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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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给他父亲聘他母亲时,只看两个人出身相当,才貌也相配,谁能想到两人之间会如冰霜一般呢?一个看似散漫洒脱,其实性子执拗,一个庄重严肃,心里却想的多,后来大郎②仕途不顺,又为了避开阿沁,干脆去江南游历,适逢河堤决口……

唉,都是命……

觑着江太夫人面色,阿素笑劝:“让太夫人一说,奴也觉得沈小娘子好。太夫人何不帮阿郎一把?阿郎这一天吃四五顿饭,回头就把个翩翩俊俏郎君吃成肥壮汉子了。”

江太夫人微笑一下:“娶了回来,只怕他吃的更多,阿晏就是个变肥壮汉子的命。”

阿素笑起来。

“小夫妻啊,这样是趣味儿。让他们闹去吧,我们不用掺和。”

见太夫人神色缓了过来,阿素等又陪着说了几句,伺候着喝了安神汤,便给太夫人盖好衾被,落下帐子,燃了香,只留一盏角灯,其余人等都退下,两个上夜的也一里一外在榻上躺下了。

林晏再去沈记时没碰见沈韶光,便知道她在亲仁坊酒肆中,却不知道她还进了公主府。

长公主的爱猫到底死了,她自己也感于时气生了病,在家里烦闷至极,遣侍从送帖子到沈记,沈韶光便带着亲自炖的一钵莲子百合秋梨羹去看她。

长公主趿拉着鞋来迎她,“你可来了!”

沈韶光莞尔,这才是“倒履相迎”呢。

沈韶光先问候福慧长公主,长公主笑道:“不过是凉着了,咳嗽两声,保养些日子,吃些药,就好了。”

看见沈韶光炖的莲子百合秋梨羹,福慧长公主笑道:“还是你体会我的心,成天吃些苦药汤子,肠子都吃苦了!”

婢子取来小碗,给她盛了一碗。福慧长公主拿小银匙慢慢喝。

喝完了一碗,福慧长公主笑道:“你这羹似格外好喝。”

沈韶光笑道:“不是羹格外好喝,是我的人格外可爱,令人见之忘忧。”

福慧长公主竟点头:“确实是个可人儿!便宜了那林少尹。”

长公主挑眉,颇有兴味地问:“如何?拿下了没有?”

沈韶光:“……”

“竟然这般坚贞吗?”

沈韶光:“……”

福慧长公主摇头:“你脸皮太嫩。”过了半晌,道,“脸皮薄也有脸皮薄的好处。你不知这世间男子多有贱皮子的,你若拿他们当回事儿,他们便要拿乔;非要他们自己费心费力千辛万苦去求来的,才知道珍惜。”

沈韶光觉得长公主若生于后世,大概是个感情博主什么的,每天写些《他只是没那么爱你》《你为什么总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是选有钱的还是选对你好的》《我成功?因为我把伺候老公和孩子的时间用在工作上了》之类或鸡汤或毒鸡汤的感情博文。

沈韶光点头:“所以,我还是徐徐图之的好。况且也实在忙,长公主这几日没去小店,不知道我们弄了个‘蟹子大赛’,隔水蒸的和酒桂熏的比一比,糖蟹和糟蟹比一比,腌卤过的和鲜的比一比……”沈韶光把后续办法也说了,然后不无得意地笑道,“几乎把三个腌糟货商的蟹子存货给清了。”

长公主拊掌:“你这赚钱的本事真是绝了。就该让你去户部当尚书,那样圣人还用天天为钱犯愁?”

沈韶光也遗憾,“可惜朝廷不招女官,不然我也考一个,保不齐也能穿朱着紫呢。”

福慧长公主笑道:“本朝也有女官。并不是圣人后宫的那些,就如你说的,是正经入阁部的。”

沈韶光大有兴味地看着她。

“先时的韩国夫人啊。一代名相魏国公陆诚之之妻,洛下书院的创始者,士人们称程师的。”

这位“程师”,沈韶光作为洛阳人,虽然只是挂名的洛阳人,却也知道,只不知道她还做过官。

“你是被史书骗了。她便是那位保卫云州的程相啊。”福慧长公主笑道。

沈韶光:“!!!”史书上提了宰相程平,说书院教育时也提到了这位“程师”,但谁能想到这是一个人呢。明明一个是励精图治的寒族官员,一个是热心教育的士族夫人……史官玩的一手好春秋笔法。

当年教导皇子公主的师傅之一刘匀是个热心从史书经文的字缝儿里抠东西的,他的名言就是“你得把这些著书立说者,这些先圣先贤、名将名相乃至乱臣贼子,当活的人。”这位先生因为考证出的孔丘身世太过惊世骇俗,又因着总说些不经之谈,被先帝罢了官。但他说的这位程师的事却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年代相去不远,好些蛛丝马迹还能寻到。

福慧长公主学问一般,于这些奇闻异事却记得清。她摇头慨叹:“奇女子啊。”

沈韶光觉得,不只是奇女子,还是人生赢家,先为名相,再为良师……跟人家一比,自己就是条咸鱼。

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福慧长公主安慰道:“你也不差,而且你肯定比这位程相漂亮。”

沈韶光:“……”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一段参照了梁实秋先生的《蟹》,里面提到“汆大甲”和吃蟹后用烤羊肉夹烧饼。我没喝过这样的大甲汤,感觉跟烤鸭店鸭架熬汤,和某些鲁菜馆吃完鱼用鱼骨“砸个汤”属于一类?

②此处“大郎”指的男主父亲。

————

平平今天C位出镜。

程平:来,作者,咱们聊聊,末了说我不漂亮是几个意思?

第84章 沈韶光病了

沈韶光探完福慧长公主,不两日,发现自己也病了,头重、鼻塞、畏寒,咽痛咳嗽,浑身乏力,典型的感冒。

沈韶光自出宫还没病过呢,这一次很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意思。饶是如此,她还硬撑着巡了一回同仁坊酒肆——两店头一期螃蟹大赛一前一后闭幕,凑热闹的食客格外多,作为酒肆老板,沈韶光不好不露面。

她让阿圆用几层绢布帮自己缝了个口罩戴着。

阿圆针线做得虽糙,却很快,哧拉哧拉,一刻钟就给缝了两个:“小娘子换着戴!”

看着那似圆却有角,似方又有弧,缝得大针小线的口罩,沈韶光终于明白阿圆为什么总赞自己缝得好了。

好在,功能性产品,不用那么讲究,沈韶光便捂在了自己口鼻上,让阿圆帮着系上带子。

于三见她这样,眉头拧成疙瘩,“你这样就别出门散德行了吧?”

沈韶光浑身没力气,懒得跟他斗嘴,傻兮兮一笑:“且得散呢,轻伤不下火线。”

于三是不知道何为“火线”,但也懂她的意思,嫌弃地看她一眼,进厨房灌了刚煮的一壶甘草汤塞给她,“带着,赶紧走!”

沈韶光走到门口了,于三又叫住她,忍无可忍地道,“把你脸上那东西弄下来行吗?”

跟在沈韶光身后的阿圆回头狠狠地剜了于三一眼。

沈韶光哈哈笑着走了。

就这么带着自家婢子的爱心口罩散了大半天德行,再回来,沈韶光就觉得实在不愿动了。

阿圆伺候她洗了手,净了面,帮她脱了外衣,打散头发,沈韶光便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

“小娘子先睡一会儿,刚才于三郎看你回来,便泡上药了,一会儿熬上喝了,身上能松快些。”

沈韶光点头。

“小娘子晚间吃点什么?让他们提前给你做。”阿圆又问。

看着她的小胖脸,听着这近乎轻柔的话,再对比平日的粗声大气,沈韶光觉得这孩子大概把十几年的温柔都给自己了。

沈韶光想了想,“喝点梨粥吧,少放糖,别太甜腻了。”

阿圆答应着,出去了。

沈韶光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恍惚床边鼓凳上坐着人,“药熬好了?”

“熬好了又凉了,你先吃饭,吃过饭再吃药。”

沈韶光吓一跳,是林少尹。

天已经有些黑了,屋里暗暗的,也没掌灯。

听到说话声,阿圆走进来,“小娘子好些没有?先吃粥吧?”

“先点个灯进来。”沈韶光道。

“郎君不让点的,怕影醒了小娘子。”阿圆说着去外面端灯台。

沈韶光清清嗓子,对林晏笑道:“没事,小小的伤风而已。”

林晏抓住她的手,沈韶光下意识地挣一下。

“别动。”林晏轻声道。把她的手放在床边,手指轻轻按在她腕间寸关尺三脉上。

阿圆端进烛台来,见在诊脉,便静静地站在旁边。

片刻,诊完,沈韶光笑道:“没事吧?”

又托着她的手诊了另一边,借着灯光看了看面色和舌苔,林晏才道,“热郁肺俞,风寒外束,恐怕也与劳累有关,不是单纯的外感风寒。”

阿圆道:“郎中也是这么说。林郎君,我们小娘子几时能好?”

“总要有几日。这几天看着她,莫要让她到处乱跑了。”

“好!”

床上的沈韶光:“……”

“冷吗?你起了低热。”林晏温声问她。

沈韶光用手摸摸自己的头。

林晏抿抿嘴,生个病,人都傻了,自己能试出自己来?她披着头发,显得脸越发地小,病弱弱的。虽知道她又聪明又强悍,但见她这样儿,林晏还是觉得她弱小可怜。

小娘子有人照顾着,阿圆放心地去前面店里拿食盒了,留下林晏与沈韶光一个床上,一个床边两两相望。

看着看着,沈韶光就笑了。她本是坐直了的,这会子把枕头隐囊塞在身后,改成半倚着,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冷吗?”

沈韶光娇娇地点头。

“喝点水?”

沈韶光再点头。

林晏从旁边桌案上的壶里倒了半盏水,涮一下杯子,拿去外面泼了,又倒了半盏递给她。

沈韶光接杯子的时候想,我若是趁机拉住他的手,或者干脆跳下床去抱住他,不知道会怎么样?冒着被子上洒水的危险,干脆把他扑到呢?唔,他有功夫,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扑到——除非是半推半就,那他会不会半推半就呢,还是义正言辞地责备我被长公主带坏了?其实何尝是长公主带坏了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晏哪知道她满满的龌龊心思,只觉得她这一病,乖了不少。

接过她手里的杯盏,“时常这样润润喉咙,好得快些。”

沈韶光错过了所有的机会,只好在心里调侃,原来林少尹也是热水党。

阿圆拎着食盒进来,端出一钵煮得黏稠稠的雪梨米粥,上面略放一点糖渍桂花卤,另有几样小菜。

阿圆盛了一碗粥递给沈韶光,沈韶光尝一口,挺好喝的,三公主熬粥的本事越来越好了,“林郎君没吃暮食吧?也喝一碗?”刚说完,自己又道,“罢了,你还是别喝了。”

阿圆停住要给林晏盛粥的手,看自家小娘子。

沈韶光笑道:“你去忙你的去。”

阿圆再懵懂也知道小娘子与郎君有些话不宜旁人听,便听话地走了。

林晏把小菜往她那边挪一挪,沈韶光摇头,只喝粥。

喝两口,抬眼笑道,“知道为什么不分给你粥喝吗?”

林晏不解地看她。

“不想分‘梨’呗。”沈韶光笑道,说完了,接着自顾自地舀粥吃。

林晏止不住地扬起嘴角,过了片刻道:“还只当你打算跟我相忘于江湖呢。”

沈韶光含着粥看着他,慢慢地把嘴里的梨子嚼完,咽下,嘴角带上一抹坏笑,“要相忘于江湖,也要先‘相濡以沫’才好。”

林晏一怔,沈韶光笑起来。

林晏耳边有点发热,抿抿嘴:“小女郎家——”

沈韶光哪里怕他,干脆放下碗,倚在枕头上笑起来。

林晏到底绷不住,也笑了,我的阿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相濡以沫:鱼吐沫互相润湿。

阿荠的污,你们懂得。

————

林晏觉得以后再也不能面对这个词了。

沈韶光:郎君是不是觉得这个词特别有画面感?不然你脸红什么?

第85章 捉住他的手

第二日早饭后,林晏的侍从刘常给沈韶光送来一架枕屏,并带来了林晏的便笺,清雅劲健的小楷:“你卧房缺此一物,置于床侧挡挡风,好得快些。晏。”

沈韶光自然不会拒绝,这会子不怕亲密,只恨不够亲密,若是送个枕头更好。

枕屏是秋冬折叠款,可安于床边,账帷以内,与夏季放于轻榻上尺把高的小枕屏不同。这架屏风照旧是檀木架,只是比夏季款要粗壮些,薄苏绢也换成了厚密些的宋州绢,上面的图也应景地换成了寥阔的湖光秋色,大片的留白,一副天远水清的样子。

沈韶光却盯着那屏风角一笑,那角上是近景的芦苇,林少尹这是要说蒹葭苍苍吗?又想到自己曾问他屏风是不是一套的,所以,果真是一套的,不知道他的床头屏风是什么花色……

阿圆动手能力很强,三下五除二就给沈韶光把屏风放好了,又夸赞:“还是林郎君想得周到,小娘子用这个挡挡风,风寒好得快些。”

沈韶光不知道林少尹是什么时候“策反”的阿圆,这是想着农村包围城市吗?

沈韶光吃过药,算算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观察观察今秋新腌的火腿腊肉,没想到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林府又有人来,这回换了一个,也是熟人,周奎。这回倒是没送什么日用品,只送了一张便笺:“我今日下衙不会太早,勿等,自午睡即可。晏”

周奎笑道:“郎君着奴问候小娘子,不知道小娘子好些没有?发热可厉害?”

沈韶光先谢过周奎,然后笑道:“请与你家阿郎说,我好多了,发热也减退了,正跟这儿看腊肉呢。”

周奎笑着行礼退下。

沈韶光拿着那既家常又暧昧的便笺出神,昨日撒娇耍赖,问他今天还来不来,林晏说下了衙便来。没想到他还专门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儿,怕自己因为等他,耽误了午睡。这样的体贴,这样郎君对自家娘子理所当然的语气,沈韶光突然愧疚起来,若以后渣了他……

进来拿腊肉,看见似甜蜜似惆怅的沈韶光,于三皱起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一架屏风,两个小纸条……出息!

边儿上阿圆还要“加菜”,劝沈韶光:“林郎君说让小娘子少吹风,莫要再冷着了,回屋去吧。”

于三快步拿着肉走了。

沈韶光果真很听话地吃过饭和药,消化消化就去睡她没时没点自然醒的午觉去了。

沈韶光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都没这么散漫过——这么懒散还得追溯到上辈子。这大约就是两世为人的好处,有无穷的旧可怀。

那时候两天的大周末,不加班的日子,能睡到早晨九点十点,然后洗洗脸刷刷牙,随意拿个皮筋儿揪上头发,睡衣外面套个运动外套就敢出门。虽然太阳都老高了,林少尹可能都快下朝了,但二十一世纪的早点摊儿还没收。

沈韶光去经常去的摊子排队买个鸡蛋灌饼,告诉卖饼的小哥儿烤得稍微酥一点,里面夹火腿和生菜,要小咸菜要辣酱不要辣椒油,或者去买个夹馃篦的双蛋绿豆煎饼,更或者再走远几步,买一笼猪肉大葱馅儿的小笼包子,然后拿到卖豆浆豆腐脑的小店,要一碗加卤汁、芝麻酱、蒜泥和香菜末的豆腐脑。

至于吃完了是回家把外套一脱,看小说或者打游戏,还是约了狐朋狗友出去浪,那就是后面的事了。

那美得冒泡的日子啊……

沈韶光在梦里似乎还能感觉到自己蚕丝被的柔滑、能听到隔壁叮叮咚咚不成调的钢琴声,甚至下意识地想去枕头边儿摸手机,然而睁开眼先看到的是半掩的屏风,一片潋滟湖光,用深深浅浅的墨色勾勒渲染的荻花似乎在招摇着。

沈韶光缓缓呼一口气,梦里不知身是客大概便是这样吧?刚才还梦见要去与朋友吃小龙虾呢,梦醒了,麻辣小龙虾也没吃着。

“醒了?”

沈韶光拽开屏风,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连床上的帷帘都不爱拉,装这屏风纯粹是因为林晏。

“嗯,我梦见吃虾了。”沈韶光照旧把枕头隐囊塞在背后,半坐半倚着,懒懒地回答。

今天的天时还早,屋里亮堂堂的,林晏看看她面色,探手过来覆于她额头,“又热起来了。”

沈韶光这回没前思后想,直接抓住他的手。

林晏的手停住,沈韶光拉着他的手放在被子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加上去。

“阿荠——”林晏微笑,柔声叫她。

“嗯?”沈韶光抬眼,一脸的若无其事。

“喝水吗?”

“嗯。那个黑瓷的是我常用的,中午阿圆才涮洗过。”

她不松开,林晏只好单手拿了那黑瓷杯盏,倒了半盏水,手背在杯子外壁试一试,递给她。

沈韶光坐直,接过杯子,喝光水,自己把杯子放在床头桌案上,然后手接着回来放在林晏的手上。

沈韶光仔细研究林少尹的手,嗯,是一只好手,修长,白皙,瘦,骨结略明显。沈韶光把他的手翻过来,指间有笔茧,掌内有握剑的痕迹,用手指肚轻轻摩挲,沙沙的,有点粗——这大概叫质感?

林晏只含笑任她作为。

沈韶光抬头看他一眼,然后笑着抓他手心。

林晏反手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两人四手相握,含笑对视。

两人离着实在是近,比曾经从西市回来坐在车里时离得还近,近得能看清他的睫毛。美人果然美人,虽然算不得睫毛精,但也已经算密实纤长了;笑时眼角的纹路也好看,应该说像兰花初绽还是秋池微漾?皮肤也不错,但比不得阿圆和自己;鼻子果然高挺,这样的鼻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然后便是唇上的胡茬,沈韶光看看他的眼睛,带着笑呢,我要是伸手摸一摸这胡茬儿他会怎么样?

被她这样灼灼地看着,林晏咽口唾沫,微低下头,舔舔嘴唇。

沈韶光目光放在他的唇上……最后到底忍住了,喟然叹息:“郎君长得真好看。”

林晏把刚才垂下的眼又抬起,微笑着轻声问她:“如何不叫晏郎了呢?”

沈韶光从善如流,笑眯眯地点头:“晏郎。”可惜叫得没有什么情致,倒像逗趣叫明奴。

林晏笑一下,又想起一事,觉得很合适此时问:“阿荠,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沈韶光顿一下,撒开他的手倚回枕头上哈哈大笑,“你猜!”

林晏笑着抿抿嘴。

阿圆撩开帘子走进来,“小娘子醒了?要喝点水吗?”

沈韶光抹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已经喝过了。”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阿圆看林郎君。

林郎君却只是温和地笑。阿圆摇摇头,出去了。

沈韶光病的这几天,林晏差不多每日午后都来陪她。三天两天还罢,日子一多,沈韶光便有点不安了,“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吗?”

林晏微笑:“无妨。”

沈韶光听出点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味儿来,不由得翘起嘴角,女人嘛,谁还没点儿虚荣了?

两人在一起,也不光你侬我侬,也做些正事。

沈韶光退了烧后,精神好了许多,每天整理统计两家酒肆的账目和资料,做秋季总结和新一季度的计划,林晏则看自带来的书或者公文册子,两人各踞厅中一张几案,各忙各的。

说是各忙各的,又怎么会全无交流?

林晏拿起沈韶光做的东西细看。

这上面先列各种数字,按食材、烹饪手法、价钱、卖出数目、盈利甚至客人有没有剩菜之类各种名目进行计算,又画了比较的图谱;后面跟着是对这些数目和图谱的剖释;再后面是所得和不足,又有建议。

林晏再看她正在做的新季度筹划,也是这般条分缕析的,她甚至还写了备用案。

若朝廷各部司年终书表也这般踏实明晰……至少京兆内可以学一学。

沈韶光挑眉看他。

林晏温和地笑道:“阿荠你不去户部做官,真是可惜了。”

沈韶光颇有些为难:“其实我更喜欢刑部或者大理寺……”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晏却想起她推断的那几个贼子来。

阿圆给他们端来下午的茶点,沈韶光这边是清淡得要死的山药糕、蛋白蒸藕和百合莲子汤,而林晏那边则是色香味俱全的炒蟹和油炸蟹,甚至还给配了桂花酿。

阿圆还要再补充一句,“我们都觉得这炒蟹比炸的有滋味,林郎君尝尝。”

沈韶光:“……”病人没人权吗?子都曾曰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你们不怕我报复社会吗?

沈韶光拿起山药糕咬一口,其实这糕软软糯糯的,带着山药的清香,挺好吃的,但再好吃的东西成天吃也烦,更何况,于三怕太甜于喉咙不利,专门减少了糖的量,再看看寡淡淡的蒸藕和汤水,关键是对比一下对面……

沈韶光一小勺一小勺地喝汤,眼睛只盯着林晏看。

林晏到底让她盯得绷不住了,笑道:“你真不能吃。”

沈韶光与他打商量:“就吃一块炒的。”

林晏摇头。

“炸的?”

林晏再摇头。

沈韶光做出让步:“就一个蟹螯。我就尝尝味儿。”

林晏越发笑起来。

沈韶光看他那“笑靥如花”的样子,脑子转了弯儿。

“你若有旁的办法让我尝尝滋味儿而已。”沈韶光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两圈,自谓风流地一笑,活像个浪荡子。

林晏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沈韶光得意:摸手成就 达成

第86章 立冬火锅节

邵杰这回不是带着图来找沈韶光,而是带着人来的。

沈韶光拖拖拉拉,病完全好了时,已经进入了农历十月,眼看就要立冬了。“螃蟹大赛”还在进行着,沈韶光已经让人把收起来的火锅都拿了出来,又去订了一批新的火锅子。

去年火锅子开始流行的时候,邵杰还不认识沈韶光,这玩意他只吃过“山寨版”的,当时已经觉得不错,这会儿吃到“正版”,简直惊艳了。

“就这奶汤的,涮这鱼丸肉片,我能顿顿吃,吃不腻!”邵杰甩开腮帮子狠吃了一顿,临走还顺走了两个锅子——然后就拉来了更多的资金。那锅子进贡给了邵家老翁,邵家老翁便同意孙子的建议,追加给沈记投入的银钱。

邵杰火急火燎的性子,本来正在两家店面之间取舍呢,这会子干脆与沈韶光商量都买下来,沈韶光一咬牙:“买!”

邵杰再夹一大口肉片子蘸了麻酱蒜泥塞在嘴里,“这就对了!咱们一定要把这锅子卖到胡地去,让那些蛮夷看看,什么叫上邦大国,什么叫钟鸣鼎食,什么叫好吃的!”

沈韶光:“……”这是教化胡人之心不死啊,行,努力吧,少年!

邵杰吃锅子利索,花钱也利索,店面买了下来,操持着人装修,有之前装修亲仁坊店的经验,沈韶光都没怎么插手,邵杰就包办了。

又找奴隶商人接着买人,然后带了人来让沈韶光训着。

邵杰建议:“你且训导一阵子,然后把他们分散到崇贤和亲仁两店里,让老人儿带着,带一阵子,之前不懂的也懂了。”

以老带新,实习?邵郎君可以的!

沈韶光很同意邵杰的意见,却又想玩一把大的,“邵郎君,咱们做个‘立冬火锅节’吧?”

“火锅还能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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