咧嘴笑笑,又喜巴巴地爬到姑姑这边,往她脸上蹭蹭。

等他再大点儿,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便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偶寻到她屋里,扯着她衣角央她跟他一起玩。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处时间最多的除去父母亲却是温婵。

到底她没有别的姐妹,张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后,在儿女事上更不再强求。

把温婵从祖籍带回府里,一是看不过温婵继母对她的刻薄,二则却是为了给张盈找个玩伴。

八岁那年她随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个叫做乌山镇的小镇上看到了温婵。

乌山镇是张家的祖籍,整个镇子倒有六七成人姓张。

张家的祖宗带领家小在燕京安家之后,曾立下家规,交代日后不管荣辱兴衰,每代的宗子宗妇都须得葬回镇东方的梅山祖坟。

那时正是腊月天里,徽州城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还是白色。

温家小院儿前面不远的水渠旁,倒是有两株野生的红梅开得正盛。

张盈乘着暖轿路过,临时起兴前去折梅,就看到挽着裤脚站在冰水沟里给弟弟寻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温婵弟弟故意丢进水沟里的。

那孩子穿着紧实崭新的棉衣,一面笑着跳着,一面挥着鞭子指使温婵左右寻找,仿佛是最有趣的乐子。

而她的继母,则站在窗内烤着火捧着茶,笑微微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骄傲与得意。

温婵的祖父其实是张家人的赘婿,温婵祖母死的早,也没有留下后嗣,后来祖父再娶了个张家女,又生下温婵的父亲,渐渐就在乌山镇生了根。

温婵的父亲那会儿已经不在。

张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恶劣,着人捉住他,当着她继母的面,狠打了他一顿屁股。

然后又直接把温婵带着回了住地。让她沐浴又更了衣,还让人端来热汤。

当夜温婵发起热,嘴里不住地胡言乱语,哭泣不止,张盈又披衣着人去请随行大夫。

病好后她跪在地下直磕头,说宁愿给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师,也再不愿回那个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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