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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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的户籍——”刘金一眼看见那边窗下坐着的林晏,赶忙一拉刘青,上前见礼。

“二位这是?”

“禀少尹,某等给沈小娘子送户籍簿子来。”刘金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小娘子新买了这两处宅子,正好把户籍落下。”刘青憨笑一下,解释道。

刘金用余光看一眼同伴,卖好都不会卖,沈小娘子买房,这位林少尹能不知道?看来我从前猜的没错,那刘侍从分明是替他主人办事的,与沈小娘子有牵连的是这位少尹。

林晏看一眼沈韶光,着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在京置业,上户籍虽然会经过京兆府,但又哪用少尹挨个儿盖章的?自有专门的录事文书来办。林晏不由得又想起那日在宫门口遇到她的场景……

刘金一抬眼,赶忙又避开,啧啧,这眉来眼去的,少尹陷得不浅呐……

见他们这长官和下下下下了不知多少级的下属对话完毕,沈韶光谢过两个坊丁,拿到自己的户籍簿子,本想邀请他们午间留在小酒肆吃酒,但碍于林少尹在,他们恐怕不敢,也只好客气一句,请他们改日再来。

刘金连道“不敢”,让沈韶光莫要客气。

刘、王二人给林晏行了礼告退,又礼貌周全地跟沈韶光告别,在门口遇到摆弄小鸡的阿圆也打了个招呼,才离开沈记酒肆。

沈韶光感叹京城基层公务员素质真心不错,领导管理有方?如果需要拍马,自然要把其算在这位少尹的头上,但其实,两个坊丁在职的时间恐怕比这位少尹要长得多,京兆的官换得勤啊……

沈韶光是真心希望林少尹能在这个位置上多待阵子的,这哥们儿虽然扑克脸,但人不错,能待满了这一任,就代表皇帝认可,又是这般年轻,若再升一升,以后兴许能拜相呢。

沈韶光为林晏的官途操心的时候,林晏却在想要不要送给沈小娘子个新居礼,又自己惊讶何以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过是比较熟的店主和食客罢了。

沈韶光侧头,看见林晏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嘿,官儿大了也不好,你看看,连吃饭也不消停,不知道是在琢磨国计民生呢,还是党同伐异……像咱们这样草衣木食的升斗小民就没这么些顾虑!

沈韶光却又转念,不,我要当穿绫罗、吃烤肉、在终南山有别墅、最好在城里还有大宅的小民!

林少尹吃过饭临走,沈韶光送他一小罐蜜渍紫藤花,“太夫人有了春秋,到底不适合吃油水太大的,这个泡水喝,或者交给厨下做点心,好赖算个应季的新鲜物吧。”

当天,沈韶光便收到了江太夫人的回礼——一幅宣州挂毯,七八尺长,三尺多宽,毯中是江南春景,杏花烟雨,黄牛牧童,镶着典雅地褐色苏锦滚边儿,看起来像个老物件儿。

在宫里,沈韶光见过更大块宣州牡丹图挂毯,更富丽堂皇些,却没这么雅致。

看看毯子上的牧童,再看看自己画的村居野店前的小童,你别说,有点神似呢。

江太夫人,不,林少尹这回礼有点重了啊……

第55章 雨中的马车

出门的时候天只是有些微的阴,沈韶光不信邪地跑到西市,逛了逛菜市场,买了点儿蒸夏糕用的葡萄干儿和糖,又去著名的食肆吃了两碗酪浆樱桃,等出了食肆,天就变了。

沈韶光快步往回走,才出西市,就起了大风,雨点子也砸了下来。

虽带了伞,也断不能与这样的强对流天气对抗,沈韶光赶紧又跑回西市东门口儿厦子底下避雨。

厦子下面挤挤挨挨,都是出门被淋的倒霉蛋。

“去年雨水少,今年雨水倒是勤。”

“去岁这个时候圣人正去圜丘求雨呢。”

“圣人到底是圣人,受上天眷顾,我记得,求过雨没几日,就下了甘霖。”

……

听着两人的闲聊,沈韶光一边胡噜刚才遇雨又奔跑乱了的鬓发,一边感慨,出宫满一年了呢,现在想想宫廷生活,已经有点恍如隔世的意思了。

宫里入夏第一场雨惯常要吃槐叶冷淘迎夏。所谓冷淘者,就是后世的过水凉面。而到沈韶光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还有不少家庭遵循着“冬至饺子夏至面”的传统。从这种饮食习惯的传承来看,我大中华民族真是长情。

宫廷里槐叶冷淘的面条与民间并无大不同,都是采嫩槐叶,捣烂取汁子,和在面里,这样做出的面条颜色碧绿,有股子槐叶清苦的香味。

当然宫里的面条要做得精细一些,毕竟有专门抻面的,要宽有宽,要细有细,最细的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而且中间不断,一根面能煮一小碗,简直神乎其技——但再怎么说,也还是那个东西。

宫廷槐叶冷淘与民间的差别在浇头儿上。

先帝当年吃冷淘最爱浇 “消熊”“栈鹿”,玉尖面也爱这个馅儿,大夏天的,也不怕上火。

今上就靠谱多了,最爱浇鳝丝或鲈鱼片。鳝丝先油煎再用骨汤炖,是道费工夫的菜,味道很是香浓;而鲈鱼片则要清爽些,低温油溜一下,另起锅爆香葱姜,放醪糟及鱼片,调味后即出锅,时候长了便没那么鲜嫩了。

各宫有头有脸的妃子们口味又各不同,但总体上都随着陛下,故而一立夏,长安城的黄鳝、鲈鱼就涨价。今天沈韶光逛了逛,这才半下午,就没有鳝鱼卖了。

民间的冷淘就简单多了,清酱汁、蒜泥、醋、芝麻酱调成的小料,再放点嫩胡瓜丝,便足以让人吃两大碗了。阿圆说原先米粮店娘子都是直接浇盐卤水……

沈韶光又怀念起前世的炸酱面和西红柿鸡蛋面来。炸酱面现在还能复制,西红柿鸡蛋面则不可能了。

要不今晚就吃炸酱面吧?是用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肉炸酱,还是用鹌鹑肉炸酱?今天上午送来的鹌鹑肥大得很,若切小丁炸酱,应该很香……

沈韶光琢磨过水凉面一百八十种吃法儿的时候,雨渐渐没了刚才的气势,却猛火改慢炖,淅淅沥沥起来,没有停歇的意思。

“阿郎,那边西市门口沈小娘子似乎被雨阻住了。”才从延寿坊宋侍郎家出来,刘常一眼看到沈韶光,想了想,轻轻敲车壁提醒林晏。

林晏撩开车帘,看到人群中的沈韶光,白衫绯裙,抱着两包东西和伞,形容似乎有些狼狈,正微仰着头看天。

林晏的眼神儿并不太好,看不清她的面部神色,只那模糊的样子,竟感觉有两分傻气——或说稚气。

放下车帘,林晏吩咐赶车的奴仆:“去那边接上她。”

见有侍卫的车驾过来,避雨的人以为是贵人要去逛西市,都纷纷往边上躲让,又在心里腹诽,贵人们真是有病,这种天不好好在家呆着。

沈韶光却认出了林晏的车,上面有族徽,旁边那位骑马披蓑戴笠的刘姓侍从也没错。

刘常下马,走过来叉手,轻声道:“小娘子,跟我们的车回去吧。”

能搭便车当然好,沈韶光也不矫情,笑着道谢,举伞走过来。

车夫给她放下车凳,刘常不敢相扶,只站在隔一步远的地方,防备她脚下打滑摔下来。

林晏撩开车帘,沈韶光对他一笑,稳稳地上了车。

跪坐在林晏对面,把买的糖、葡萄干和伞放在旁边,沈韶光笑着颔首做礼,“今日多谢林郎君了。”

“顺路罢了。”林晏淡淡一笑。

沈韶光垂目微笑。

一没人说话,外面雨声沥沥,显得车里格外安静。

两人不是第一次相对而坐,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相对而坐,也是第一次没有食案在中间,这样显得两人距离格外地近,沈韶光都能看清林少尹袍子上的花纹。

林少尹今日穿的是礼服,庄重的颜色,挺直的腰背,显得威仪更盛,算一算,哦,今天有朔望朝会……

目光顺着袍子往上走,雪白的领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平下巴,头一回发现,林少尹竟然有唇珠,啧啧……沈韶光的目光在林晏好看的唇上流连了两圈,才又往上,鼻子很高挺,再然后便对上他的眼睛。

沈韶光挪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也多谢太夫人的挂毯。这般贵重的东西,儿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林府送东西来的人既说是太夫人送的,沈韶光自然也就谢太夫人,至于为什么却是对着林少尹谢,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家祖母也很喜欢小娘子送的蜜渍紫藤,”林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最近正想着也让人渍些花朵儿。”

这样的话题很适合,沈韶光笑着胡扯,“这个时候玫瑰盛开,捡着朵儿大、花瓣厚的渍了,做糕的时候当馅子,平日冲泡水喝,或者加在酪浆里面,颜色漂亮,气味香甜,最好不过了。牡丹虽然也美,但渍出来的味道却要差一些,最不好吃的是海棠花,真是可惜了好颜色。”

两人同时想起宅中那株明媚娇艳的海棠来,沈韶光有些自悔失言,便接着道,“时候有些晚了,仲春的梨花渍着也很好,再过阵子的莲花还是适合炸着吃,至于金秋桂花……”

说着说着,沈韶光自己就笑了,我若是写《百卉谱》,必定跟《山海经》里面一样会注明各种花儿的滋味,焚琴煮鹤,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晏挑眉看她,鬓发微乱,绯色裙子半新不旧,但容颜明艳,让人想起后园那株海棠微微春雨后的样子。

海棠,人间富贵花。

林晏挪开眼,过了片刻,“女郎可曾怨过令尊的选择?”

沈韶光的笑淡下来,仔细想了想,原主那时候还小,印象中没有怨恨,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便是母亲似乎也并不怨怼,至于阿兄……那就不知道了。

作为穿越过来,承继了沈氏女身份,当了多年宫廷女奴的自己,沈韶光遗憾有之,对原身和亲人的可怜有之,但怨怼,还真没有。

沈韶光笑道,“光琢磨吃吃喝喝了,哪那么多多余的想法儿?”

林晏看她。

对上林晏认真的眼睛,沈韶光抿下儿嘴,“有些事情,是不能计较得失,必须去做的。”比如维护正义和真相……

“先父只是做了他认为应当做的而已。”

看着沈韶光美丽而沉静的脸,听着她语气淡淡却捶人心胸的话,林晏沉默良久。

沈韶光觉得跟这位少尹说话太特码累,便也干脆不出声,静静听着车外的雨声出神。

“咯噔”,车突然一停,沈韶光一晃,扑向林晏。林晏下意识地伸手相扶,沈韶光就这么扑到了林晏怀里。

两人都有些发愣。

外面一片吵嚷。

沈韶光直身坐回去,林晏收回手,握握拳,又重新庄重地放回腿上。

刘常在车外禀报:“前面似是惊了马,引得车子相撞。”

“去看看。”林晏道。

路遇了唐代的交通事故和交通堵塞,却也没办法,只好等着。

车里似乎弥漫着一股香甜气,林晏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子却觉得这甜气直往鼻子里钻。

看一眼沈小娘子放在旁边的草纸糖包,因有些湿了,透出些印子来。林晏下意识地扫一眼她的前襟,又赶忙垂下眼睛,想来是把糖蹭在衣服上了……

这股子无孔不入的香甜气让林晏有些燥,又似有些熨帖,抬手撩开车帘,淙淙潇潇,真是恼人的雨。

沈韶光倒没什么,毕竟前世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太普通——想想早晚高峰的地铁。

不过,林少尹一介书生,胳膊胸膛好像还挺硬……可见,大唐士子上马安天下,下马写文章是真事。

沈韶光想到那些大唐的杰出人物,目光又放在这位林少尹身上。可惜对唐史无知,不知这位是不是会出则将、入则相,在唐代名臣史上有自己的一页。

刘常带着京兆的符牌,其余几个侍卫仆从也是干练的,时候不大,便来报可以继续前行了,又简单汇报了事故原因和处理经过,两个伤者是国子博士周勤的家眷,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已经送去附近医馆了,“奴留了付敬处理此事。”

“可,走吧。”林晏点头。

这趟距离不长,行起来却颇为波折的路途终于走完,车子停在沈记酒肆门前。

阿圆阿昌正着急地张望,看见沈韶光,伞都没打便迎上来,“小娘子可回来了!于三郎去找车接小娘子了。小娘子挨淋了吧?”

“没事,没事……”沈韶光安慰他们,回头笑着对林家人挥手作别,又让阿昌打上伞去寻于三。

闻着车上还残存的香甜气,林晏放下微撩的窗纱,“走吧。”

晚间在书房处理文书时,林晏又闻到了那股子香甜气。

咬一口紫藤饼,想起日间的事,她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计较得失,必须去做的”的样子,还有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林晏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荠”字,端详半晌,有些认命意味地笑了。

第56章 少尹的心机

又是一年立夏日。打立夏前好几天,沈记四人就投入到做花糕的忙碌中。

沈韶光果真让人做了“探花郎花糕”的牌子挂在门旁,新客熟客们免不了要问一嘴,然后便听说了今年上巳节探花使如何青睐沈记花糕的事。

主讲是阿圆——当时接待探花郎的负责人。

开始的时候,阿圆的故事是这样的:“那探花郎买了我们的糕,还赞叹‘糕比花娇’呢。”

听阿圆这样说故事,沈韶光赶紧进行职业培训,然后客人们听到的故事就是那探花郎长得如何风流俊俏,曲江探花时如何一眼看见沈记的花糕摊子,如何一见倾心地夸赞,买了哪几种糕,尝了以后又是怎么说的……起承转合,情景相融,就似一篇传奇。

不少食客听了一遍,再来时还要问,阿圆便又讲一遍,开始还磕磕巴巴,后来就变得流利起来,且讲的时候一脸诚恳,真得不能再真的样子。

沈韶光疑惑,不知道是这丫头有做伪的天赋,还是假话说得次数多了,自己也当了真?

沈韶光问她,阿圆眨眨眼,“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只是我自己说不了这么细致。”

阿圆也疑惑:“小娘子,你当时不在,是怎么知道的?”

沈韶光:“……”

我不但知道,还可以给这段加好几个题目呢,比如《惊叹!新科探花郎竟然说出这种话》《探花郎探花秘史》《探花蜜爱》《娇宠:探花郎与他的小甜心》《曲江探花试糕点,人间有味是清欢》……根据载体不同,可自由选择。

沈韶光再次觉得人生寂寞如雪,明明更擅长嘴炮,现在却只能凭手艺吃饭,生错了时代啊……

阿圆却还没完:“那些人明明都听我说过了,怎么还问?”

沈韶光跟她剖析广告受众心理,“大概是觉得配着这小典故吃,也能嚼出点探花郎的味儿来?风流蕴藉,口齿噙香。”

阿圆少有地没附和沈韶光,嘟囔道:“我们的糕吃着本来就很香。”

沈韶光:“……”行吧,这话也很对。

林晏进了酒肆,坐在惯常坐的窗边位子,嘴角含笑,听沈记那位面相略有些憨的婢子在绘声绘色地与客人说《探花使买糕记》。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弄出来的故事。

不得不承认,便是没有这鼎鼐调和的手艺,小娘子在长安城也能活得很好,兴许还能成为东市那半条书肆街的座上嘉宾呢,让多少人等着盼着看她写的传奇。就没见过谁家小娘子这般伶俐乖滑的……

想到写传奇,林晏又想起幼时的自己,看见个蚂蚁洞,便想那是一国,在脑子里演绎出一番兴衰荣辱、悲欢离合来。若……林晏舔一下嘴唇,扭头继续听花糕传奇,没再继续往下想。

沈韶光发现林少尹这几天来得越发频繁了,差不多每日都来报到,却都不是来正经吃饭,有时候是半下午,只吃些点心,有时候是晚间快打烊了,吃的便是宵夜了。而且吃什么越发地不挑,问吃什么吗,每次都说“好”。

估计是苦夏,正经饭吃得少,便在中间不当不正的时候垫补点吃的。

沈韶光先上了茶,问吃什么,给了几个建议,果然又是林氏经典的“好”字回答。沈韶光下去准备,不多时,便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是一碗蜜豆酪浆,还有几样新做出来的花糕。

花糕还罢了,最近沈韶光很迷恋蜜豆酪浆。

蜜豆做起来不麻烦,把红小豆浸泡几个时辰,煮透,放糖,收干汤汁即可,但要注意不能煮成豆沙,要有完整的豆形和微微的嚼劲儿。

用它裹饭团吃,做即食的点心都很好,但最好的还是放在酪浆里,用后院的井水镇一下,简直是消夏的无上美味。

“林郎君尝尝本店这招牌蜜豆酪浆。”沈韶光笑道。

那碗上犹带着井水的潮气,林晏端着碗,用羹匙舀了一勺酪浆豆子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然后抬眼,微笑道:“香甜得很。”

沈韶光看着他唇上些微的白色酪浆,眼中泛起不正经的笑意,嘴上却极正经地道:“夏季喝些蜜豆酪浆,解暑开胃,祛除湿气,于林郎君这样日常操心动脑、案牍劳形的,最是合适。”

林晏放下碗,拿帕子擦嘴。

沈韶光有些遗憾地错开眼,林少尹的嘴形真好看,不薄不厚,唇峰明显,还有唇珠,刚吃过东西以后,红润润的……

“招牌酪浆——”林晏微弯眉眼,并不看沈韶光,“莫非也有什么典故?”

沈韶光挑眉,呵!林少尹还学会打趣人了?我们编个探花郎花糕怎么了?再说那也是真事儿,最多算经过了些艺术加工。

“要是少尹每日都来吃一碗,这以后便是典故了。这酪浆可以叫‘探花郎蜜豆酪浆’,或者‘少尹蜜豆酪浆’,林郎君以为如何?”沈韶光笑眯眯地道。

林晏看她一眼,抿抿嘴。

沈韶光在心里讪笑,这人忒正经!

“还是后者吧。”林晏端起碗,又舀了一勺蜜豆放进嘴里。

沈韶光愣一下,笑道:“好。”

林晏也翘起唇角。

又看一眼他的嘴,沈韶光道了“林郎君慢用”便转身去忙自己的,男色,男色误人啊,我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林晏的点心还没吃完,他的侍从就过来找,林晏站起来,与侍从说了两句什么,又对沈韶光微微颔首,便走出店去。

刘常过来对沈韶光笑道:“小娘子的点心菜品做得实在是好,我家阿郎吃着很适口。小娘子看能否这样,每月某打总关了银子来付账,或提前把银钱压在柜上?这个,省得郎君每次都带钱袋了。”

除了不爱点菜,出门还不爱带钱……林少尹真是贵人脾气啊。沈韶光腹诽着,嘴上却笑着答应下来。

恭敬地叉手行礼与沈小娘子作别,刘常出了店门,摇摇头,阿郎啊,男人啊……

刘常只是感慨一下,林府的庖厨却是惶恐,阿郎往日虽不爱说什么,但也不算挑剔,吃饭都正正常常的,这阵子食量却减了不少,晚间的点心也不要了,阿郎这是不爱吃?嫌东西都吃絮了?

江太夫人也有类似的发现,“阿晏,你只吃这么一点,不合口味?”

“有些苦夏而已。”林晏笑道。

江太夫人皱眉,“这才立夏就吃不下饭,后面三伏天怎么熬啊?”又仔细看林晏的脸,“似有些清减了。”

林晏笑着解释,“中间饿了,会垫补些小食。”

盛半碗青菜粥递给祖母,林晏又若无其事地补充道:“沈记的花糕点心很好吃。”

江太夫人笑起来,“你不是不爱吃甜腻的吗?”不待林晏说什么,江太夫人已笑道,“沈小娘子的花糕确是好吃,样数儿也多,难怪你也喜欢。”

林晏微笑一下,垂下眼,拿勺慢慢喝粥。

“沈小娘子慧心巧手,非一般女子所能及。”想起这两日吃的立夏糕,江太夫人感慨。

“到底是名门之后。”林晏淡淡地道。

江太夫人点头。

旁边的仆妇阿素却看一眼林晏,阿郎今日好生奇怪,平常说起小娘子时,他再不接话儿的。

不管家里人怎么想,林晏持续着他的少吃多餐科学饮食方式。

对林少尹这种把酒肆当自家庖厨的做法,于三只撇嘴,来了不点菜,走时不付钱,这是把自己当我家阿郎了吗?

于三突然便明白了林少尹的用意,半晌,在心里“呵”一声,男人啊……

再看看每日尽心搭配着给林少尹上饭上菜上点心酪浆的小娘子,于三撇撇嘴,自去厨房忙自己的。

林晏若是下午来,沈韶光便给他上些点心、酪浆之类,甚至还有几回直接上了水果沙拉。若是晚间来,便上点清粥小菜,蔬菜粥,瘦肉粥,红豆薏米粥,大米绿豆粥,拌点胡瓜豆干,炒个豆芽腊肠,偶尔心情好,兴许会做个鱼脍。

不管上什么,林少尹吃得都颇为认真,不曾挑三拣四,沈韶光便自我感觉良好起来,手艺好,搭配好,才能让这位锦衣玉食的这么满意啊。

林少尹是客人,他的饭都是单做的,只这日有些特别——正赶上沈记四人要吃晚饭。

做酒肆的,吃饭不规律,正经饭点儿的时候得伺候别人,自己吃饭要么轮流,要么提前或者错后。因为天黑得晚了,白天又热,沈记酒肆几人便多数时候都等客人走了再吃饭。

饭菜刚摆上,那位林少尹便走了进来。

沈韶光站起来打招呼,又笑问:“林郎君今日用些什么?”正要说今日有新鲜鳜鱼,可以做些鱼片粥时,却听林少尹道,“小娘子的冷淘匀给某一碗便好。”

沈韶光抬眼,突然想起去年他抢自己和阿圆的粥来,觉得别人的饭好吃?嗯,这位林少尹还有这么……童稚可爱的一面,甚好,甚好啊。

沈记四人惯常在大堂把食案并在一起同桌吃饭的,这会子有客人来,阿昌先捧着碗去了厨下,于三看一眼林晏,再看看沈韶光,也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阿圆颇坐得住,却被于三拽一下领子,也拎去了厨房。

林晏没去自己惯常坐的窗边,而是坐在沈韶光适才位子的对面,等着她给盛冷淘。

沈韶光笑一下,便也坐下,盛了面放在他面前,“各种小料还是郎君自己加吧。”

“好。”林晏点头。

沈韶光便拌了自己的冷淘,坐在林晏对面吃起来。

灯光微微跳动,抬眼看看对面端坐吃饭的小娘子,低头吃着最家常不过的饭菜,林晏眼角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于三一起慨叹:林少尹真心机boy啊……

第57章 少尹骚操作

林府的庖厨陷入职业危机,越发地不安,只好去问阿郎身边的人。

刘常收了庖厨好大一盘子各式糕点,笑着宽慰他们:“真的无妨,阿郎就是——有点苦夏。”

“可某等实在惶恐,不知道给阿郎做些什么好。”

刘常想到去沈记酒肆接阿郎时看到的,一时口快,“做些应季的东西,比方说槐叶冷淘,用肉酱做浇头,多配些胡瓜丝、豆芽菜、豇豆、莴笋之类的菜蔬。”

庖厨点头道谢,心里却还是打鼓,往年也不见阿郎格外喜欢冷淘,倒是清粥小菜吃的多些,但既然阿郎身边的人这么说,也只好一试。

于是林家暮食便常见冷淘的身影。

对此,江太夫人是喜欢的,“这些菜蔬加得好,从前吃冷淘没有这么些东西。这个鱼片浇头有些汴州会仙楼的意思,这阵子我们厨下的人越发用心了。”

林家的主人虽然只两个,但做的浇头有五六种,有豕肉酱的、羊肉酱的、菌子山菇的、鲈鱼片的、鸡脯嫩笋的、鸭肉酱瓜丁的,配菜也多,一小碟一小碟,一张食案摆不下。

林晏又给祖母盛了一小绺冷淘面,换了个浇头放上,加菜蔬、加点了香油的蒜泥,亲自拌了,笑着递给江太夫人,“阿婆爱吃,便让他们时常做就是了。”

太夫人又与孙子忆当年,“那会仙楼的鱼好,是因为它挨着一个湖泊,这湖泊连着运河,虽是湖,却是活水。会仙楼把鱼篓放在湖里,说声要吃,便捞出来,当场现杀现烹,故而才那么新鲜。”

林晏点头,突然想起同样满嘴吃食典故的沈小娘子,若是她在,该与祖母相谈甚欢了吧?脑中浮现出那日她来送胡桃酪粥与祖母聊天的情景,煮个粥都煮出和而不同的君子论调来……林晏弯起唇角。

吃过饭,出了祖母的院子,林晏看随行的刘常。

刘常自知事发,干笑一下,叉手赔罪:“奴没敢说别的,只是让庖厨们做冷淘试试……奴,奴愿受罚。”

林晏又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且寄着吧,日后再犯,便自去领罚。”

刘常松一口气,赶忙叉手称是。

“有件事交给你办……”林晏轻咳一声吩咐。

不两日,沈韶光便收到了刘常送来的一大箱子玫瑰花。

沈韶光:“……”

“小娘子蜜渍花朵做得好,我们的庖厨就做不出那样的味儿来,这些花儿求小娘子代为渍一下。”

沈韶光舒一口气,还以为林少尹被雷劈了,要追我呢,哈哈哈……

不过转念又想,本朝追小娘子送花得送牡丹芍药,所谓“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依然是《诗经》时代的古典传统。玫瑰,在本朝没有那么些浪漫含义。

“这么些,都糖渍、蜜渍?”沈韶光问,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三尺长,两尺宽,两尺高的木箱子里,装得满满的玫瑰花,都剪了枝子,只剩花朵,看起来是颇为震撼的。

沈韶光怀疑,这是把谁家的玫瑰花圃都剪干净了——就为了吃!

忒焚琴煮鹤!林少尹圣人门徒、士族风流,怎么干这种民国光头军阀干的事呢?

不过做这么多,自己打秋风倒是方便……

“小娘子看着做就好。”刘常笑道。

“那就——再蒸些花露吧。”

刘常笑着行礼,“全凭小娘子做主。”

沈韶光点头,接了这个差事。

看过《红楼梦》的人,想必对玫瑰卤子和玫瑰清露不陌生,玫瑰卤子便是糖、蜜渍的玫瑰花,而玫瑰清露则是蒸出来的。

蒸花露在本朝贵族仕女中一度很流行,算是“入得厨房”的一个表现。①

宫里膳房就有若干套蒸花露的家伙什儿,各种甑子箅子之类,都是专门定制的,有铜的,有陶瓷的,每到春夏各种鲜花盛放,总要蒸一些,供各宫妃嫔使用或食用。

沈韶光曾在西市见过胡式陶瓷蒸馏锅,几百钱,不算贵,但因为用不到,一直没买,这会子既然承接了林府的鲜花代加工业务,便找了个空儿去买了来。

不管糖渍、蜜渍,还是蒸馏花露,沈韶光都是熟练工了,于三、阿圆等却对这蒸花露新鲜得很。

于三围着蒸馏锅转一圈,“原来花露是蒸出来的……”

沈韶光笑问:“你原来主家的夫人和小娘子们不蒸这个吗?”

于三停顿一下,“不蒸。”

难道是南北方的差别?蒸花露主要还是在京畿之地流行?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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