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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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杰没经历过人造消费节遍地的时代,不知道毛毯也能节,啤酒也能节,狗肉也能节,本来应该光棍形单影只的凄凉日子却成了全民购物狂欢节。

沈韶光跟他解释这只是个噱头,“我们就选在立冬日这天,去东市或西市拉开架势,摆开火锅子,摆回摊儿去。不图赚多少钱,就为混个脸熟,创一创名声。”

沈韶光惯常画得一手好大饼:“你想想,只要这一天吃了我们锅子的,第二年是不是会再想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如此,保不齐吃锅子真能成为立冬日的新习俗,甚至可能出现‘立冬日吃火锅,不吃火锅冻耳朵’这种民谚。”

邵杰:“……”恐怕客人们造不出来,小娘子也能造出来,然后写到外面诗壁上。

邵杰确实没高估沈韶光的节操。沈韶光正在琢磨怎么最大限度地宣传沈记,宣传火锅,尤其在见到邵杰带来的新人里的两位以后。

这两位,许四郎和张二郎是寺庙奴仆,跟着俗讲僧练过挺长时间的口齿唇舌,也能讲若干段佛经故事。

沈韶光当场让他们来了两段,一段《维摩诘经讲经文》、一段《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这样的传统宗教故事,竟然讲得很有意思。

其中许四郎口齿格外伶俐,说话噼里啪啦,中间不打磕绊,跟倒料豆儿似的。

张二郎又不同,他口齿虽一般,却极擅长模仿,学男学女学老学少,神态动作像得很。

都是人才啊!沈韶光称赞邵杰:“这样的人物,你也能寻来,真是太强了!”

邵杰不明所以,不就是两个口齿伶俐点的跑堂吗?他们从前在寺庙里跟着讲经僧的,半点厨艺不会,想到跑堂总要口齿伶俐一些,故而买下了他们两个。

然后沈韶光就让邵杰明白了什么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她先是把酒肆里的菜名顺了顺,编了一段自己店的《报菜名》。

烤鸡、烧鸡、炖鸡、白切鸡、炸子鸡,霸王别鸡;酱鸭、烧鸭、卤鸭、酒糟鸭、富贵肥鸭……鸡鸭鱼肉、干鲜糕点、特色菜品,该罗列的都给它罗列上。

让许四郎试了试,到底术业有专攻,虽然一时菜名记不全,但饶是这么几句,已经有点行云流水的意思了。

明明是许四郎说得好,邵杰却赞沈韶光:“小娘子很可以!以后这一段就当成酒肆的招牌之一,闲着没事就来一段,给来吃饭的郎君‘添个菜’。”

沈韶光笑:“聪明的脑袋总是相似的!”

两个商业互吹的人哈哈大笑。

邵杰问沈韶光:“张二郎放在另一个店里?他的口齿恐怕不如许四郎。”

沈韶光越发得意:“张二郎也是干将,山人自有妙用。”

沈韶光干脆让他表演起了小品。只他自家表演不行,沈韶光从同仁坊店里抽了一个人、又有许四郎跟他搭戏,三人表演《扶墙出沈记》。

梗是后世已经玩烂了的梗儿——进饭馆,扶墙进去,扶墙出来。

张二郎表演的这位食客是个嘴馋的,与他搭戏的阿窦扮演请他吃饭的朋友,许四郎则是沈记的跑堂伙计。

张二郎从阿窦说请他吃饭以后就饿着,饿得前心贴后背,扶墙进了沈记,然后就是许四郎开始介绍菜了——因是为“立冬火锅节”准备的,故而提到的都是各种涮品。

介绍一个,张二郎便让上一份尝尝,然后便是夸张又逼真的吃相。

如此这般,许四郎不断介绍菜品,张二郎不断夸张地吃着,嘴伸得老长去接“鱼脑豆腐”,满碗地捉“弹牙丸子”,招呼拿个渔网来捞肉……

最后张二郎打着饱嗝,由衷地说,“要说做饭好吃,就服沈记。”

他的朋友阿窦则道:“你还是扶墙吧。”

邵杰看预演的时候笑得打跌,学着张二郎的样子道:“要说做饭好吃,就服沈记。”又学阿窦,“你还是扶墙吧。”

邵杰对沈韶光道:“哈哈哈,我觉着,这两句话肯定能让不少长安人记住,记好些年。”

沈韶光客观地道:“重复就是力量。我们年年演,硬灌,他们想不记住,也难。”

邵杰:“……哈哈哈哈!”

除了这些娱乐节目软广告,硬广告也要准备,比如画了火锅的牌子、写了沈记名字的旗子,比如车身广告,至于服务人员、锅子、汤底菜品蘸料之类,倒不怎么用沈韶光操心了,毕竟两店又都管事。至于和市令打招呼,寻找场地,那又是邵杰的勾当。

邵杰是个办事靠谱的,就在东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十字路口的一片空地上,沈记摆开了摊子。

立冬火锅节的大木牌子竖着,沈记酒肆的小拉旗圈出场地,几排食案摆开,上面放着火锅子,不远处锅灶操作案台也安置好,大锅里飘出老汤的香味,十几个庖厨伙计穿着同色衣服,严阵以待,很像那么回子事。

这样的架势,怎么可能不吸引人?渐渐便上了客人,坐下点了锅底和涮品,但更多是站在拉旗外观望的。

然后许四郎便上场了,站在场地中间,先来一段《报菜名》。

这样的艺术形式真正的古今皆宜,一段贯口儿下来,博得满堂彩。

然而这才是前菜,后面的“小品”才是主菜。

“……我嘴挑着呢,一般的酒肆食店可不去。”

“不是一般的。”

“是两般的?”

“嗐,就是上巳节探花郎都下马买花糕那个沈记啊。”

“哦,那还真是两般的。”

……

“哎呦,张郎,你怎么扶着墙进来的?莫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改日再吃酒?”

“别拖拉了,我怕活不到改日……”张二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道。

这时候不管是食客还是外面围观的,都已经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许四郎上场:“天冷了,客人来个火锅子吧?”

阿窦看张二郎。张二郎:“来。”

“客人来个奶汤锅底吧?鸡鸭豕骨煮的汤,其白若牛乳,郎君闻闻,味儿都飘过来了。”

阿窦看张二郎。张二郎:“来。”

“客人来一份鱼脑豆腐吧?说叫豆腐,不是真豆腐,是用鱼肉做的,比豆腐还嫩呢。”

“来!”

张二郎表演功力很强,明明是无实物表演,却真得很,伸着嘴去接热鱼脑豆腐,烫着嘴,咽不下去,却又舍不得吐出来……把周围人等都逗得前仰后合。

偏有促狭的食客也喊:“来一份这个鱼脑豆腐!”

围观的人更笑了。

许四郎既是演员,又是真跑堂,果真给端来鱼脑豆腐。

“客人来一份弹牙丸子吧?豕肉打的,又香又有嚼头儿,真的弹牙呢。”许四郎又回到表演中。

“来!”

然后张二郎便开始“满碗捉丸子”。

食客们也凑趣点弹牙丸子。

后来干脆变成了张二郎点什么,客人点什么,客人点什么,张二郎也喊“来一份!”

好在张二郎和许四郎在沈记呆了这些天,火锅子各种涮品吃了好几遍,这么即兴地演,竟然也没露底。

看着张二郎那夸张的表演,还有这种与真食客间的“互动”,围观的人都乐疯了,况且这样冷天里,铜炉火光,飘出来浓浓的香味儿,谁又能忍得住呢?

第一遍戏没演完,食案旁便已经坐满了。

张二郎与许四郎、阿窦对个眼神儿,收场。

“要说做饭好吃,就服沈记。”张二郎念台词。

阿窦:“你还是扶墙吧!”

张二郎果真腆着肚子、扶着“墙”下了场。

围观的就像看百戏一样,喊起好儿来。

许四郎和张二郎休息一阵子,便开始第二场,还是先报菜名,再小品表演。

竟然有头一场的观众又回来重新看的。

不远处茶饮肆里的沈韶光和邵杰不时低头商量什么,两人对今天这摊子都很满意,邵杰笑道:“真想天天来摆摊子算了,多乐呵!赚得也不少。”

“还省了买店面了是吧?”

“可不是嘛!”

两个奸商都笑起来。

他们不知道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呢——福慧长公主来了。

这位公主本来只是来逛东市,看这边热闹,让侍从驱车过来,看清了这阵仗,还有那旗子,再不用说,肯定是沈小娘子的主意。

“去买两个锅子去。”长公主对侍从道。

这种情况许四郎就有点接不住了,管事徐开到底接待了那么些回长公主,见多了长公主与自家小娘子谈笑,奓着胆子与侍从笑道:“请回禀贵主,小店卖的是锅里的肉,不是锅啊。”

侍从也是个妙人:“你以为贵主不想下车来自己吃吗?”

食客和围观的都大笑。

福慧长公主在车上也不以为忤地笑了。

可以想见,长公主当街买火锅的逸事会流传多远。邵杰看沈韶光,沈韶光满脸无辜,这个托儿真不是我提前安排的!

第87章 韶光的生意

这东市“快闪店”了一回,果真有效,接下来好几天,不断有人专门找到崇贤坊和亲仁坊沈记酒肆来吃火锅子。

有头两日在东市吃过了,回头咂摸咂摸还想吃的:“你们这羊肉怎么就这么鲜呢?家里庖厨就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我们这汤好啊……劝您别费那事儿了,还是来我们店里,想点什么锅底,就点什么锅底,想点什么涮品,就点什么涮品,敝店又有新丰酒、桂花酿、玛瑙肉、翡翠圆子各种酒馔,况且——还有张二郎吃弹牙圆子让您看呢。”酒肆管事是个能说会道的。

听到最后一句,客人笑了起来。

“再给您添一盘鲜虾?”管事看看客人的桌案,殷勤笑问。

也有闻名而来的,“听人说立冬日,东市有‘火锅节’,卖得好小鼎涮肉,是你们这儿吧?”

“就是我们这儿,郎君里面请。郎君来个我们的奶汤锅子吧?就是那日在东市摆的。”在外不便,当时摆摊只备了最主要的几种锅底,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奶汤。

“就来它!听说只这汤就鲜得很。”

“郎君说得好!就这汤,莫说下我们的鲜羊肉、嫩鱼丸,就是随便揪点白面馎饦进去,就好吃得厉害。您闻闻我们店里这香气。”

还有悲催的,当时在东市遇上了,却没时间吃,甚至没等上座儿的。

“我今天可算吃着了!”一副终于得偿所愿的样子。

对这种客人,管事专门赠送一盘“能让探花郎都下马”的花糕,弥补弥补客人的遗憾。

沈韶光和邵杰巡了一遍店,对这状况颇满意。

“可惜一年只一个立冬……”邵杰贪心不足地道。

沈韶光安慰他,“无妨,等开了春,新鲜菜蔬上了市,我们去卖春饼;立了夏,我们去卖各种冷淘;再立秋,又可以弄个炙肉节、螃蟹节,只要郎君能在东西市寻到摆摊子的地方,一年去个四五回还是能编出名目来的。”

邵杰却颇为看重这“第一次”:“虽则我们以后还会去东西市摆摊子,甚至比这回还盛大,但这毕竟是头一回,含义不同。小娘子你会画,当把那日东市火锅节的事画下来。”

沈韶光看透他的心思:“是不是最好多画几幅,几个店都挂一挂?”

“那就太好了!”邵杰拊掌, “最好画长卷,题目也往大里说一说,最好扣着‘盛世太平’来拟。”

沈韶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大股东。

邵杰顿一下,嘿嘿一笑,“有些费工夫哈?其实画两幅……一幅也好,多了就不值钱了。这幅画一定要请东市最好的装裱铺子装裱,装裱好了,各店里轮着挂。”

沈韶光算明白了,邵郎君放在后世,绝对会商业活动套公益外衣,让人拍图片、拍视频、写软文,发公众号、发微博、放纸媒、放电视,哦,对,还要买个热搜,这个奸商啊……

沈韶光颇有大牌范儿地道,“行吧,我斟酌斟酌。”说完自己先笑了。

邵杰也笑。

然后两人进行“股东大会日常”——商业胡吹和展望未来。

“这第三家第四家店马上就要开业了,我估摸着,等明年夏天,咱们能开到六七家吧?”邵杰道。

沈韶光觉得他过于乐观,但也没打击他的信心。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去掉南边儿那些边边角角精穷的,去掉豪贵占了里坊一半儿的,去掉大园子大寺庙太多的,怎么也能剩一半儿吧?这五十多家,每四五个坊我们开一家店……小娘子,我们是不是明年年底就能差不多铺满长安城了?”

沈韶光:“……然后我们就接着把酒肆开去东都、北都、汴州、蒲州乃至江南去?”后面几个字两人是一起说,然后便一起哈哈大笑。

明知道不好实现,但痛快痛快嘴也是好的。

于三来后院拿肉,看见墙根儿下哈哈大笑的两个傻子,颇有些一言难尽。

沈韶光和邵杰却晒得颇为适意,手揣在袖子里接着开他们的“高层会议”。

“回头咱们专门配点人管着巡店、算账、训导新人、进货,不然咱们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沈韶光点头:“很是。就跟朝廷似的,有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又有六部九寺五监,各个部司分工不同,一起协作,才能整个儿都动起来。”

邵家是大商家,本身就有经过时间验证的管理方式,虽是家族式的,但也可借鉴;沈韶光来自后世,算半个餐饮圈的人,对餐饮公司运营也不陌生,况且两人已经开了两家分店,目前经营得不错,两人商量着就把未来“沈氏餐饮连锁公司”的架子搭起来了。

进到厅里,沈韶光干脆把架构图画了出来。

看着画出来的规整架构,再想想现在有的这点人,沈韶光咽口唾沫:“邵郎君啊,我觉得到咱们把这个架子填满的时候,令郎大概都能打酱买油了吧?”

想想自己那还不知道在哪儿的新妇,再看看这图,邵杰有点为难,“也不一定……”

沈韶光哈哈大笑。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这庞大的架构图可以先放着,把运营、财务、采购等人先配置了再说。

邵杰却端详沈韶光的小厅,再看看外面加盖了厢房的院子——又添人手,又要放米粮菜蔬,地方不够用了,“不是我说,你合该买个宅子了。你一个十来家酒肆的主人,住在这种简陋地方,不合身份……”日后与林少尹成亲,从这样的宅子里出阁,也不合适。

沈韶光:“……怎么就十来家了?”

“明年若顺利,不就十来家了吗?”邵杰理直气壮。

沈韶光:“……”

“你是说这十来家不都是你沈小娘子的?可我有大宅子住啊……”

沈韶光让他这神逻辑带得有点跑偏,竟然觉得……好像也对。

沈韶光猥琐兮兮地与他道:“哎,邵郎君,其实我看中一个宅子——”

邵杰来了兴趣,“说说,说说!我成天看店面,与房产中人熟,帮你相看相看。这买宅子比不得旁的,莫要买到凶宅才好。”

沈韶光:“……就是凶宅。”

邵杰:“!!!”

沈韶光兴兴头头地道:“就是我们坊里街头儿上那个,三进的院子,头一任主人是个南边的商人。这宅子修的年头不长,也就十来年,从外面看着颇为齐整,有点江南的水秀气,听说里面也凿池种花,廊厦厅台齐备,弄得像模像样的,那商人——”

沈韶光咳嗽一声,到底没说马上风,“这个,有点贪花好色,殁于平康坊,转给的这下一位主人,去幽州行商时遇到了强人,都不是在这宅子里没的,这宅,其实也算不得凶宅。”

“这还不凶?”

沈韶光小声道:“这就算凶了?就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死过多少人?凶吗?”

邵杰:“……”

沈韶光搬出白居易的道理:“周秦俱在肴函,一个八百年,一个两世而绝,再看我们与前隋……所以啊,‘人凶,非宅凶’!”①

邵杰想想,似乎也对,还有比皇宫更凶的地方吗?圣人不照样住着?他本也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不然断不会与沈韶光如此投契,当下便放下了那点对“凶”的顾虑,转而问:“那如何不买呢?在这里凑合什么?”

沈韶光又淡泊起来:“其实,这里几间茅庐,一个小院,堂前桃李树,墙边葱韭香,还有鸡娘子带着鸡崽儿咕咕咕……也挺好的。”

邵杰:“嗤——”

其实如果不是分店扩张得太快,沈韶光攒得也差不多了,但现在个人消费只能让位于经营投资。

沈韶光觉得,等明年各分店稳住了,不用再买鸡,而只等着鸡生蛋,应该很快就能攒够这一盘“溜黄菜”的。

为了尽快实现大宅梦,沈韶光加紧了新店员培训,只等新店装修好东西配备齐全,便要开业。同时沈韶光还把许四郎、张二郎、阿窦抽调出来,组成专门的表演班子,在各店巡演。

只那两个节目肯定不行。沈韶光琢磨着,张二郎这贪吝好吃的人设不动摇,并缘着这人设,做出“系列戏”来。可惜不好寻专门的编剧人才,她只能自己顶上,想一想平时店里的笑话,使劲挖一挖记忆里的犄角旮旯——比如那一堆黄笑话的《笑林广记》。

沈韶光脑子里黄色废料颇多,但只在自己肚子里沤着,断不会拿出来说,要说也是私室之内——比如调戏调戏林少尹?

沈韶光想象自己把林少尹调戏得面红耳赤,他要怒不怒,要笑不笑的样子,心里头痒痒得很。

可惜立了冬,就离着过年不远了。来长安朝正的外藩使团已经陆续到来,各州府贡举也到了,冬天节日又多,眼看就要到冬至大祭的日子,秋税和商税也需在这一两个月收缴完毕……京兆不只与普通州府一样承担户口赋役、平决狱讼、劝课农桑、文教贡举等事,还要协助朝廷各部司处理京兆特殊事宜,这样的时节,林少尹真是忙上加忙。沈韶光自己也忙,两人能安安生生说会话的时候都少了,沈韶光这调戏之举便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前面堂中空地上,张二郎拿着“炸鹌鹑”啃得很香,一边啃一边道:“窦郎君,你如何不吃呢?”

阿窦幽幽地说:“四只鹌鹑,你吃了三只,剩下的你也吃了吧,免得它们拆了对儿,可怜见的。”②

沈韶光咧嘴笑,觉得阿窦那神情颇似于三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①白居易《凶宅》:周秦宅肴函,其宅非不同。一兴八百年,一死望夷宫。寄语家与国,人凶非宅凶。

②改编自《笑林广记》吃黄雀一段:两人同席共饮,碗内有黄雀四只,一人贪食其三,谓同席者曰:“兄何不用?”其人曰:“索性放在兄腹中,省得他们拆了对。”

第88章 买房与送房

金城坊新店开张,沈韶光与邵杰同去那里待了一日。

新店的管事是个妥当的,并不用两人很操心。管事还要操心他们,让人送了茶饮糕点到后面。

邵杰一边吃栗子饼,一边问沈韶光:“你那间宅子还买不买?我帮你问过了,那曲娘子索价五十万。”

沈韶光看他:“邵郎君莫非与那曲娘子认得?”因为看上这宅子,沈韶光打听过,像这种三进宅院,怎么也要在百万左右,这宅因着“凶名”,曲娘子只要七十万,怎么这会子又砍掉了二十万?

邵杰笑道:“妇道人家我怎么会认得!”说完又忙改口,“你不是平常的妇道人家。”

沈韶光笑道:“别解释,说事!”

“我是认得这曲娘子的兄长,也是做粮食买卖的,与我家偶尔一起去南边运粮。我向他透露要买的意思,过了两日,他便让人送过信儿来。”

沈韶光点头,果然是人情价。

“你不妨挑个空儿进去看一看,若看中了,我便让人去找他们,当面签了契,赶着收拾了,还能在新宅过元正。”

沈韶光盘算盘算家底儿,都搁上,也差不多,然后新年分了红利,再转投新店……这么拆东墙补西墙的,倒也能挪腾过来。这宅子以半价购得,实在便宜,错过了,恐怕要后悔很长时间——就像前世自己错过的那些房子一样。

邵杰也担心这个,大咧咧地道:“银钱凑不凑手?可以向我这等有钱人借贷些,回头以各种吃的为利,什么烤鸡、烧鸡、炖鸡、白切鸡、炸子鸡,霸王别鸡;酱鸭、烧鸭、卤鸭、酒糟鸭、富贵肥鸭……”

沈韶光笑起来,“你不是买把宝刀都没钱吗?怎么有了私财?”

邵杰笑道:“我是没有,家母却有。我晨间去给老人家梳梳头发,你半个院子的钱就弄到了。”

狗富二代!沈韶光悻悻,“幸好我自己的钱就够,不像某人买把刀都买不起。”

邵杰:“……”

沈韶光挑挑眉,又得意一笑。

邵杰:“嗤——”

沈韶光第二日就去看了房子,那看宅子的奴仆想是得了吩咐,和颜悦色地带着她转了一遍。

宅子真的是个好宅子。主人家搬走时间不很长,屋子又本来也新,没什么旧宅的破败感,前后三进的院子,旁边又有几个小跨院,前院轩朗,后园精巧,品位一点也不爆发,甚至还有那么两分风雅。

进了正屋,沈韶光笑了,一屋子明晃晃的朱漆家具,放在这宅子里,活像林黛玉插了一脑袋金钗。

奴仆赔笑:“娘子当时走得匆忙,这宅子又一直闲置着,故而有些大家伙就没拉走。”

沈韶光点头,想来走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故而难搬动的东西就没搬。

都转了一转,沈韶光越发觉得这五十万应该花出去了,回头便请邵杰当中人,见了这曲娘子和其兄长,客套一番,签契画押交钱,去衙门办凭证,利利索索地买了下来。

因这宅院颇新,并不用再装修,不过是粉刷粉刷主屋,清一清前院后园里的枯草,补一补路上破了的石板,各个院子扫扫蛛网尘土,配置好家具,就能入住了。

沈韶光得意,挺好,省了一笔装修钱。

听沈韶光说自己也买了一所“凶宅”,福慧长公主乐不可支,“怪道咱们能说到一块儿去呢!”

沈韶光道:“委实是捡了便宜!若非此,这样的三进宅院总要百万左右。”

福慧长公主呵一声:“一样的,我那园子若不是名声不好,也不会轻易落到我的手里。”

沈韶光觉得,确实,那样的名园不大可能闲置在那里,归了一个算不得特别得宠的公主。

两个捡了凶宅便宜的人,使劲破迷信树新风地讽刺了一回那些“迷不悟”的。

说完宅子,再说男人——哪怕沈韶光谢她,长公主也没提自己把火锅子给了太后一个皇帝一个,又鬼扯了一篇盛世太平百姓安泰的事。

福慧长公主与裴斐最近越发别扭了,看着沈韶光很是羡慕:“你到底睡到林少尹没有?”

沈韶光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说睡到了,长公主或许会问一二细节。

幸好,没有——或说,可惜,没有。

福慧长公主很嫌弃沈韶光的没用。沈韶光也无奈:“快冬至了啊,冬至完了又过年,各个衙门都忙……”

“再忙,睡觉的工夫总是有的。”

沈韶光:“……”

在福慧长公主那里被塞了一脑子的“睡”,沈韶光回到崇贤坊,见到等候自己的林少尹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问题。

许是最近着实忙,他眼睛有点眍,下巴和唇上带着青色,袍子也不似平时整洁,与平时温文雅致的样子比,反倒更有男人味儿了。

沈韶光请他去后宅坐,林晏点头,阿圆给他们端了个炭盆进来。

沈韶光坐在榻边儿上,拿火箸子拨一拨灰,笑道:“这不知是哪个馋嘴的烤的芋头,正好便宜了我们。”

林晏微笑。

沈韶光道:“有一种番薯,与此类似,又比这个更甜,特别是红瓤的,最适合烤着吃。烤得外面焦黑,掰开,赤黄的番薯肉冒着丝丝的热气,趁热吃一口,又烫又香又甜。我又最爱那靠皮儿的地方,冒着糖油儿,格外好吃,只是一个不小心就啃一嘴乌黑。”

可以想见她的馋嘴样儿,林晏唇角弯的幅度更大了一点,片刻道:“听你说,就想吃了。”

沈韶光眯眼一笑,那是,术业有专攻,描述吃的,才是我看家的本事。

沈韶光又拿火箸子拨那个芋头。

在她把自己吃得满手满嘴黑之前,林晏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沈韶光挑眉笑问:“什么?”

打开——房契!

昨天阿圆说她在新宅门口碰见林少尹了,又把两人说了什么与沈韶光学了一遍,沈韶光便有预感,谁想到林少尹醋得这么花本钱!

“我就是告诉林郎君,小娘子买了这宅子,邵郎君帮着买的,省了不少银钱。并没说旁的。”阿圆如是说。

沈韶光:“……”

沈韶光小心地看林晏的脸色,还是那温润润的微笑,看不出什么。

“吓我一跳,还只当你要把坊里大宅的屋契送我呢。”沈韶光笑道。

“自己家,有什么送不送的。”

沈韶光:“……”这话语带双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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