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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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风来了,文风来了!”

看着周围的女同学像被吸铁石吸住一般,争先恐后地朝教室窗户和走廊涌去,恩恩忍不住讥讽:“哼,一群骚狐狸。”

雅欣和婉儿善解人意地提醒道:“还不快去,小狐狸。”

恩恩牵起婉儿和雅欣的手,有些羞涩地一笑:“走,一起去一起去。”

司徒笑文风,一米八的个子,匀称、修长、健美的身形,充满阳光朝气的笑容,加上那张非常对称、五官堪称完美的英俊面庞,只要见过他本人的女生,或多或少都会对其抱有幻想。

恩恩,也不例外。

他是恩恩班上的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听说当他参选时,其余几位竞争者都主动将自己的竞争职位锁定在副班长位置上;他是学校学生会会长、校篮球队队长和主力前锋、冰河泳社发起人兼首席社长、校刊文艺先锋的责编;他的成绩始终保持在前三之内,获得的荣誉有全国中学生化学竞赛一等奖、物理竞赛一等奖、数学竞赛一等奖、奥数金奖、计算机信息奥赛金奖、全国中学生辩论大赛金奖,哦,对了,听说今年刚斩获了生物奥赛金奖。

早在高二上半学期,全校同学就已经百分百肯定了这样一个事实,将来的清华北大保送生名额,绝对会有司徒笑文风的名字。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安排自己的学习和休息时间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精力,可以将这么多事情都处理好,还完成得如此优秀。当大多数同学还在为各种作业考试叫苦不迭时,却有一个人高高在上,如太阳一般熠熠闪光,作为一名中学生,所能得到的荣誉,他几乎都得遍了。若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恐怕只有奥运会金牌他拿不到了;但也有人反驳,如果文风真的一心增强体能,谁又敢说他不具备奥运冲金的潜力呢?

与司徒笑文风同一时期就读海角二中的男生们就悲哀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种种本钱,到了司徒笑文风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如果说司徒笑文风只是读死书、成绩好、交往少、冷得像冰铁一坨,不过是老师的宠儿、校长的面子,那大家心里还平衡点。可偏偏人家非常亲和,参加策划了各种活动,在校内校外都有一批忠实的粉丝。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居然能自己谱曲,弹得一手好吉他,简直就是浪漫主义和完美主义的代言人,不知有多少女生,将司徒笑文风幻想成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

海角二中,司徒笑文风,在整个海角学生界也算颇有名气。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位白马王子的家境不算太好,不是富家公子,但他和婉儿一样,依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赢得了体面的生活和别人的尊敬。据传文风的家庭条件在同学中顶多算中等甚至略微偏下水平,他有个做刑警的哥哥也很厉害。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哥哥从文风读高中开始,就不再给他一分钱的生活费,一切全靠自理。

司徒笑文风便是靠着撰稿、谱曲、打工、外教、奖学金、竞赛奖励等各种努力,使他的生活开销保持在中上且还有富足,甚至能时常接济同学。

俗话说人无完人,可至少在海角二中同学眼中,几乎没有发现司徒笑文风有什么大的毛病,如果有同学显摆本事,另一人心怀不满时,只须说一句:“和我比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和司徒笑文风比去。”绝对令那得意的人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只得灰溜溜逃走。

他优异但不张扬,他高调却不猖狂,他英俊且又随和,恰似那林中之象,独步天下,无欲无求。

司徒笑文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文风,这个假期怎么过的啊?”

“我联系了几个就读大学的学长,我们几人合计准备联手开一家与网络有关的公司,目前考虑向网游方面发展。”

“哦,大学生啊。文风,你高考时打算选填什么专业啊?”

“看情况吧,我个人是比较喜欢计算机领域或生物工程学方面。”

“文风,我这个暑假去了一趟北戴河,特意选了件礼物,送给你。”

“很精致啊,谢谢。”

司徒笑文风不管走到哪里,都一定会是同学关注的焦点,尤其是女生。在周围同学或嫉妒或羡慕的注视下,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大的直接主动找文风搭话,赠送礼物,司徒笑文风也从未拂了同学的好意,没见过他对谁怒目相向,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问他问题他会回答,送他礼物,他会答谢,但若想更进一步接触交流,却好似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膜,也没人听说他与哪位女生传出过激的绯闻。

永远干净整洁的衣衫,一丝不苟的风纪扣,身形笔挺,步姿端正,无论坐、立、行,统统堪称楷模。他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怎么看都仿佛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业界精英,而不像一个18岁的高中学生。

随和,俊貌,雄辩,睿智,卓越的领导能力,非凡的学习能力和不俗的运动天赋,自然会吸引许多女生的眼球,每当看到这种场景,恩恩就会冷笑:“哼,蝇营狗苟,趋之若鹜。”

当然,当文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然会脸微红、心欢喜。

“恩恩,好久不见了。”司徒笑文风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具有杀伤力,常常令人感叹上帝造人咋能这么偏心眼儿呢,由于别的原因,文风小时候曾在恩恩家住了好几年,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嗯。”恩恩开始学蚊子叫。

“这个假期过得还好吧。”

“嗯。”咬指甲,艾司坏毛病的由来。

“我哥,他最近还好吧?”

“嗯。嗯?”恩恩抬起头来,“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文风微微摇头:“我哥最近在办什么案子,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你知道,平时我也很少见得到他。”

“这个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我妈平时也很少在家的。我觉得人家当刑警哪有他们那么累,整天加班,好像我们海角市是世界犯罪之都一样。”扮娇怯是有时间限制的,就像灰姑娘过了午夜就会变回原形,说不了三句话,恩恩就变回了本来模样,不过好在文风对她也算知根知底,并不在意。

有多少女生倾慕自己,司徒笑文风心底都清楚,但他并未往这方面考虑,在别的男生炫耀自己有女朋友时,他展示的是自己在学习和领导方面的才智以及自己创造价值的能力。

不过他对恩恩的感觉是不同的,小时候恩恩和雅欣她们两个,就跟野丫头似的,还仗着她妈妈和自己哥哥的关系,打压欺负过自己;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恩恩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女性角色,只有雅欣,好像始终还没适应过来一般,还是那么野蛮;至于婉儿,从小就是温柔懂事的女孩儿,将来不管是谁娶了婉儿做新娘,一定会幸福。

“看得出来,你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

“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一个多月不见,你变漂亮了,不知道你自己注意到没有。通常只有一直保持心情愉悦的女孩子,才会越来越漂亮,真的。”

“司徒笑文风那小子的眼神真他妈勾人,老娘受不了了。”雅欣拉着婉儿躲一边去。

“有吗?你可不知道,这个假期我可烦着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恩恩嘴上客气,心里已经吃下蜜枣,心中思索,自从捡到艾司之后,好像开心事是多了不少。

不过这种甜蜜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哟,这不是冯恩恩吗?一个假期不见,你……还是那么矮呀。哦呵呵呵……”

一听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恩恩就知道,敌人出现了!

2

恩恩转过身来,一个身着泰国康平锈珠连衣裙、身材高挑的美女,趾高气扬地站在身后,正是恩恩她们副班长陶慧颖,身边跟着她的狐朋狗友陈静宜和姚菁。

这陶慧颖和恩恩是死敌,早在幼儿园时两人就因为抢东西打过架,在陶慧颖用发际遮住、不为人注意的额角,至今还有当年恩恩给她留下的牙印。

不是冤家不聚头,读小学时两人分开了,初中在一所学校,到了高中更是分到了一个班上,恩恩没能当选上班干部,这位陶慧颖同学在背后可是出力不少。

每次收缴作业、打扫卫生、举办班级活动,这位陶同学总要想方设法给恩恩穿小鞋,让你像吃了苍蝇,咽不下去还吐不出来;恩恩也没少在课堂上讥讽陶慧颖,让她多次下不了台,甚至有一次当众流泪。当然,陶慧颖跟着就展开了狠狠地报复,不过恩恩脸皮厚,不怕。

陶慧颖身高一米七二,有高挑挺拔的鼻梁、削尖的下巴、细眉大眼睛和适中的红唇,皮肤白皙,有种混血儿的美感,相貌上和影视演员陈好有几分神似,便常常以“万人迷”自诩,恩恩则在私下非常邪恶地称呼人家为“万人骑”。

陶慧颖听说之后,恨得咬牙切齿,也给恩恩取了个外号“矮矬子”,恩恩知道后同样气得暴跳如雷,但却没什么法子。因为人家陶同学在身高上,恰恰比恩恩高那么一点点;相貌呢,实话实说,确实比恩恩漂亮那么一点点,恩恩自己也承认,若不是陶同学生就一副蛇蝎心肠,她的相貌至少有婉儿八成水准;成绩呢,也正好比恩恩好那么一点点。若说前两点还是天生的,比的是爹妈,这一点冯恩恩同学确实无话可说,虽然她多次认定,陶同学在考试时作弊抄袭,可苦于没什么证据,最多在人家身后瞪人家两眼。

这两位死对头,梁子结下不是一两天了,各种恩怨纠葛也是多得数不清,两人平日见了面,一旦发生眼神的对峙,那空气中都会有电弧乱窜。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两个炸药桶在一旁,司徒笑文风绝对是最好的导火索,通常他会极力避免同时夹在这两位女生中间,不过这次是避不开了。

恩恩回头,上下扫视了两眼,故意停顿了两秒,惊讶道:“唷,是‘会引’同学啊。穿得花花绿绿的,站在街上很会吸引眼球吧!”

“呵呵。”陶慧颖早就领教过恩恩的毒舌,根本不接招,当恩恩是空气,直接越过,来到文风面前,“文风,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又一次点中恩恩死穴,恩恩气歪了鼻子。

“嗯,你真厉害,这样也能看出来,上次去测量确实长高了一厘米。”最可恨的是司徒笑文风竟然和人家一唱一和!

“只要用心,就不难发现啊。对了,你和我表哥他们商议的那个项目进行得怎么样?”

表哥?恩恩在一旁竖起耳朵,难道文风他找的大学生是这个“万人骑”在中间牵线?

“嗯,还算顺利吧,我们打算先从页游和手游市场开发,成本小,程序完成时间短,就算失败也还能承受,先当积累经验好了。”

“未算胜,先算败,不愧是我认识的文风。”

不要脸,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我认识的文风……我呸,我认识文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

“对了文风,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在莲花山看见你哥哥了,他们好像是在办一个是什么案子,你哥……他精神挺好的,我们还说了一会儿话,但是他眼睛有点红,肯定又熬夜了。”恩恩也当陶慧颖不存在,仿佛只是和文风在单独交谈,表哥,表哥有亲哥哥亲吗?

“是这样啊,唉,他就是不太爱惜自己身体,如果你有机会碰到他,帮我劝一下他,让他注意多休息。”

“那是当然,咱俩什么关系啊。”恩恩得意地瞟过去,陶慧颖眼中也分明写着“不要脸”三个字,恩恩愈发得意了,俺们就不要脸了,看你怎么的。

“对了,文风,你们就要开公司了,我特意为你选了件礼物,希望你喜欢。”陶慧颖拿出一个红色的方盒子,看样子好像颇为高档,又特意举得老高,害得恩恩要伸长脖子。

司徒笑文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款精致的手表,不免有些犹豫:“这个,太贵重了吧。”

“礼物是一种心意,心意,与贵、贱,无关。”陶慧颖咬着“贵”和“贱”两个字,眼睛却看向恩恩,其用心之险恶,恩恩怒目而视。恩恩手中也捏着一个纸盒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这也是恩恩比不了的,这位陶同学的家庭条件相当不错,虽然不及雅欣他们家,但人家行事相当高调,上学放学都是专人专车接送,还坐的是大奔。这也是恩恩非常看不起陶慧颖的地方,显摆那几个臭钱,她网罗的那群朋友,肯定也都是靠金钱换来的酒肉朋友。恩恩不止一次想捡起砖块砸大奔都未能如愿,不过心中常常想着,总有一天,让雅欣把他们家的车队开出来吓死你。

“还是太贵重了,我比较习惯用手机看时间,你是觉得我时间观念不够强吗?”司徒笑文风隐隐有拒绝的意思,恩恩听得心中暗爽,好样的,文风,我挺你。

“你是真的不懂呢,还是装作不懂啊?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道吧,手表不一定只是用来看时间,它代表一种身份,你们马上就要合办公司了,有时候在外面,身份,很重要。”陶慧颖保持着大度的微笑,就像一个拥有高贵血统的过来人。恩恩在一旁腹诽:装,你就接着装!

司徒笑文风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默认了陶慧颖的说法,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这个软骨头,枉我那么看好你,真是气死我了,陶慧颖冲恩恩扬眉飞眼,恩恩蔑视她。

“我听说女生送男生围巾、皮带、手表什么的,好像就是为了圈住人家呵?”雅欣那不和谐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她和婉儿早在陶慧颖出现时就移到了恩恩身后,与陶慧颖身后的姚菁和陈静宜虎视眈眈地对望,一旦战况有所升级,双方亲友团就会毫不犹豫地投身战火之中。

雅欣的这句话,无疑吹响了冲锋的号角,马上遭到了对方亲友团的炮火围攻。

“某人没胸没屁股,就仗着一张大嘴到处嚷嚷。”陈静宜穿着老气,戴副眼镜就以为自己是女博士生。

“啊,那嘴不仅大,还臭呢。”姚菁身材不错,但手臂多有汗毛,唇上也有少许汗毛,看起来鼻下唇上略显青色。

“我有必要和妖精争论吗?某些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以为自己多有资本,人造的吧?泰国做的手术吧?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是爷们儿。”雅欣冲婉儿摊开手,眼睛瞅着姚菁,抑扬顿挫地说着,这就是吵架的功底,大家都是练出来的,揭人之短处,戳人之痛处,这种事情你就不能和她较真儿,人家说的是某人,一认真你就输了,你一急,正中对方下怀。

“你——”姚菁果然急了,胸口急剧起伏。

“哎哟,波涛汹涌啊,小心把硅胶抖出来,变成挂两个米袋子就不好看啦。”雅欣不急不缓补了一句,正打在人家换气回防过程当中,就是要让你上气不接下气。雅欣不仅嘴大,其骂功之犀利比恩恩有过之而无不及,吵架谁怕谁,比恶毒谁怕谁。

“够啦!”眼看事态要朝失控的方向发展,姚菁脸色白了红,红了青,青了又白,好像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样。文风赶紧出面制止:“大家都是同学,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都回座位上去,老师马上要来了。”

陈静宜搀着姚菁走了,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我们不和野蛮人争。”

“我也先过去了,待会儿我单独来找你,商量一下今年的班费和各种活动安排。”陶慧颖得去安慰自己的姐妹,将位置空了出来,不过临走前也不忘挑衅恩恩一下。

恩恩感激地看了雅欣一眼,她手里捏着的那个纸盒,都快捏出水来,还是没能拿出手,陶慧颖是走了,可刚才雅欣那话给挤对的,让恩恩觉得现在送这件礼物真有点尴尬。

“你是要送我礼物吗?”司徒笑文风主动提起。

“啊?什么?”恩恩两手拿着纸盒,不知放哪里好。

“我以为你是想送我礼物呢,我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看见人家手里拿着东西都以为是要送我的。听说小时候穷怕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司徒笑文风自嘲,替恩恩减压。

恩恩难得地耳根子红了:“这个,是我托朋友从澳洲带回来的,虽然现在还用不着,不过天凉了就有用了。嘿,雅欣说话都是张嘴就来,你也知道的。”恩恩将纸盒塞到司徒笑文风手中。

司徒笑文风掀开纸盒侧盖看了看,赞道:“很精美啊,我很喜欢。谢谢你。”

“没什么事,我先回座位上去了。”恩恩想表现得粗线条一些,但是不成功,显得有些手脚笨拙,她真担心刚才文风将那包装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看,那就糗大了。

见恩恩回座位,雅欣凑过来低声问道:“你送的什么?”

“围巾。”恩恩没好气道。

“你特意叮嘱我从澳洲带回来的那条?”雅欣恍然。

“你还好意思说呢,差点让我没脸送出去。”

雅欣顿了顿,点头道:“也好,我们送的圈圈比她们的要大,这还套不住司徒笑文风?”

今天是一个叫七夕的特殊日子,但所有的同学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出来。

3

报到日,无外乎交学费、领课本、排座次、认识一下新同桌、抄一抄新学年的课程表,潘老师说两句,那也都是老套词,这一年会是大家最充实的一年,会休息的人才会学习,希望大家向司徒笑文风同学请教经验云云。

然后学校划分成若干区域,每个班级包干一块打扫卫生。同学们更多地聚在一起,谈论自己的假期生活,状态完全还没从假日恢复。

新学期的座次表出来了,恩恩比较倒霉,她居然坐在了自己的死对头陶慧颖的正前方。

一看见陶慧颖那得意的笑容,恩恩心中便是一突,这一学年难过了。

雅欣毫无例外地在倒数第二排,只因倒数一排全是男生,老师可能也担心让雅欣坐过去会更添乱子,婉儿通常是坐三排正中,司徒笑文风正在她左后方!恩恩恨不能和婉儿换个位置。

恩恩她们结束了假期生活,开启了新的学年,艾司在家里可就难过了!

大约每隔五分钟,艾司就会开门看看走廊,或去阳台看看学校操场,恩恩她们怎么还不放学?

打开电视,听听广告,百无聊赖;打开电脑,看看网页,玩玩游戏,还是百无聊赖,啊……恩恩怎么还不回来!

艾司将屋里拖了第三遍,窗户擦了第五遍,恩恩她们总算回来了,一个个筋疲力尽,比艾司还要累。

“啊。”雅欣进门就扑倒在长条沙发,也就是艾司的床上。恩恩进门就嚷嚷:“我要洗澡。洗澡洗澡。”

“我也要洗。”婉儿也累出一身汗。三个沉甸甸的书包扔向沙发一角,发出“嘭嘭嘭”三记闷响,沙发不堪重负地抖了抖。

雅欣趴在沙发上道:“洗什么洗,下午还要累半天,洗那么白,还不就艾司看看。”

“讨打!”两只粉拳落下。

“雅欣啊,开学这么累呀?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艾司等着呢,早上无聊且无事,反而饿得快,好奇地过去拎起一只书包看看。好沉啊,恩恩她们每天都要背着这么重的书包去上学吗?那和监狱里的劳改犯做苦力有什么区别?“哇,你们书包好沉啊。”

“这算什么,真正的大头还锁在学校书桌里呢,这只是书桌里装不下的小部分,到了高三下半学期,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作沉重负担!”雅欣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小纸片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艾司又好奇了。

雅欣将小纸片递给艾司:“这是我们的课程表,家里要贴一张,每天才知道上什么课、带什么书。”她将头埋进沙发,实在累得够呛。

艾司接过小纸片,念道:“外,语,外,语,外,语……咦,怎么都是一样的?”

“笨蛋,竖着念,你那都是早自习。”

“哦,外,语,物,政,数……雅欣,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

“拿来,我念给你听,外语、语文、物理、政治、数学、数学,这是上午的,下午是生物、化学、外语、德育,晚上物理。一天12节课,懂不懂?”雅欣将课程名称一条一条讲给艾司听。

“哇,还有美术和音乐,听起来也不坏啊。”艾司知道,恩恩喜欢音乐,婉儿喜欢美术的。

“这都是噱头而已,只是写在课程表上好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改掉,被语文、数学、外语什么的取代,你有听说过高三还有美术音乐劳动德育这些课程的吗?如果不是体育在高考要算分,体育也会被改掉的。以前下午还有叫自习的课程,晚上也有,现在你看哪还有,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全都占满了。唉,算了,和你说也不懂……”雅欣身疲意冷,对即将开始的高三生涯充满倦怠。

“你们好可怜噢。”艾司想安慰一下,却显词穷,“咦?这上面的一二三四五六日是一周吗?怎么周六也要上课啊?不是双休吗?”

“切,”雅欣讥笑道,“双休?周六只上半天算好的啦,过一段时间,就要上满一整天,到高三下半学期,只怕星期天也没有了……”雅欣抬起头来,望着前方,双眼空洞无神,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那我不是每周只能和你们在一起玩一天?”艾司焦急起来。

“玩?你以为那一天是那么好玩的?作业多得压死你。不过呢,艾司你每天在家里把卫生打扫干净,衣服洗干净,我们放学之后呢,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玩啦,对不对?”

艾司想想,果真如此,开心地咧嘴笑了,不过只笑了一小会儿,艾司又愁眉苦脸道:“可是,你们上课要上那么久,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好难过。”

雅欣用手在下巴上架起八字,艾司说的难过,好像还一语双关哦:“这个问题……你没事可以玩游戏啊?”艾司没有网瘾,这点很赞。

“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艾司嘟着嘴。

“看电视吧,网上好多好多电视节目。”

“一个人看好无聊,好多都看不懂。”艾司看电视目前还需要带个问题解答官。

“这倒也是,可惜你没身份证和户口本,不然就可以把你弄进学校去。”

艾司吓了一跳,摆手道:“学校那么凶险的地方,我不去。”他也知道自己没身份,而身份这个东西,似乎不管在哪里都很有用处,“雅欣呀,要不你们也别去学校了吧?”艾司反过来诱劝雅欣。

“我倒是想啊。”在这一点上,雅欣和艾司是有共同语言的,“可我爸妈不同意啊,他们说,不管怎么样,也得混个高中文凭,再说恩恩和婉儿都在学校里,我不去,有人欺负她们怎么办?”

艾司愣了好久,张大嘴半天才蹦出一句:“真的有人欺负恩恩?”他想起以前恩恩问过自己,要是有人欺负她自己该怎么办,在艾司看来,恩恩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唉,学校里复杂得很,你以为就只是课多作业多考试多那么简单啊。”雅欣细数了学校里的各大势力,首先是班级里面的小团体,看谁谁不顺眼,与谁有矛盾,争班干部名额,争优质生称号,争各种奖项,争老师信任,争男生,抢女生,大家三五成群,明争暗斗;然后是班与班之间有各种比拼,拼成绩,拼美女,拼帅哥,拼家世,拼才艺,听说班级的排名、优质生的多少、升学率的高低直接与老师奖金挂钩,所以很多时候,老师还会在幕后推波助澜;还有各个社团之间的竞争,抢新生,抢社团建设费,打压竞争对手,花样百出;最后,好像学校和学校之间也会相互竞争,只是那种竞争的层级太高了,不是雅欣这样的同学能接触到的,像司徒笑文风对那个层级的竞争就会略知一二。

艾司听得目瞪口呆,在他脑海中,学校简直就是一个帮派林立、钩心斗角的阴暗之地,其凶险程度比自己以前估计的又提升了一倍不止。

中午在校外找了个小餐馆吃饭,没有去忠伯那里,虽然忠伯那里的菜味道很好,可价钱也与菜的分量相当,不是学生能当日常餐吃的。

下午又是艾司难熬的时间,也不知道恩恩她们搞卫生要多久。

不过今天,艾司有了新的发现。

下午五点后,楼下有小朋友大叫:“小明,下来玩!”

“来啦!”小胖墩噔噔噔就跑了下去,艾司听得心痒难耐,趴在阳台上看,下面竟然有四五个和小明差不多大小的小朋友。艾司自言自语:“恩恩只是叫我不许乱跑,我就在小区里,不算乱跑,嗯。”艾司也追了下去。

“小明,那个叔叔是谁?”看见艾司跟着小明下来,就站在距离小朋友不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瞅着,一个叫瑶瑶的小女生问道。

“他叫艾司,是个坏哥哥。”小明还记得那天自己被淋湿的事,从来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哥哥。

“那我们还叫不叫他叔叔好?”“是哥哥要叫哥哥好。”“是坏哥哥就不叫他了吧?”小朋友们展开了讨论,幼儿园的老师没有说过坏哥哥要不要叫哥哥好。

艾司已经凑了上来,蹲下身好奇问道:“你们在玩什么呀?”

“我们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不告诉你。”小朋友们七嘴八舌。

艾司耷下两条眉毛,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和你们一起玩吧,好吗?”

小朋友们好奇惊异地看着艾司,除了自己的爸爸妈妈,通常大人只会逗自己时才这样说,哪里会有大人真的和他们一起玩。

“我妈妈说,我不和不认识的大人一起玩。”“就是,我们不和大人一起玩。”“我们不和大人玩。”

艾司双手连摆:“不不不,我不是大人,恩恩也不是大人,苏姐姐才是大人。”

“可是,你比我们高那么多。”“就是。”“就是。”

这点艾司没办法否认,那个最高的小姑娘,也还不到自己腰际,这时候小明又跳出来说:“我们走,我们过去那边玩,不和他玩,艾司是个撒谎大王,他是个骗人精。”这个时候,可就该我说了算了,嘿嘿,叫你欺负我。

小朋友们成群结队远离艾司,艾司好伤心,扁着嘴,眼泪就要掉下来,不知哪个小朋友看到了,刮着脸说:“羞羞羞,那么大了还要哭。”

“羞羞羞。”“羞羞羞,嘻嘻。”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开始刮脸嘲笑艾司,艾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羞他,他都哭了。”个子最高的小姑娘站了出来,提议道,“你们看,他哭得好伤心噢,要不,我们和他一起玩吧?”

“等一下。”小胖墩又跳出来,“我过去问问他。”

“艾司,你有qq糖吗?”小明不叫艾司哥哥了,羞两下就要哭鼻子算什么哥哥,“你有qq糖,我们就和你玩。”投降是要讲条件的。

艾司止住眼泪:“没有qq糖。”忽而高兴道,“我有小狗饼干,超好吃的噢,我去给你们拿。”兴冲冲地跑回去了。

不一会儿,艾司拿着大包的小狗饼干,贿赂这些小朋友,和那时贿赂花菜的感觉一样。

小朋友们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小狗饼干就只剩包装袋了,不过大家信守承诺,开始带着艾司玩捉迷藏,然后又玩了木头人。

没想到这个大哥哥真的会和自己一起玩,艾司很快就和小朋友们混熟了,苗苗、瑶瑶、明明、朵朵、果果、七七,他把小名全记住了。

不过没玩一会儿,小朋友们全都要回家吃饭去了,一个个先后散去,艾司抬头看看天色,恩恩还没回来。“艾司,我也要回家吃饭去了,你不回家吗?”小明最后一个陪着艾司。

“恩恩她们还没回来。”艾司很失落,难道以后每天都会这样子吗?

“要不,去我家里玩?我有游戏机噢。”小明得了贿赂,和艾司的关系融洽起来,至于被欺负过的事情嘛,小明大人有大量,就不和艾司计较了。

“好啊。”艾司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恩恩她们回来时,房间门大开,艾司不见了!

4

“艾司会不会被什么人给骗跑了?”婉儿有些焦急。

“房间没有乱,他肯定自己跑出去玩了,这个艾司,还以为在小木屋呢,门都不关。”恩恩不愧是刑警的女儿,她铆足了劲,吼了一嗓子,“艾——司——”

“恩恩回来啦!”果然楼里传来艾司的声音。

艾司从小明家跑了出来,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恩恩:“小明家有游戏机,好好玩噢。”

恩恩斥责道:“你怎么回事啊?出去玩都不关门!要是屋里东西被偷了你来赔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不是在森林里。”

艾司兴致勃勃地来迎接恩恩,却被劈头盖脸一阵数落,顿时就扁起了嘴,委屈地大声道:“你们都不在,没人陪我玩,我又没钥匙,你又没说过不许不关门……我一个人好空虚、好寂寞、好无聊、好难过、好痛苦,好,好,好不开心的!”艾司一口气将他知道的表达心情的词语统统说了出来,越说越委屈,眼圈红红,泪水盈眶。

“好啦好啦,艾司不哭了,没事的,恩恩是担心你,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你要是在城里走丢了我们可就找不到你了。”婉儿安慰艾司,拍拍他的肩,摸摸他的头。

“我就在小区里玩,我都没有到处乱跑。”艾司争辩了一句。

“哼。”恩恩没好气地进屋去了。

雅欣也来宽慰艾司:“别怪恩恩,下次记住了,出去玩一定要把门锁好,城里有许多小偷,不关门他们就会来偷东西,电视机、电脑都会被偷走,待会儿去给你配钥匙。恩恩今天在学校,可是被欺负了噢。”

艾司正好开口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婉儿道:“在开班会嘛。”

开学大扫除之后是班会时间,无外乎是说些鼓励大家的话,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等成绩优等生发言谈经验,成绩中下游的同学也要表达自己将在这一年全力奋斗的决心。恩恩被班会的主持人陶慧颖点名发言了,在发言过程中自然受到主持人的挤对打击,还被指桑骂槐地说某些同学家庭条件不好,又不肯努力学习,将来怎么办?难道要流落街头当乞丐女吗?恩恩差点撕破了脸去撕陶慧颖的裙子。

最后潘二爷宣布,明天开始进行入学前考试,让同学们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个清晰的认识,好更准确地制订高三计划。

对假期玩了一个多月的恩恩和雅欣而言,任何时候听到考试心情都不会太好,考试结束之后心情往往会更不好,回家发现艾司又让人不省心,一不小心艾司就当了一次恩恩的出气筒。

婉儿说了点让艾司高兴的事:“考试呢不比上课,我们可以多些时间陪你玩噢。”

讲了一点小道理,说了几个小事例,终于让艾司意识到不关门出去玩是多么大的错误,艾司嘟着嘴去和恩恩道歉了:“恩恩啊,我知道要关门了,你不生气了噢?”

这哪里是道歉的语气,分明还在赌气,恩恩又哼了一声,问道:“作业做完没有?”

“还没有……”艾司声音又小了下来,他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某些事情叮嘱他之后,若没人在一旁监督,他会选择性忘记,在艾司看来,做作业显然是世界上最不好玩的事情之一,他还没找到做作业的快乐。

“明天我们就要交啦,还不快去,先写100个字,写完之后才准吃饭!”

见恩恩正在气头上,说话跟吃了火药似的,艾司今天下午也算玩高兴了,暂且避让。

雅欣在一旁小声地对婉儿道:“其实恩恩和艾司差不多,两个都是小孩子性格。”

“恩恩还好啦。”婉儿抿笑。

吃过晚饭,恩恩又去敦促艾司赶快把作文给写完,还要检查一下艾司的功课做得怎样。

趁看电视的广告间歇,恩恩翻了翻自己的作文本,洋洋洒洒几大篇,满满的都是自己的笔迹,嗯,至少字数是够了,正准备看一下内容,雅欣小声道:“恩恩,恩恩,电话。”用口型告诉恩恩,文风打来的。

恩恩又惊又喜,放下作文本接电话去了,文风也知道今天班会时恩恩吃了哑巴亏,打电话来关心一下恩恩的心情,能接到这样的电话,恩恩心中的那一点点阴霾自然是云消雾散,如冬日一轮暖阳照在身上。听恩恩的话语,似乎没产生什么负面心理,文风就放心了,又叮嘱了一下恩恩备战明日开学考试,不管怎么样,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虽然文风只是本着同学之间的友谊简短地问候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不过恩恩却是激动得难以自已,拿着电话咧嘴傻笑好久,直到电视剧又开始了,才和自己的好姐妹聚精会神地继续追剧。至于检查艾司作业的事情,恩恩粗粗看过一遍了,也就放心了,或者说,当她看电视剧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就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第二天一早,艾司来敲门:“恩恩恩恩,婉儿,已经七点了噢,你叫我七点钟叫你们的。”

“嗯……”先是蒙眬呓语,下一刻陡然惊醒:“哎呀,七点了!婉儿,快起来!雅欣,七点了!”接着两个卧室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有人滚下床,然后又撞上了衣柜,有人在单脚跳,是在……穿裤子?

“书,书!”

“作业,作业!”

“我的裤子呢?”

“哎呀,那是我的莎莲妮。”

不一会儿,三个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生,像鬼一样冲出卧室,艾司在门口,指着桌上道:“有香喷喷的油条和豆浆,你们吃吗?”

“艾司今天很乖噢。”抢着去梳洗的婉儿还不忘赞一句。

“吃,怎么不吃。”雅欣冲过去拿起一根油条,对折再对折,一口塞进嘴里,再端起一碗豆浆,咕噜咕噜咕噜,也一口全倒进嘴里,“姐妹们,闪人。”

抓起三只背包,刮过三道旋风,留下一桌子狼藉,艾司开始打扫卫生,接着又是无聊地等候。不过昨天晚上配了钥匙,关上门,就可以出去玩。

屋子里窗明几净,艾司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完工。”

可是出了门才发现,小明和他妈妈出去了,其余的小朋友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小区里只有几位阿姨带着更小的朋友在聊天,那些小朋友还在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显然和艾司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艾司开始绕圈子,测量自己从楼下走到小区的两个门口需要多少步,测量从小区东门到学校需要多少步,再从小区西门走到南华街要多少步。

走过去了,走过来了,又走过去了,又走过来了……艾司不好玩,非常非常不好玩。

艾司一遍遍走着,直到他彻底记住,小区周围共有103栋高楼,最高的32层,最矮的也有11层,高楼与高楼间有72条小巷,艾司可以用五种不同的路线将小巷不重复地一次性走完。

也不知绕了多少圈。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艾司?”

“忠伯?”艾司扭头看到蹬三轮的忠伯,车上拉着满满的一车肉和蔬菜。

“出来买东西啊?没和恩恩她们在一起?”忠伯吃力地蹬着三轮车。

“我没事做。”艾司不安地绞着手指,见忠伯蹬得满头大汗,走到三轮车身后说,“我来帮你。”

艾司在后面推,忠伯顿感轻松,笑道:“谢谢啦,恩恩她们呢?”

“她们入学考试去了。”

“哦。高三了啊,唉,想当年我儿子读高三时,也是累啊,一家人都累。不过现在好啦,过了这一年就轻松了。艾司什么时候去上学?”

“我不去学校。”

“啊?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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