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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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甄低头看了看脚下,忽然觉得,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但她,确实变了些。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家族的倾覆之祸,经历了给人做外室的屈辱挣扎,又经历了在扬州时的尔虞我诈、被下毒、被追杀……

回头再看小姑娘家的这些个心思,又怎会轻易生出难过气愤的感觉?

沈甄头一次,连骂许意清一句虚伪都懒得骂了。

能让她难过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傍晚之前,沈甄雇了几个工匠,在宅院门前挂了个匾额——沈宅。

沈甄抬手摸了摸,嘴角挂上了笑意。

第73章

元庆十七年,五月三十。

房檐下的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夕阳西下,浓浓流云纷至沓来,将静谧的沈宅覆盖。

稀疏的雨点坠在地上,沙沙作响,不一会儿的功夫的功夫便大雨如注。

忽闻一阵敲门声,清溪放下手中的竹扫帚,皱了下眉,心道:这太子殿下上午刚送了两个女婢过来,这会儿又是谁……

须臾,清溪走进春锦堂,掀开幔帐道:“姑娘,有人来找了。”

“是谁?”沈甄正弯腰给她的白鸽喂食。

“是孙家小姐和王家小姐。”清溪撇嘴继续道:“东宫的人早上才来过,她们下午便来了,这一个个,果然都是千里眼、顺风耳。”

沈甄一笑,心里清楚,她们如此殷勤,不过是想来看看她过成了什么样子罢了。

又或是想看看,她的宅子里有没有男人。

沈甄伸手拍了拍鸽子头,长叹了一口气,“让她们进来吧。”

孙宓和王蕤一进屋内,眼神便四处打量个不停。

王蕤道:“三妹妹,你回长安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昨日我刚回京,还没来得及说,便遇上你们了。”说罢,沈甄抬手给两个斟了茶,“两位姐姐喝茶吧。”

王蕤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昨儿也是巧了,清清说珠月阁新上了些钗子,约我们去瞧瞧,没想到竟遇上了你。”

“确实很巧。”

王蕤又道:“哎,去年你家出事的时候,我恰好生了风寒,阿娘不许我出门,三妹妹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沈甄看着她的眼睛道。

王蕤端起眼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若无其事道:“欸,对了,那八千贯,不知是谁给三妹妹还上的?”

沈甄指尖暗暗用力,淡淡道:“是阿耶曾经的学生。”

“是吗?”王蕤笑着拉过她的手,“那这段日子,三妹妹受了不少苦吧。”

“承人照顾,倒也还好。”

就在这时,孙宓率先递过来一个帖子,“沈甄,下个月许四娘要在曲江办赏花宴,你既然回来了,便一起来吧。”

“我就不去了。”沈甄推回道:“我与各位姐姐不同,每日还需照看铺面,这份好意,只能心领了。”

孙宓是个沉不住气的,立马道:“清清念着往日情分,央求她四姐姐邀你同游,你竟看都不看便要回绝?”

王蕤推了下她的臂肘,打圆场道:“三妹妹有所不知,清清如此做,是特意为了你。”

“近来京城传出的那些话,想必三妹妹也有所耳闻了。咱们女子的名声大过天,三妹妹何不趁此机会澄清一番?也免得叫人误会才是。”

说罢,王蕤又给孙宓使了眼神,孙宓皱着眉头道:“沈甄,你若是差银子,就说出来,大不了我回家取,给你些。”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什么想要解释的,多谢各位姐姐的好意。”沈甄将请帖推了回去。

孙宓一急,又道:“沈甄!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沈甄不接话。

王蕤看沈甄这幅油盐不进的架势,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无用,便道:“三妹妹,这帖子我们就放这儿了,你先别忙着拒绝,再好好想想,毕竟这流言蜚语,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王蕤将孙宓从沈宅里拉了出来。

孙宓一甩手中的蒲扇,“她沈甄有什么好跟咱们摆谱的,也不看看她在外面是什么名声,我们亲自给她送帖子,已是给足了她面子,换做是别人,谁还愿意同她在一处?”

自打沈甄回京的消息的传出来,京中流言就像是烈火沾了油,火势蔓延之快,根本无法熄灭。

有人说沈甄给人当了妾室,有人说她去扬州做了瘦马,还有人说,她给人做了外室。

今日能回京,是被太子殿下所救。

王蕤将声音低了低;“外面传的,会不会有假?”

“嘁。”孙宓道:“你怎么也跟清清一样,还替她说上话了?我听阿娘说,云阳侯府被抄家之时,沈家的旁支为了避嫌,可是分文未拿!沈甄的亲叔伯都不肯出手相助,上哪能冒出来一个,不计回报还肯给她还八千贯的大善人!依我看,她八成是给人当了外室。”

“你别忘了,她那张脸,以前就没少惹出事来。”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王蕤低声道,“不过她也是命好,还能得太子殿下照拂。”

孙宓笑了一下,“也就仅仅是照拂罢了。”

墙外的声音渐行渐远,清溪盯着桌上的帖子,缓缓开口道:“姑娘,您去吗?”

“不去。”沈甄摇了摇头,“我虽猜不出她们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有一点,许家女绝对没有这个好心帮我正名声。”

许意清虽然永远都是那副舍己为人、大义凛然的模样,但实际上,她贯是会利用别人做事。

就如比昨日,她刚一进京,就十分巧地遇见了她们。

巧合吗?她不这样认为。

京城这些有名的贵女里,嘴巴最大的便数王蕤,与她结怨最深的当属孙宓……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刚出门,就都撞见了?

她只怕是消息传的还不够快吧……

沈甄自知自己的心机不如许七娘深,便想着:既斗不过,那还不如敬而远之,少给自己惹点麻烦也是好的。

至于名声,她眼前闪过那人的脸,不由攥了攥手心……她也确实给人做了外室不假。

用过晚膳,大雨骤停,沈宅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敲响,沈甄蹙眉道:“这又是谁!”

“奴婢出去瞧瞧,要还是那几个人,奴婢就说姑娘歇下了。”

沈甄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清溪返回,话还未说完,沈甄蓦地放下手中的绣帕,疾步走了出去。

而不远处的垂花门外,也有一人正朝她阔步走来。

那人鬓若刀裁,眸如寒冰,狠厉的眼角中忽然泛起一抹柔和,四目相对,他开口唤她。

“三妹妹。”苏珩一顿,“是我来晚了。”

沈甄愣住。

傍晚的风带着几分清冷,空气入喉,都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世子?”

苏珩一笑,“全长安,也只有你还唤我世子。”

沈甄这才发现自己叫错了,立马改口道,“侯爷。”

“你怎么叫都成。”

二人在凉亭中坐下,沈甄偏头看他。

年少时的苏珩颀长清瘦,芝兰玉树、现在却如山崖间的松柏一般,孤寒参天,笔直而立。

一别近三年,沈甄既觉得他陌生,又觉得他熟悉。相顾无言之后,二人同时开了口。

苏珩道:“这段时间,受委屈了吗?”

沈甄道:“护国公的事,我听说了,侯爷节哀。”

清溪端来茶水,放到桌案上,随后缓缓退下。

沈蓝色的上空,被红霞所染,愈来愈沉,苏珩看着眼前的亮如星莹的双眸,久久缓不过神来。

一晃,她都这么大了。

苏珩眸光稍暗,笑着同她说起了漠北。说起漠北的漫天风雪天有多冷,说起漠北的烈日艳阳天又多炙,说起沈甄送给他的猫,都已经生出了第五代子孙。

沈甄小时候养过两只猫,但因着对毛发过敏,云阳夫人强行要她把猫儿送走,小姑娘哭得泪眼婆娑,苏珩只好给她想了个法子。

他来替她养着。

沈甄眼前一亮,“侯爷给它们也带回来了?”

“想着回来见你,便都带回来了。”苏珩点头,“现下那些个猫崽子,霸占了我一个院子。”

两人到底是青梅竹马,一提起从前的事,关系立马亲近了许多,苏珩习惯性地给她斟茶,提起茶壶,缓缓倾斜。

哪怕他极力控制,也掩饰不住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你的手……怎么了”沈甄看着他道。

苏珩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伤了。”

“怎么弄的?”

“被人挑断了筋脉。”

沈甄捂住嘴,低声道:“那你还能……”拿起剑吗?

将军的手臂意味着什么,谁会不清楚?

“不是还有左手?”苏珩笑道。

天色愈发暗了,一道微弱的阴影映在了他身上,时间倒转,不由沈甄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忍不住鼻尖一酸,潸然泪下。

苏珩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怎么,你嫌弃我?”

沈甄连忙摇头。

苏珩拿出一张帕子,替她擦了眼底,“哭什么,我左手还能打马球。”

“真的?”沈甄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

苏珩的手一空,随即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下?”

沈甄知道,他这在安慰自己。

默了半晌,苏珩一脸正色地看着她,“日后,长平侯府便是你的靠山,记住了吗?”

你受过的那些委屈,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一次。

……

——

京兆府。

陆大人忙碌一日,上午去太医院调出了大晋开国以来瘟疫的记录,整整一下午,都没看完眼前的卷宗。

食指抵额,揉了半响。

孙旭在一旁疑惑不已,他和陆大人共事多年,还未见过他主动查案,便道:“陆大人为何要看这瘟疫的记录?”

陆宴随口道:“就只是看看。”

孙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外头天气不错,道:“一会儿散值,陆大人要不要一同去酒楼喝点?鲁参军和郑大人都去。”

陆宴抬眸道:“你们去吧,我这还有卷宗尚未看完,就恕不奉陪了。”

孙旭给他比了个佩服的手势,笑道:“陆大人不愧是长安城的父母官。”

傍晚时分,衙内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陆宴落笔之时,倏然感觉心口一痛,这种疼法,真真是再熟悉不过。

不及片刻,他便坐不住了,瞧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不禁冷嗤一句,果然不让人省心。

上了马车后,陆宴低声道:“今日从保宁坊那边,绕一圈再回府。”

“属下明白。”杨宗道。

马车转动,一路向南,缓缓驶入保宁坊,然在沈宅门前停下的那一刻,便是连杨宗都不敢说话了。

这沈宅门前,居然……赫然横着另外一辆马车。

“怎么回事?”

陆宴掀起马车的幔帐,抬眼一望,眸色一沉,心跳都好似跟着滞了片刻。

心口的愤怒瞬间盖过了疼痛。

这是长平侯府的马车。

沉默片刻后,陆宴忽然勾起嘴角,眸中含着一股渗人的笑意,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沈甄,可以啊,才分开几天,就知道为别人哭了啊。

杨宗咽了咽唾沫,低声道:“主子,咱……”

“回府。”

陆宴放下了幔帐。

第74章

暮色沉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主子,到了。”杨宗低声道。

斜靠在车沿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旋即,若无其事地下了马车,进来镇国公府的大门。

天色已暗,陆宴早早入了净室,热气缭绕间,男人的额边青筋凸起,眼底尽是愠怒与挫败,幽静中混杂着他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声。

他的耳畔忽然响起了随钰说的那句话——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家青梅竹马回来了,你慌不慌?

他忽然嗤笑一声,自己劳心劳力想着让她父亲重回朝堂,可她呢?

对着另外一个男人掉眼泪?

怎么着,久别重逢喜不自胜吗?

熄灯后,男人在暗暗磨牙,说到底,就是惯的她。

翌日一早,薄雾散去,日头升起。

陆宴用过早膳,停箸,起身,低声对着杨宗道:“来信了吗?”

杨宗咽了口唾沫,捏了把汗道:“属下尚未收到。”天知道,杨宗这两日看天看得脖子都木了,可就是,一只白鸽都瞧不见。

闻言,陆宴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成,甚好。

陆宴拿起乌纱,向外阔步走去,杨宗对着那个阴沉无比的背影,用手撸了一把脸。

近来的日子,想必是不太好过……

——

元庆十七年,六月初一,长安西市。

沈甄一早便敞开了百香阁的大门。

夏日是香粉脂粉之类的物件卖的最好的时候,因时间紧迫,沈甄只调了三十余瓶香粉,便开了张。

清溪一边摆弄着陈设,一边道:“姑娘,左边一侧的柜子都还空着,可是要把库房里的存货拿来摆?”

沈甄摇了摇头,“不了,库房里的那些香粉时间有些久了,味道也不及原先浓厚,这儿我打算养些花卉来卖。”

“花卉?”

“是啊,在扬州时我就发现,时下花卉大热,利润极高,一株木兰花稍稍理个模样出来就可以卖到三千钱,我算了下,若是在长安城卖牡丹,兴许能卖到五千钱。”

清溪笑道:“没想到,姑娘还有经商之才。”

沈甄托腮,叹了口气。

若不是因为去年那八千贯,她差点被逼到签了卖身契,如今的她,也不会天天琢磨赚钱。

说起来,自打沈甄拒绝了那场“鸿门宴”,便一直惴惴不安,右眼皮,都跟着跳两天了。

她抬手摁了摁眼眶。

清溪道:“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坏事要找上门来。”

清溪立马道:“姑娘,说出口的话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可不能乱说!”

然而清溪的话还没掉地上,沈甄就见孙宓带着两个婆子、两个婢女提裙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随意道:“早听闻你这儿的物件儿精巧,我便特意来瞧瞧。”

沈甄起身,轻声道:“不知阿宓喜欢哪个?”云阳侯府没出事之前,沈甄总是极为客套地唤她孙二姑娘,可孙宓偏觉得不够亲近,非逼着沈甄唤她阿宓。

孙宓的父亲从前不过是正五品的谏议大夫,与沈甄这侯门嫡女的出身相比,显然是差了一截,所以沈甄唤她越亲近,那些个贵女越不好给孙宓脸色看。

可不到一载的功夫,孙宓成了正三品工部尚书之女,沈甄却成了罪臣之女,身份调换,再听这声阿宓,就不免有些扎耳朵了……

孙宓提唇一笑,以为沈甄是故意和她套近乎,便从柜中多拿了一些香粉胭脂,“我难得出来一趟,这些我都要了,你算算一共多少。”

沈甄低头,象征性地拨弄了下算盘,道:“十贯。”

孙宓眼神一凛,“十贯?沈甄,我好心来照顾你的生意,你这是抢钱呢?”

“阿宓你眼光独到,手里拿的那些,恰好是我这儿用料最考究的香,自然……就是要比其他的贵些。”沈甄说话的语气,可谓是万分真诚。

孙宓深吸了一口,道了一句好,随后对着一旁的嬷嬷,咬牙道:“把钱给她。”

那婆子瞪着眼睛,扔给了沈甄十贯钱。

孙宓气哄哄地走了,清溪却“噗呲”一笑,“姑娘厉害,竟然将东西转眼翻了好几番,卖了给了孙二姑娘。”

沈甄怔在原地没动,一脸凝重,过了好半天才道:“孙家这位二姑娘不是刚进京,亦不是第一次上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她心里一清二楚,不到两贯的香料,我故意卖她十贯,整整十贯,谁都知道价高了,那她为什么还要买?”

听了这话,清溪醍醐灌顶,忙道:“难不成,她有非买不可的理由?”

沈甄点了点头,缓缓道:“我虽猜不出其中的缘由,但我知道,以孙宓的性子,今日她来此,绝不会是为了给我送银子。”

这下,清溪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默了半晌,沈甄缓声道:“咱们先把柜里的香粉一一记录下来,从现在开始,但凡有人来采买百香阁的香粉,都让她们试用一下,签了字再走。”

“姑娘的意思是,孙家二姑娘是要在香粉里动手脚?”

“这只是我乱猜的……”

她只是突然想起,曾经有个人,突然带着一群衙隶和三个大夫,冲进了她的百香阁,非说她这儿香有问题……

——

许府。

许家四姑娘许涟漪,此时正和许意清喝茶下棋。

有个婢女躬身来道:“回四姑娘,七姑娘,探子回来说,孙家二姑娘方才去了一趟西市的百香阁。”

许涟漪晃了晃茶杯,道:“这傻姑娘做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些?真要是惹出祸端,可不好收场,清儿,你怎么不提点一二?”

“孙宓可不傻。”许意清笑道。

“此话怎讲?”

许意清道:“京兆府少尹孙旭,那是她二哥。”

“这我倒是给忘了,不过我怎么记得,他们两家走的并不近。”许涟漪道。

“再不近,那也都姓孙,老祖宗的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许涟漪道:“那若是东宫那边护着呢?”

“人证物证具在,怎么护?东宫那边一旦护了,不就相当于给沈家出头么?沈家的案子可是圣人为了平息民愤亲口敲定的,东宫想翻案,那不等于驳了圣人的意?”许意清顿了顿,又道:“沈家的事咱们不愿意沾,由孙家来做正好,反正满京上下,谁都知道孙尚书无能,比不得当年的云阳侯。”

随着年岁渐长,许意清越发清楚,这女儿家之间的心思啊,不论是嫉妒、是讨厌、是欣赏、还是赞佩,一旦放在家族大义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敌是友,皆是顺势而为。

就像孙宓,所有人都以为孙宓傻,只知道乱出头,其实不然,亦或者说,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傻子,若是孙家能如许家这样根深繁茂,她也不用被人当棋子推来推去。

许涟漪捏了捏许意清的鼻子,“怪不得皇后娘娘总说你通透!”

许意清揉了揉鼻子,“四姐姐要明年就要嫁给魏王了,我这分明是为了你。”

“你可真是讨打!”

——

一连几日过去,沈甄的百香阁,可谓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这让她一度以为,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多了。

可就在六月初四的早上,沈甄刚修剪了一盆牡丹,就见孙宓扯着一个满脸脓疮的婢女,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沈甄,枉我那么信任你,长安城那么多家香粉铺子的生意不做,单单就来做你的,你竟拿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坑害我!”

话音一落,清溪与沈甄四目相对。

沈甄走上前,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宓红着眼睛道:“怎么回事?你还有脸问?前两日,我在你这买了胭脂香粉,随后赏了我贴身婢女一个,可你看看她!她的脸还能要吗?”

“我替他请了大夫,大夫却说,药性太烈,根本治不好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沈甄,我是念着往日的情谊才来照顾你的生意,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

沈甄捏了下清溪的手心,“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孙二姑娘给我解惑。”

“你说!”孙宓道。

“我毁了你的脸,于我到底有甚好处?此后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生意还做不做了?既然此事于我而言,有害无利,那我为何要做?”

“这只是你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孙宓流眼泪道,“是,我承认,曾与你闹过许多不愉快,可你有怨言,大可对我直说,断不用这样手段来害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孙宓对一旁的婢女,道:“去京兆府!给我报官!”

“人证物证具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抵赖!”孙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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