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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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元帝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许皇后的眉越蹙越深,死死地盯着六皇子,微微摇头。

御史抬起手,冷嗤道:“还不快给他的嘴堵上!”

“狗皇帝,你送到我们丽国来学者,瞧着衣冠楚楚,却在满口胡言。他告诉我的子民生来卑贱,若无天可汗在上,便如蝼蚁一般无法苟存于世,应奉你为神明!你当真不羞愧吗?!你就该去……”

丽国王子还未说完,鸿升便拔了腰侧的剑,陆宴起身道:“留活口!”

大明宫内,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六皇子用指尖点了点案几,几个宫女忽然将宽袖一扬,亮出了几把暗器。

陆宴本还不明这丽国王子为何突然不要命了,眼下却瞬间懂了,他不过是想将鸿升从圣人身边调走罢了。

谁料,暗器竟朝太子发出了“咄咄”的声响,暗器速度飞快,数箭齐发,陆宴厉声道:“杨宗,保护太子。”

许皇后假意慌乱,伸手护住肚子去拉成元帝。

就在这时,殿内有无数人被利箭穿喉,鸿升身中数箭,渗人的血迹,从他的官服里快速地涌了出来,如房檐之上的雨滴一般,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

腥咸的血味在空中弥漫。

这场纵情声色的夜宴,在刹那间,再度鸡飞狗跳。

紧接着,金吾卫推开门闯了进来,只见又有人跳出来,手持暗器,对准了大殿之上的帝王。

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太监掐着嗓子打呼,“护驾!快来护驾!”

金吾卫砍下宫女头颅之时,利箭离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帝王射去——

许皇后瞳孔一缩,忽然挺着肚子挡在了成元面前。

她失望的、绝望地看了六皇子萧烨一眼。

闭上了眼睛。

她得要救许家。

然,成元帝身前突然出现了三名武士,他们身着铠甲,腰间别着京兆府的令牌,以身顶住了这些箭矢。

成元帝大惊失色,跌坐在龙椅之上。

从丽国王子开口的刹那,到这一刻,不过是弹指的功夫。

陆宴坐在靖安长公主身侧,极为短暂地同许后对视了一眼。

好似在说——

这救驾之功,我不会给你。

须臾,靖安长公主失神地看着陆宴,低声喃喃道:“三郎,方才,我眼前划过了你中箭的样子。”

陆宴喉结一动,笑道:“阿娘想多了,儿子身上还有软甲,中不了箭。”

靖安长公主抚了抚胸口,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成元帝缓缓回神,握了握拳。

他看了那个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丽国王子一眼,又看了手臂中了一箭的太子一眼,最后,又看了正襟危坐,垂目持礼的六皇子一眼。

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巧合。

即便还未经过鞫谳,成元帝的心里也都有数。

成元帝起身,沉声,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交由京兆府主审,大理寺协助,立案,严查。”

陆宴及周述安起身,异口同声道:“臣领旨。”

许皇后捂着腹,痛却不敢出声,成元帝回头看她,“皇后腹痛?”

许皇后低声道:“臣妾只是受了惊吓,无碍。”

成元帝低低地嗤笑一声,“你肚子里既是有朕的子嗣,还是小心些为好,来人,皇后受惊,即刻送她回安华殿,仔细伺候。”

许皇后道:“陛下!”

成元帝不再看她,低声轻语:“朕欠许家的,应也是还完了。”

——

七日之后,早朝上,陆宴将刺杀一案定为他国细作所为。

众人纷纷揣度帝王心声,京兆府和大理寺如此判,原因有二。

一来是知道成元帝好名声,他不想让史官在万国来朝这样的盛世中记上亲儿子宫变这一笔,二来,便是想以此为由,南下征战,以此扩大晋朝势力。

于是,大殿之上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

与此同时,陆宴再度呈了折子。

经过鞫谳,又抖出了魏王结党营私,皇后干政、贪污卖官,陷害忠良等事。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重罪。虽无株连,但成元帝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德不配位”四个字砸在了许后身上,夺去了许后及六皇子的封号。

许氏一族,闻言皆是如丧考妣。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王家、宋家、邱家等,那些平日里与许家走的近的世家,皆开始同许家撇清关系。

云阳侯府于庆元十六年在朝堂上所经历的一切,如时间倒转一般,在许家头上重来一次。

唯一不同的,便是许家的根基太深。

许家百年基业,这成百上千个乌纱帽里,有同流合污之辈,自然也有清明廉洁之辈,谁也不能将其一杆子打死。

御史参了鸿胪寺卿许康林一本,许康林以渎职之罪入狱,翌日,许柏林自请革去宰相一职,算保全了阖府上下的性命。

——

许氏夺取皇后封号之后,从安华殿移至上阳宫,身边只留了庄嬷嬷一个。

庄嬷嬷低声道:“娘娘刚没了孩子,别光脚下地了,若是凉着,是要落了病根儿的。”

许氏素面朝天,淡淡道:“本就保不住,本就活不久,无妨了。”

庄嬷嬷眼眶一红,默默流泪,“陛下怎能丝毫不念旧情,那日,娘娘明明挡在了陛下身前,若那箭矢射过来……”

许氏笑了一下,道:“活着,皆虚情假意,只有死了,才能见真心。”

庄嬷嬷低头,“那娘娘日后该怎么办?后宫那些人,免不了要来落井下石。”

许氏推了开窗,晨雾洒进来,她看着枝丫上的厚厚的积雪,轻声道:“入了这里,早晚都有那一天,端妃会给我个体面的。”

庄嬷嬷皱眉,“端妃?”

许氏低声道:“岁末,我曾去过一趟端妃宫里,揉了揉十皇子的头,告诉她,我兴许有份大礼要送给她。”

庄嬷嬷道:“娘娘是留了一手?”

许氏摇头,“算不得,只是有一天我心里头不安,就想着留个随手的人情。”

庄嬷嬷道:“是何?”

许氏低声道:“元旦那日射在太子手臂上的箭矢,有毒,这事至今无人知晓,待三年之后,本宫赌他们,解不了。”

庄嬷嬷瞳孔骤然放大。

而另一边————

第122章

而另一边——

马车转动,一路向西。

陆宴夜至东宫,外殿内侍替他开门了,恭敬道:“陆大人里面请。”

走进长熙院,侍女躬身站与两侧,陆宴躬身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坐在榻上失笑,“陆大人永远礼数周全,快坐。”

陆宴凝视着太子手边上缠好的白色的纱布,轻声道:“殿下的伤可还好?”

太子点了点头,“都是些皮外伤,无碍。”

陆宴斟酌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恕臣直言,这也许并非是皮外伤。”

太子一愣。他心知陆宴不会随意开口说这话,便又道:“此话怎讲?”

陆宴蹙眉道:“白大夫此刻可在东宫?”

太子放于膝上的手随意拍了一下,道:“眼下各家都还过节呢,孤想着这都是小伤,便没召他,只召了太医署的人走了一趟。”

陆宴问道:“太医署的人怎么说?”

太子道:“皮外伤。”

陆宴想到了最初的那个梦境。

百道年对杨宗道:“世子爷当年受的并非只有箭伤,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在西域生活多年,认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一种名为‘爻’的蛊毒,爻毒入体时,不会有任何异常,可待三年之后,会瞬间吸干人的骨血,夺人性命。”

“即便这世上有解药,那也来不及了,三年的时间,爻毒早已沁入体内的每一步……”

思及此,陆宴眸色一凛,郑重其事道:“殿下现在召他入宫吧,臣是怀疑,那箭上有毒。”

太子身边的內侍蓦地抬了头。

半个时辰之后,白道年缓缓走了进来。

他摸着那个箭矢了好一会儿,先放于水中浸泡,又用火烧了一遍,半晌过后,箭头表面浮起了黄色的汁液。

白道年眸色一沉,后又拆了太子身上的纱布,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宴,“陆大人说中了,这箭矢上的确有毒,若在下猜的没错,应该是西域的‘爻’毒。”

话音甫落,太子身边的两个内侍“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太子的脸色却是难得的平静,淡淡道:“这毒可能解?”

白道年点头,“多亏陆大人发现的早,在下尚能配一幅药剔除毒性,若是等到毒发,那便真是没法子了,可……”

见他欲言又止,太子道:“不必有所忌讳,直言便是。”

白道年本就不会说那些囫囵话,低声开口道:“这爻毒毒性强,哪怕是解了,身体也定然会照旁人弱一些,恐会影响寿数……”

“孤知晓了。”太子道。

白道年的那句话意味着甚,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明白。

太子身边的内侍对白道年哽咽道:“当真没有别的法子吗?殿下别苑里珍贵的药材无数,只要能对太子殿下……”

“万万不可!用药讲究‘补勿过偏,补勿滥用’,便是再珍贵的药材,也不可多用。”

內侍着急道:“可这……”

“好了。”太子道:“孤的身子,孤自己清楚,一切都听白大夫的便是。”

在太子看来,若非陆宴将这位神医从扬州带回来,他也许都活不到今朝,所有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至于其他,强求不得。

只要他一日是大晋的太子,便要尽一日太子责任。

须臾,太子回头看着陆宴道:“孤又欠下你一个人情。”

陆宴道:“殿下言重了。”

太子嘴角起了起,并未同他继续客套。

只是在心里道:若孤还有机会,这份情,孤会还的。

——

一连两场大雪,便到了正月十五。

每逢上元节,各家都会做这么几道特别的菜,如肉糜,丝笼,食糕等等。

乌利一早便来到了沈府,至中午,众人一起用膳。

沈姌、沈甄、沈泓坐在沈文祁左侧,乌利和沈谣则坐在沈文祁右侧。

回鹘嫁娶不讲究三书六礼,沈谣被封公主又是在宫中出嫁,故而乌利见自己老丈人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都不用多,屈两根手指头就够了。

乌利面对沈家这一家子,多少有些不自然,用膳时的那股别别扭扭的文雅劲儿看的沈谣在一旁忍不住发笑。

沈谣将面前的食糕推到了他面前,“这是洛阳的特产,你尝尝?”

乌利不挑食,拿起来就吃了一块,谁料一进嘴,就尝到了一股酸不酸、甜不甜,还有点发馊的味儿,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还有点黏嘴。

乌利强忍着咽下去,低声问沈谣,“你爱吃这个?”

沈谣撂下木箸,侧头看着乌利,笑道:“不好吃吗?”

乌利深邃的眼神布满了疑惑和不解,勉强道:“你若是喜欢,不如多买些回去?”

沈谣皓齿微露,小声道:“不用了,我从来不吃。”

到底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乌利看着她促狭的目光,立即明白自己是又被她捉弄了。

见此,沈文祁都不禁摇了摇头。

他这二女儿,还是那个样子。

用过膳,沈泓在一旁拽着乌利袖口嚷嚷道:“二姐夫,晚上有灯节,你会去吗?”

乌利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看着沈泓对自己亲近,不由弯下身子道:“陛下邀我入宫,我不能陪你们去了。”

说罢,乌利将一把短弓递给了沈谣,“御赐之物,可随身携带。”

沈谣接过,笑道:“今夜京兆府与金吾卫一同徼巡六街,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乌利道:“今晚人多且杂,你拿着吧。”

回到长安后,沈谣将胡服换成了长裙,她低头看了看裙摆,又掂了掂不太相配的短弓道:“成吧。”

就在这时,沈泓又扯着沈谣道:“二姐姐很快就会离开长安吗?”

话音甫落,沈谣的肩膀一僵,不由回头去看乌利,归期虽然未定,但她大致也猜得到,到了月末怎么都该走了。

乌利看着她渐渐暗淡的眼神,笑了一下道:“谣谣,过了三月再走吧。”

沈谣呼吸一紧,随后背过了身子。

乌利转身离开,沈姌推了一下她的手臂。良久,沈谣一把抱住了沈甄,红着眼眶道:“姐姐能送你出嫁了。”

——

天渐渐沉了下来,今夜上元节灯会,长安各个坊门皆开,彻夜欢闹,到明而终。

三姐妹更衣梳妆后,拉着身着厚袄的沈泓,阔步出了沈府,倏然一阵寒风吹来,沈姌侧头对沈甄道:“你穿的是不是太少了些?”

沈甄举了举手炉,“一点都不冷。”

沈姌看了一眼沈甄,心里断定,什么不冷,不过就是为了爱美,于是回头对苗绮道:“拿两个大氅搁马车里吧。”

两辆马车缓缓停下,四人下了马车后,不由一起朝天上看去,纵使他们已看过无数次灯会,可仍会对眼前的景象

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安福门外灯轮高二十二丈,衣以锦绮,饰以金玉,燃灯八万盏,簇之如花树。

灯烛华丽,百戏陈设,全长安,少女妇人千余人,皆在灯下游走。

旌旗交错,宫女千数,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在斜晖交映下,倒影成鲜。

一个卖灯具的商贩,低声道:“三位姑娘可要做平安灯?”

做平安灯是晋朝上元节的习俗,互赠以表祝福。三姐妹看着沈泓已经挪不动步子了,只好道:“和灯具如何卖?”

商贩指着龙膏、驼头、芳芭、兰膏道:“这些皆是五贯。”

又指着,百枝、九光、蜿脂这些道:“这些不卖,靠对诗可得。”

对诗,这可难不倒沈家女和那个矮矮的书呆子。

沈姌道:“那您先说?”

老伯道:“满目缤纷满目佳。”

沈泓挥了会胖手,“我知道!我知道!霓虹闪烁映天华。”

老伯抬起下巴往下瞧,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个人,便笑道:“那小公子再接一个,上元灯火迷人醉。”

沈泓又道:“我知道!璀璨今宵夜似花。”

沈谣摸了摸他的头,“啧,可以啊泓儿,我走的那一年,你可是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呢。”

沈甄扶额,低声道:“二姐,他现在是话太多,太多,太多了……”

“三姐姐别这样说。”沈泓有些委屈地看着沈甄,随后又拿小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伯笑道:“这两个灯具,是小公子的了。”

沈姌又低头挑了几个,在一旁默默付了钱。

见沈甄今日如此投入,又不由笑道:“甄儿,你这灯是给谁做的?”

沈甄小脸微红,张了张嘴,一个“陆”字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过了半晌,沈谣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眸色一僵。

沈姌道:“怎么了?”

沈谣沉声道:“阿姐,那是许三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参考资料《朝野佥载》

第123章

(许三娘不是许后。)

许三娘在抬眸的一瞬间与沈谣对视——

她停下脚步,脸色渐渐发白,忽然想到了甚,拉起许意清的手调走就走。

沈谣的眸色越来越沉。

纵使上元节没碰上,她也会去找她,如此撞上来,甚好。

许三娘脚步匆匆,用手臂推着缓步赏灯的人,沈谣从身后拿过了那把短弓,众目睽睽之下上箭,拉弓,左眼微闭,指尖一弹。

“咄”地一声——

箭矢穿过三娘的发丝,“噔”地一声定在了波斯庙门前的木桩上。

许意清双眸瞪圆,“三姐,怎么回事!”

不只是许意清,沈甄也是吓得不行,她低声道:“二姐,你在作甚。”

沈谣对苗绮和苗丽道:“看着泓儿。”

许三娘还欲再走,沈谣当街呵斥道:“站住!”

沈姌和沈甄跟着沈谣走到了许三娘面前。

许三娘颤着指尖道:“沈谣。”

沈谣笑着看她,“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甭管真公主还是假公主,总之,永和公主的封号是圣人亲封的。

许三娘见周围人多,握了握拳,故作镇定道:“殿下当街持剑,这是丝毫不将官府放在眼里?”

窃窃私语声入耳,许三娘又看了沈甄一眼,缓缓道:“差些忘了,今日是京兆府掌徼巡六街之职,难怪。”

这就是变着法地暗示众人去想沈甄和陆宴关系。

沈谣一字一句道:“许意宁,我阿姐当年坠入曲江,是你派人推的?”

许三娘下意识否认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沈谣又道:“那亲自送到侯府去的那名女通译呢?”

许三娘眼神回避,道:“我不知道殿下在说甚。”

沈谣嗤笑一声,再度拉弓,将冰冷的箭直接抵在了许三娘的额心。就像是许多年前,草原上,莱曼抵住了她额心那般。

许三娘的心怦怦直跳,但却认定沈谣不敢动手,便扬起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永和公主想要我的命,大可拿去。”

沈谣淡淡道:“我要你的命作甚?”

许三娘瞳孔微颤,“那为何还要如此?就为了羞辱我吗?”

坚硬的箭矢紧紧地抵着女郎的皮肉,沈谣笑道:“许三娘,我给你个选择吧。”

许三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此刻的沈谣和四年前的沈谣截然不同。

她根本不知她在想什么。

沈谣不紧不慢道:“今夜乃是上元,城门、坊门皆开,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跑,离开长安。”

许三娘嘴唇隐隐颤抖,又道:“不然呢?”

沈谣道:“你跑不掉,我便带你回草原,献给回鹘的男人。”

一听是草原,沈三娘瞬间有些崩不住了,有些绝望道:“谣谣,我也是无辜的,我没得选,这笔账你不该算在我头上。”

“无辜?”沈谣突然声嘶力竭道:“那你告诉我,我们沈家谁不无辜?”

沈谣看看着许三娘的眼睛轻笑,轻声道:“我会带你们去草原看看的,我总得让你们知道,许家都过甚,至于你活不活的下来,我们各凭本事。”

许意清也跟着红了眼眶道:“公主给的这叫哪门子的选择!这分明将我们往绝路上逼。”

沈谣看了看意清,缓缓道:“我记得你今年刚满十六,甚好。”

沈甄走投无路时,就跟你一样大。

世人皆说沈家三姑娘幸运,竟能得了镇国公世子爷的青睐,可又有谁知道,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侯府嫡女,被一个陌生男人收做外室,住在那一方天地里逢迎时,又是怎样的无助。

她难道不害怕吗?

她难道不绝望吗?

沈谣手臂回抬,收了箭矢,对她们二人道:“来,开始跑吧。”

许三娘和许意清久久未动。

“如果不跑,我便当做你们是同意随我去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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