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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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相信你不知帝家之事,朕饶你一命,给你一次机会,等会你便收拾东西,去东宫吧。”

帝承恩倏地抬头,“陛下?”

“朕把你赐给太子,从今日起,你就是东宫的孺人。”

孺人位分虽低,却也是东宫的主子,帝承恩眼底带着惊喜,“谢陛下洪恩,陛下可要承恩做些什么?”

“做朕在东宫的眼睛。”嘉宁帝淡淡吩咐:“从今以后,你的姓便免了,就唤承恩便是。”

“是,陛下。”

“下去吧。”嘉宁帝摆手,帝承恩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待上房外脚步声走远,赵福才开口道:“陛下,帝承恩毕竟是帝家当年选中代替帝梓元的人,她真的可信?”

“此女之狠、之能忍远超一般人,把她放在东宫,日后定有用处。即便用不上,只要有她在,以帝梓元的心性,必不会再在太子身上多用心,朕也可少些担忧。”嘉宁帝沉声道,突然低低地咳嗽起来。

赵福急忙上前,替嘉宁帝拍打后背,递上药丸让他服下,半晌后上房的咳嗽声才止住,赵福望着脸色微白的嘉宁帝,叹了口气。帝家的重新崛起、小皇子的夭折、太后的轰逝,到底让陛下受了打击,而且这几月来,陛下频繁召见当年在军中的老臣,赐下不少恩旨给各地封疆大吏,为的便是稳固人心,免得这些人偏向帝梓元,动荡朝堂。

一顿忙乱下来,虽在别苑调养数月,身子却大不如前。

“陛下,您还是要听御医的,好好养身体,大靖的江山还要靠陛下撑着才行啊。”赵福劝慰。

嘉宁帝摆手,“放心,韩家江山一日不稳,朕绝不敢去见太后。”

嘉宁帝沉冷的声音在上房内低低回响,渐不可闻。

冬日渐过,初春复苏。

京城内新春和融,安宁睡到响午,起来后一如既往准备去赌坊里大杀四方,哪知在小院外遇见了踟蹰不进的施诤言。她顿了顿,掩下眸中异色,笑着上前,“你今日怎么来了?”

帝家之事后,施诤言前段时间常入宗人府探望安宁,不过东骞的婚送到京师后,他便常闭于府,甚少入公主府了。

施诤言看见安宁,瞥见她面上爽朗的笑意,微一沉默,道:“安宁,我准备向陛下递折子回西北。”

安宁顿住,脸上的笑意不经意浅了浅,低头,“是吗?等定下日子了我去送你。”

如果不是要等她一起回西北,施诤言述完职后,早就回去了。

“我们一起回京城,自然也要一起回西北。安宁,我打算上陛下,求娶于你。”

温厚舒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宁猛地抬眼,直直朝施诤言望去。

年轻的少帅破天荒的有些紧张,不自在别过眼,“我攒了这些年军功,求娶当朝大公主,陛下应该能看得上眼。”

安宁望他半晌,突然大笑出声,推了推他,一派豪气,“诤言,我知道你怕父皇将我远嫁东骞,才会好意帮忙,放心,如今靖安侯府崛起,父皇可舍不得失了一个骁勇善战的皇家统帅,她不会把我嫁到别国的。”

“安宁,我不是因为…”施诤言神色罕见的急了急,却被安宁打断。

安宁望着他,神情郑重,“诤言,如今东骞递来国,这个时候你若求娶于我,定让东骞国颜面大丧,你必会成为朝臣参诘的对象,施家手握重兵,一直是左相的眼中钉肉中刺。施老将军守了一辈子西北,刚正不阿,你别为了我,毁了施家一门清誉。”

施诤言是施家独子,将来必接老将军的帅旗守护西北。他一直谨言慎行,从不介入朝政之争,这次肯为她做出这个决定,已是极不容易。

见施诤言还要开口,安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释然笑了笑,绕过他朝府门走去。

见她走远,施诤言沉默地立在原地,半晌未动。

出了府门,安宁揉了揉笑得僵硬的嘴角,叹了口气。她一个人百无聊奈在街上逛到暮色渐临,突然一辆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停在她不远处。

安宁抬首,眉色一敛。握着马鞭的苑咧着嘴笑,朝她使劲挥着手。安宁肃着的表情无可奈何松动起来,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二缺的丫头。没瞧见她正不爽,也不想见着帝家的人吗?

马车布帘被掀开,帝梓元一身茶白晋服,靠在马车里,朝她望来,“天色正好,不如一起去翎湘楼坐坐?”

自仁德殿后,三个月来,这还是安宁第一次见帝梓元。

她不在是任安乐,陌生的脸,却是熟悉的神色。望着她眉间一如往常的坦荡温煦,安宁哼了一声,一副鬼心肠比谁都狠,然还装成没事人,邀她逛青楼!

安宁缓缓走到马车前,一跃跳上了马车。

“公主,您慢点。”苑眯着眼笑,话还没完,布帘已经被人从里面放了下来。

马车里,安宁沉默地瞅着神情安然的帝梓元,突然朝她扑去,猛地将她按在马车里,抡起一拳就朝她脸上揍去。

“帝梓元,你还敢到我面前来,咱们十几年朋友,你然设了个套给我跳,设套也就算了,老子被关在宗人府三个月,你连个馒头都没送过,无情无义,忘恩负义,当年你被你老爹关在柴房的时候,我还偷偷摸摸送过几个果子去!”

砰地一声,这一拳显然是没砸到人,反而捶到了木板。

“没送就没送,你是当朝大公主,伺候的人一大把,温朔每天守着折云糕出炉再给你送去,还能饿着你不成,装什么可怜!当年吃了你送的果子,我拉了三天肚子,你然还敢提起这件事!”

“你还敢回手,我告诉你,老子知道你伤还没好,今天把脸不要了,揍你一囫囵。”

“谁怕谁,安宁,就你这身板,当年比不过我,现在也一样!”

又是一声响,哎哟一声,街道上声音太嘈杂,苑竖着耳朵,硬是没听出谁占了上风。

她打了个哈欠,不去管身后闹腾得兵荒马乱的马车,径直挥着马鞭朝翎湘楼而去。

哎,年轻人,有活力,有生机,真好啊!

与此同时,翎湘楼内,玉大娘望着牡丹阁里一身贵气面目威严的女子,颤颤兢兢道:“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这女子一身塞外戎装,坐得四平八稳,漫不经心转了转手里的马鞭:“我听人说翎湘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老板,寻几个模样出挑性子可意的小倌出来,给本小姐享用享用。”

她抬眼朝玉大娘望去,“若是伺候得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本小姐自会带回府里,给他们一个名分。”

“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这姑娘看着高贵威严,像是大族里才能养出来的,但玉大娘心里一跳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忐忑问道。

女子豪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吐出两个字:“东宫。”

第一百零三章

马车稳稳停在了翎湘楼前,楼里笙歌夜舞声传来,好不热闹。 苑敲了敲马车门,正准备扯着嗓子叫两位尊佛出来,这时马车布帘被掀开,两人一前一后跳了下来。

苑瞪大眼,望着两人眼角的淤青,面色那叫一个变幻莫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小、小姐,公主,进去吧。”以这两人的身份,然在马车里斗殴,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帝梓元和安宁倒是坦然得很,对望了一眼,朝翎湘楼里走去,刚进来就发现大堂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今日是十五,琳琅照例应在看台上为宾演奏古筝才对,但此时看台上空无一人,大堂内的宾正襟危坐,抿着小酒格外安静,不时抬头望向二楼的牡丹阁,一脸诡异。

安宁和帝梓元循着望去,皆是一怔。

楼梯口,守着一排身着塞外衣饰的侍卫,他们手握弯刀,面容粗犷,神情冷厉,盯着大堂中的宾不怒自威。二楼的牡丹阁内,古筝声连绵不断,参杂着女子豪爽的笑声。

帝梓元和安宁是翎湘楼的常,这里的宾也算识得一二,瞅见两人面上的模样神情惊讶,显是被她们的伤惊得不浅,但这些人贼精,乖乖坐在位子上,准备看好戏。都闻安宁公主是个霸道的主,每次来都点琳琅作陪,今日被人抢在了前头,怕是不得安生了。

也不知那牡丹阁里的女子是什么来头,生生让玉大娘胆寒了不说,还如此正大光明地逛青楼包小倌?看这些护卫的装束,难不成会是…

玉大娘站在楼梯口,望见这两人,一口凉气没上来,差点昏倒。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聚到一起来了,还让不让她活了。心里头埋怨归埋怨,玉大娘仍是扭着屁股下了楼,迎向了安宁,“公主殿下…”

“老规矩,牡丹阁、琳琅、上等的女儿红,缺一不可。”安宁摆摆手,声若洪钟,一副“老子是公主老子最大的欠揍模样”。

两人都不是傻子,楼梯口的护卫一看便知是北秦人。京城谁都知道她们俩喜欢逛翎湘楼听曲,这北秦公主上赶着砸场子…她们一个皇家公主、一个一品公侯,难道在自个地盘上,还不敢接招不成?传出去就不是笑话,简直是丢人了!

大堂登时安静下来,宾望着安宁公主,眼带骄傲,这才是他们大靖的公主啊,够豪气!

“公主殿下,那位、那位是…”玉大娘支支吾吾半晌,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两个都是公主,身份相当,她一个都惹不起,遂只好转头朝帝梓元看去。

帝梓元扬眉,“牡丹阁、琳琅,上等的女儿红,再加上十个模样出挑的小厮,一个都不能缺。”

帝梓元的声音一出,玉大娘腿一软,欲哭无泪。里面的那位对几个小厮格外青睐,简直恨不得立时便抢回府里去,哪里还能腾出来!

“侯君,牡丹阁里的是北秦的贵…”玉大娘哆哆嗦嗦回。帝梓元继承靖安侯爵位,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唤侯爷显得不伦不类,是以京城里的人就换了一种称呼。

“撞门,轰走。”帝梓元眼都未抬,云淡风轻道。

大堂上因为帝梓元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楼梯口的侍卫听见这话,杀气腾腾朝帝梓元望来,威猛的气势却在撞见那双格外淡漠的眸子时滞了滞。安宁瞅了瞅帝梓元,背着众人竖了竖拇指,神色飞扬。

正在此时,牡丹阁的窗户被推开,爽朗的女声突兀响起。

“你这人倒是霸道,万事讲个先来后到,你凭什么赶我走?”

众人抬眼,窗边倚着的女子尊贵不凡,透着一股子飒爽,眉宇间的倨傲一点不比安宁少。

帝梓元抬眼,一双眼漆黑透彻,温温和和开口:“敢问姑娘,可是大靖、北秦或者东骞的国母?”

那女子怔了怔,摇头。

“姑娘现在可拿得出万贯银钱?”

窗边靠着女子眉毛一挑,“拿不出又如何?”

帝梓元抬首望去,薄唇轻抿,“自古以来,青楼楚馆的恩拼的就是权势和银钱,我们这边一个大靖公主,一个一品公侯,姑娘你的权势高不过我们,银钱也没我们多,无一样不是下风,自然要让出最好的东西,姑娘你说…是不是?”

帝梓元说这话的时候,忒为豪迈张扬。堂中的宾一时忍不住,叫起好来。

先甭管几个女子在青楼里争地盘算不算古怪,他们怎么着也希望大靖的姑娘赢呗!

那女子望了帝梓元半晌,大笑起来,“好一个帝梓元,不愧是名震晋南的女土匪,你这脾性倒是自在。你说的这两样本小姐暂时确实比不过,甘愿认输。”

她顿了顿,“你既然嚣张得磊落,我也不做那遮掩之人,北秦冷霜,见过大靖安宁公主,靖安侯君。”说着,她竟从二楼窗边径直跃了下来,轻巧地落在帝梓元和安宁面前。

堂中宾一听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然真是北秦大公主。真是荒唐,递了国要和太子成婚,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跑到青楼招小倌,当他们大靖好欺负不成?

这时候,他们倒是忘了当初帝梓元一边求娶太子一边逛青楼的壮举。

见这北秦公主性子爽利,不拘小节,安宁眼底有几分赞赏,可她是个不省事的主,被人找了茬,一时半会还不打算结交朋友,道:“公主远来是,按道理咱们该尽尽地主之谊,只是今儿个不合适,改日再说。”

帝梓元见安宁走了过场,便不再开口,立在一旁。

“也好。”冷霜饶有兴致地瞥了两人一眼,领着侍卫朝大门口走去,在路过帝梓元的时候,脚步顿了下来,俯近她耳边。

“原本我是打算来大靖溜一趟,走个过场随便寻个理由便回晋南。但本公主现在改变主意了…”她勾了勾嘴角,“大靖太子妃的身份总不会比一品公侯要低吧。”

帝梓元神色未动,不起一点涟漪。冷霜摆摆手,大笑出声,扬长而去。

安宁脸色一变,皱眉就要拉住她,却被帝梓元扯住了挽袖。

“放心,她嫁不进东宫。”

安宁被帝梓元话语中的笃定怔住,靠近问:“你怎么知道?”

帝梓元朝二楼牡丹阁走去,一派安然,“我曾经以三万水军求娶你皇兄的时候,他说他所喜的女子要温柔似水、容颜脱俗,这位北秦大公主模样不错,但性格差之远矣,你不用担心。”

安宁脸色变幻莫测,跟进了牡丹阁,盯着已经坐下的帝梓元,只差瞧出一朵花来,见她神态一片坦然,颓然耸耸肩,为自家皇兄叹气。

“梓元,我看你好像不喜这位北秦公主,她虽然张狂,但性子爽朗,老实说和我很像,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安宁开口问,帝梓元对莫霜的冷淡简直是溢于言表。

“你喜欢北秦人?”帝梓元挑眉问。

安宁摇头,叹了口气,“我在西北四年,不知道杀了多少北秦人,他们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岭南山一役,我领着三千人被困半月,最后只有五百人活着跟我逃出来,那时候我生出了北秦人的心思都有,哪里谈得上喜欢。”

大靖和北秦征战数十年,国仇横在中间,怎么可能随便消弭敌对的情感。那位北秦公主一入京就找她的麻烦,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咯,我也不喜欢。等再过几十年大靖和北秦真正和平了再说吧。”帝梓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句话却未说出来,当年帝家军在青南山先被北秦伏击,再遭忠义侯截杀才会全军覆没。老北秦王和太后定有勾结,只不过她没寻得确凿的证据罢了。

而且,她对这位北秦公主…好像天生有点不喜欢,至于理由,管他的,还没想出来。

涪陵山,梅林中,石桌上的棋局正在对弈,黑子落败,白子渐占上风。

“你的棋艺还是我教的,想不到我如今竟不如你了。”帝盛天懒懒举着黑子,寻不到落子之处,笑道。

韩烨唇角微勾,“老师万事看得淡,不关心下子的过程,自然会输。”

“过程没什么重要的,我向来只看结果。”帝盛天转悠着手中的棋子,挑了挑眉,“听说又有人给你扯了一门婚事。”

韩烨落下一子,眉眼淡淡,“是北秦的大公主。”

“小子,你艳福不错。”

棋局已近尾声,白子大胜,黑子溃不成军。帝盛天将棋子扔回棋罐,“来,再下一局。”

“老师。”韩烨突然开口,“将来…我和梓元,您会帮谁?”

青年的目光坦荡清澈,却又凛冽深邃,和十几年前皇家别院中的早已不同。

帝盛天笑笑,眼中突然生出怅然之意。

“你们想要的东西都一样,凭本事吧。”她起身,行到山巅,苍茫天地印着她如雪白发,有些冷清。

“韩烨,不要成为第二个韩子安,也不要让梓元成为第二个帝盛天。”

冷风吹过,帝盛天的话被吹散在风中,渐不可闻。

韩烨抬首,望着帝盛天的背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颔首。

半生相遇,一世牵挂,老师,我必不会让她如此。

第一百零四章

五皇子大婚后从江南游历而归,韩烨邀了他在围场射猎叙旧。

时辰尚早,韩烨换了一身骑装,在空地上练箭,五皇子韩越不喜舞枪弄混,坐在一旁观看。

韩烨半点不含糊,十箭射完,例无虚发,全中靶心。

韩越拍手叫好,“二哥,真该让京师里的世家公子都去趟西北,这些人养在京城里,个个成了纨绔。”

韩烨额头沁汗,将弓箭交给侍从,笑道:“照这么说,你不是头一个就该往北上走,京城的世家子弟再胡闹,也没见你这样整日里吃斋念佛的。幸而你如今成了亲,也算让父皇安了心,要不我们天天提心吊胆,都怕你哪日想不开就皈依我佛了。你那个王妃不错,把你□得有些人气了。”

韩越笑得颇为腼腆,眼底却通透温润,“皇兄,如今咱们都大了,有些话我就跟你直说了。我母妃出身低,过世得早,我和九弟的年纪又相近,小时候虽然有你护着,却难免碍了齐妃娘娘的眼。我是皇家人,若是自小喜好佛缘,既讨了父皇怜惜,又让齐妃心里头舒坦,何乐而不为。只不过佛法读久了,没想到真成了如今这幅心性,这也算是福气了。皇兄这么聪明,我的这点小把戏肯定瞒不过你。”

韩烨听得酸涩,拍了拍他的肩,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有些叹然,“是我没把你和安宁护好。”韩越和安宁幼时境遇相似,他这个做兄长的难免多看顾些。

“二哥,别这么说,这些年你够照顾我们了。毕竟后宫是齐妃掌权,你是太子,也不能干涉太多。更何况朝堂上还有大皇兄和左相处处制肘,你还要操心帝家的事…”韩越顿了顿,有些懊恼,“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听说北秦使节昨日入了京,那位北秦大公主还在翎湘楼和靖安侯对上了,皇兄,你这齐人之福享得可不太容易啊!”

北秦大公主大闹翎湘楼的事不过一日便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韩越想不知道都难。他只是好笑,他二哥仪表堂堂,聪慧睿智。这辈子招上的桃花,怎么都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姑娘?

韩烨难得被人嗤笑,正欲开口,围场入口处阵阵马蹄声响起。

两人抬头,见一异装女子于马上,面容英武,直直朝空地而来,她身后跟着的侍卫悍勇跋扈,一观便知是异邦人。

这位北秦大公主姿容倒是不错,真娶进门也不无不可,五皇子朝韩烨眨眨眼,笑了起来。

一众北秦侍卫早已被禁卫军拦下,唯有莫霜身份特殊,禁卫军不敢随意拦截。冷霜放缓了速度,径直握着缰绳踱到两人面前,高临下望着韩烨和五皇子打量片刻,最后目光落在韩烨身上,挑了挑眉,“大靖太子韩烨?”

韩烨端着茶抿了一口,淡淡一瞥,“北秦公主莫霜?”

莫霜一乐,“不错,正是本公主。”她啧啧两声,“你这模样倒是如传闻中所言俊俏得很,难怪那靖安侯君对着我没好脸色,原来如此。”

韩烨眼底一动,抬眼,“彼此彼此,公主也传承了北秦女子飒爽彪悍之习。”

看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好歹也是她婚配的对象,自然要瞧瞧到底有几斤几两,莫霜来了兴致,见一旁的侍卫拿着弓箭,抬了抬眉,“太子殿下,我们来比比骑射吧?”

“公主远来是,孤岂敢相欺。”韩烨摇头,坐得稳稳当当,“春日正好,公主不如下马品品茶。”

莫霜脸色一板,“本公主又不是你大靖日日只知相夫教子的小姐,比射猎而已,太子莫不是不敢。”她顿了顿,转了转手中的皮鞭,“若是太子不应,明日我入宫觐见大靖国君,便说我瞧上了你,就算是你父皇也不能随意拒我北秦国吧。”

她说完,也不等韩烨反应,马鞭一挥,朝围场树林里奔去。

五皇子目瞪口呆,朝一旁动也未动的北秦侍卫看了一眼,心有戚戚,“二哥,还好我早成婚了一步,这类蛮夷女子,猛如虎也。这北秦公主是诚心找茬,你若不去比比,说不准明日她就逼得父皇赐婚,那可就坏了。”

韩烨微一沉默,摆摆手,接过侍卫手中的弓箭,跨上马,朝林中而去。

半息后,韩烨追上正在林中射箭的莫霜,驱马上前,“公主想猎什么?”

莫霜朝他望来,突然开口,“太子殿下,我昨日见了帝梓元,那样的女子可不常见,听说当年太祖为你和她赐了婚事,你为何不娶了她,也免得我被皇兄遣到大靖来。”

韩烨微怔,道:“梓元乃大靖一品公侯,当年的婚事早已作罢,不过孤没想到公主原来不愿来大靖。”

“那是自然。”莫霜肃眉:“我在北秦生活了十几年,在大靖无亲无故,自然是不想过来,难道你愿意安宁公主远嫁东骞?”

见韩烨摇头,莫霜哼道:“不知道我大兄吃错了什么药,瞒着我递了国。”见韩烨神情一松,她笑了起来,“太子殿下,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反正我也没有心上人,你和靖安侯君也不太可能了,说不准我不计较你以前的这些风流韵事,和你凑一对也不无不可,好歹也可缓了两国之争,是桩好事啊!”

她来大靖只是玩闹一趟,没准备留下来,可此时却忍不住调戏调戏这个一本正经的大靖太子。

韩烨见莫霜言笑晏晏,一时猜不准这个北秦大公主究竟哪句真哪句假,但却知道躲远点总没错,遂道:“公主说笑了,公主既然不愿来大靖,早些回北秦也好,公主的性子,不适合大靖。”

“哦?那你说我适合哪里?”莫霜挑了挑眉。

“孤曾在于西北数年,那里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草原辽阔,值得公主留下来。”

此时正是日落之时,韩烨望向围场北方荒凉的群山,眉角带笑,缓缓道。

他本就生得俊朗,偏是一国太子,尊贵威仪,满身上下带着北秦儿郎没有的温煦舒朗之意,落日余晖映在他脸庞上,衬着密林小道,颇有意境。

莫霜看得怔了怔,罕见的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偏过了头,“殿下,我看这地儿没什么好猎的,去北处看看吧。”她说完一扬马鞭朝北方更深处而去。

韩烨来不及阻止,莫霜已入了密林深处。他脸色一变,围场深北密林内有猛兽出入,平时除非是禁卫军齐带弓弩,否则绝不轻易踏足,莫霜就算武艺高强,恐怕…她是北秦大公主,若是在大靖京师出了事,两国必起兵灾。

韩烨朝已隔得很远的大帐望了望,抿了抿唇,掉转头朝莫霜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大帐外等着的韩越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眉宇渐沉,也觉得不妥,他朝太子的护卫招了招手,“点一队人,随我入密林看看。”

半柱香后,韩烨才在密林深处看见莫霜,松了口气,连忙靠近,沉声道:“公主,此处不太平,孤陪公主回外林狩猎。”

莫霜本也是一时慌乱才跑进了这里,她长于大漠,对危险有天生的感知能力。此时天已暗了下来,密林中更是幽诡,遂点头,“这地方有些诡异,回去也好。”

话音未落,她脸色一变,突然拔刀朝韩烨身后砍去,手起刀落,两截断蛇落在地上,泛着冷光。莫霜收刀,笑了笑,“看来大靖的京师也不安全啊。”

韩烨朝地上看了看,抱拳,“多谢公主。”即便莫霜不出手,他也能自保,可到底是承了她的义。

莫霜豪爽地摆手,牵马回头,“走吧。”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算是有了些默契,只是还未走几步,两人沉着眼一齐停了下来。

数米之外,丈高的黑熊弓着身,瞪着一双细小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舌头吐出,喘着粗气,黑熊的出现让密林里登时森冷起来。

韩烨朝莫霜背后看了看,眉头紧皱,刚才一路行来,莫霜的箭早已用完,而他也不过剩了两支。

“公主,待会我一动,你便朝南边跑,不要回头。”韩烨缓缓摸向背上的弓箭,低声吩咐。

“殿下,是我引你来的密林,怎可将你一人丢下。”莫霜想也未想,断声拒绝。

“你是北秦公主,若在大靖出了事,两国必生兵灾,岂能不顾大局,意气用事。”韩烨沉眼呵斥,眉宇间肃朗之气立现,和刚才的温润平和大相径庭。

莫霜微一沉默,不再反驳,神色有些低落。

那黑熊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马骚动难安起来,韩烨猛地将弓拉至满月,“莫霜,走!”

话音落定,他朝相反的方向而奔,一箭朝黑熊眼睛射去,黑熊被挑衅,嚎叫一声,打落箭矢,紧紧追在韩烨身后。莫霜怔了怔,掉头挥鞭朝密林外奔去。

黑熊的咆哮声震得树叶哗哗作响,刚入密林的韩越听得这番动静,脸色大变,领着侍卫疾驰救援。

密林深处,一片黑暗,韩烨的马受了黑熊一掌,抽搐倒地,韩烨从马上跃下,在地上连滚数圈,消失在黑熊面前。黑熊被戏弄一路,此时不耐烦朝天咆哮,将地上的马撕成了两半泄愤。

韩烨顾不得一身狼狈,藏在树后,小心敛了声息,长弓拉满,指向暴怒的黑熊,灌注内力,一箭稳稳射出。

破空声划过半空,箭矢直直射中黑熊的眼睛,哀嚎声猛地响彻密林,那黑熊踉跄几步,竟猛地朝韩烨藏身的地方扑来。

韩烨避之不及,肩上被扫了一道伤口,他皱着眉,拿起弓箭灌入内劲用力朝黑熊砸去,黑熊不顾疼痛,怒吼一声,拽住弓箭,张嘴朝韩烨咬去,一股子腥气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直直落在黑熊身上,那人死死抱住黑熊脑袋,用尽全力握住弯刀朝黑熊另一只眼睛戳去。黑熊惨叫一声,放开韩烨,抽出眼中的弯刀,血噗的全涌出来,它甩下弯刀,两只巨掌猛地朝脑袋上的人扑抓。

一声闷哼,那人从黑熊头上滚落,跌在韩烨身旁。韩烨定睛一看,竟是莫霜气喘吁吁倒在一旁,立时脸色微沉:“胡闹,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人逃走不是我做得出来的事。”莫霜眉一扬,“再说是我把你叫进密林的,若是你这个大靖太子死了,我这个北秦公主一样活不了。”

“莫霜,跟着我走。”韩烨朝黑熊看了一眼,低声打了个手势。

莫霜却摇摇头,眼神有些黯然,“你走吧。”

韩烨一怔,凝神望去,眉头皱了起来,莫霜的腿显是刚才被黑熊抓了,膝盖处暗红一片,血肉模糊。

黑熊在二人不远处跌撞咆哮,满脸鲜血,很是可怖。

气氛有些凝滞,莫霜没听到一旁的动静,自嘲地撇了撇嘴,哪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她抬头,韩烨瞳色墨黑,“孤也做不出一人逃走的事。”说着缓缓拖着她小心朝后退去。

莫霜怔了怔,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重新燃起了生机。

不知是不是没了两只眼睛,黑熊的听力越发敏锐,两人一动,它便察觉到了,毫不迟疑地张着大嘴朝二人扑来。

临死的黑熊比刚才更加暴怒可怕,巨掌挥扫,转眼就逼近了二人,腥风阵阵,血盆大口立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正在此时,韩烨瞥见地上被黑熊扫落的弯刀,猛地将莫霜扑倒在地,拾起弯刀,用尽全力朝黑熊刺去…

哀嚎声在林内响起,如注的鲜血从黑熊胸前留下。轰的一声响,黑熊终于没了声息,倒在了地上。

韩烨满脸血污,喘着粗气,同样跌倒在地。

莫霜脸色苍白,瞪着眼瞅着黑熊,一眨不眨。

“别看了,死了。”

莫霜收回眼,望着韩烨,半晌后懒洋洋道:“太子殿下,你现在丑死了。”

韩烨摆摆手,“公主,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被绝处逢生的气氛感染,齐皆笑了起来。

远处,禁卫军惊慌的呼喊声缓缓靠近,莫霜撇了撇嘴,“天底下的护卫为什么永远都要等到正事解决了才会出现。”

“知足吧,至少你不用爬着回去。”

韩烨望向远处的火把,终于舒了口气。他爬起来,将莫霜扶到一旁的树边靠着,撕□上的衣袍下摆,在莫霜诧异的眼中盖在她的腿上。

韩烨笑了笑,眼神温和,“我知道公主来自北秦,不拘小节,可终归是个姑娘,凡事讲究些好。”

莫霜神情复杂,盯着韩烨,突然道:“殿下可对那位靖安侯君做过这些事?”

韩烨怔了怔,眸色有些淡,摇头,“不曾。”

“难怪她没有喜欢上殿下。”莫霜勾了勾嘴角,“听说全大靖的女子对殿下趋之若鹜是因为殿下的睿智温柔,殿下对所有人都做得到,却偏偏不敢对靖安侯君如此。而且你皇家不是和帝家还有些恩怨,以靖安侯君的心性,她怕是这辈子都喜欢不上你了。殿下,我觉着…你不如放弃算了,世上女子可是千千万。”

莫霜抬头望天,密林中繁星点点,她的声音格外通透。

韩烨笑笑,靠在一旁的树上,没有应答,他望着天空的繁星,忽而有些感慨。

数月之前他在化缘山谷底,身旁同生共死的人是帝梓元,现在陪着唠叨的却是北秦公主,人生际遇啊,还真是说不准。

梓元,有个姑娘让我放弃你,她身份高贵,性子豪爽,比天下大多女子都要好。

可是,她不知道,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却只有一个帝梓元。

与此同时,太子和北秦公主在围场受袭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也包括——靖安侯府。

105、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整个东宫一片混乱,响午的时候太子爷去了围场和五皇子叙旧练箭,傍晚回来就成了个血人,连搭着刚入京城的北秦大公主也满身是伤。

听说是在密林深处遇着了熊瞎子,消息一早传回了东宫,御医也早就备着了。还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太子爷只伤了胳膊和肩膀,倒是北秦大公主腿上伤得不轻,怕是要调养个把月才能下地。

两人都受了伤,护送他们回来的五皇子急得满头是汗,顾不上礼仪,直接把两人抬进了东宫内殿里头,一个左榻,一个右榻,倒是相得映彰。

直到御医替韩烨仔细检查了伤口,断定无大碍后韩越才算舒了口气。一旁躺着的莫霜一直盯着韩烨的状况,此时也露出笑容,一时忘了伤口正在上药,疼得哇哇叫。

韩越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主,顿时有些头疼。北秦大公主住在皇家别院里,本来明日要觐见父皇,现在倒好,不仅伤了腿,还被他给带回了东宫。人家这么伤着,总不能直接轰人吧。

韩越正要朝韩烨打眼色,内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一身着浅绿宫装,模样出挑的女子走了进来。韩越挑了挑眉,颇为意外。

帝承恩以帝梓元的身份出现在皇家宴会上时他是见过的,自然一瞧便知来人身份。仁德殿寿宴后,因为避讳太后的死,对于帝家之事,朝臣大多选择了避而不谈,再加上真正的帝梓元出现,引得满京师目光都放在靖安侯府里头,便无人再想起这位曾经的帝小姐。前几日听说父皇把她赐给皇兄做了孺人,想不到她不仅担了这个身份,还担得一本正经,很是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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