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御井烹香作品借剑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因她此行是前往一千八百多年以前的南株洲,收束的时间线也和谢燕还有关,是以近在上清,远至燕山,都有洞天真人因此气机大损。此中兴衰也瞒不过人,凡是局中修士都有所感应,气势场中,只见一尊法相脱颖而出,在紫虚天内和王真人天星法相并肩而立,虽为元婴法相,但气象瑰丽、身姿实在丰盈,竟不逊色于寻常洞天多少,只是和王真人相较还有些微不足。只是其面罩白纱,难以望见容颜。那天星法相微微一震,向它传递过一缕莫名之物,片刻后法相周身便笼罩云雾,令人难以窥视其中真容。

至于原本环绕阮慈气机的紫虚气运,此时则缓缓退却,不再护住外来气机的窥探,由她自己和外界勾连交流,阮慈能感到诸多法相真人的气机向她探来,其中有友善欢悦的,也有谨慎刺探的,更有隐隐带着敌意的。种种不一而足,但真意均都难以遮掩。是以力量层次越强,谋算能够起到的作用就越来越少,在这个层面,一切立场都难以伪作。譬如徐真人,他虽看似中立,但气机因阮慈收束时间线衰弱了不少,便说明其深心中乃是支持谢燕还破天而去,是以谢燕还得利的时间线被阮慈收束之后,其在未来或能获得的益处便不复存在,洞天真人乃是过去未来许多可能性的集合,徐真人平白损伤了这些未来,除非将来有人能逆转时间线,否则这损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甚至连斗法威能,都会因此被损伤许多。

至于王真人,其本是低调自守,那闪耀大星几乎均隐没于云雾之中,便是得了好处,也瞧不太出来。阮慈试着向其伸出试探气机,那大星心领神会,为她演绎了几种变化,令阮慈知晓了法相真人之间气机交往的种种讲究,方才将四周气机一一回应。令其余真人隐约能领略到她的力量层次,但却不至于探知过多,以至于无意间泄露了自己的什么隐秘。

她几次进阶,无不是周天瞩目的大气象,只有这一次动静似乎最小,但其实对周天的影响远比前几次大得多,只是其余金丹真人还没有时间线这个概念,层次越高,便越能感受到时间线的变动。此次因果气运的风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消散,既然此消彼长,法相真人们的实力又有变动,那么自然气势场中也要重分主次,其中更是少不得那玄之又玄的气运因果博弈。

这种博弈,短时间内分不出赢家输家,而且此时损失的气运似乎也不会马上落入因果之中,但在未来某一时日,一样要付出代价。元婴真人即便拥有法相,也多数都托庇在洞天真人羽翼之下,不会参与博弈。只是阮慈身份特殊,王真人主动放开遮护,才能略微品味到这种博弈的本质——这种博弈,赌注实则是未来的可能性。洞天真人都是可能性的集合,而此时的博弈,影响到的是未来可能性的增加和减少。

开脉修士比拼的是法体,筑基修士比拼的是灵气,金丹修士开始比拼灵炁神通,元婴真人便开始比拼对维度、道韵的理解,洞天真人之间,比拼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可能。洞天真人拥有越多样,越强盛的未来,则实力越强,神通越广。不过这两者往往不能两全,便以阮慈为例,将来她若是灭杀了所有时间线中的自己,只留下这么唯一一条时间线,尽头正是自己的合道,那么她就只有一种未来,但实力也是极强。倘若有一日,她拥有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的结尾都以合道告终,那么想来其实力定然是又要攀升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境地,或许只有永恒道主在自己缔造的宇宙,方才有这样的威能。

对元婴修士来说,其尚且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时间线,因此并无参与博弈的资格,但阮慈是亲自收束时间线,方才晋升元婴,又惹来了这样的因果风暴,便是洞天修士也不敢轻易在博弈中拣选她作为对手,倒是纷纷流露礼让之意,让她在气势场中占去一块令自己舒服的地盘。阮慈也老实不客气,在王真人之畔找了一处坦然坐定,更是居中调和风暴,梳理因果,令风暴早日平息。

她崛起之时,前来刺探的多是一般洞天,真正如清善真人、林掌门等,都是在旁矜持等候,待阮慈出手调理风暴,方才不约而同呼应配合,此时阮慈方知为何只有金丹真人四处走动拜访,原来法相真人之间,彼此只是在气势场中灵机一触,便可交换许多信息,甚至连对很多大事的立场都是一望即知。还有为何众人都知道清妙真人被林掌门封在洞天之中,原来气势场中隐隐仍可观照到她的气机,只是正处于有无之间,极为微妙,为了维持清妙真人的这等状态,掌门身后并无自己洞天的气运,只是和上清门本身的强盛气运锁定,而将自身洞天的气运锁给清妙真人,用以供养,否则少了自身洞天供养,清妙真人只怕早就无法维持现在这一刻的状态了。

气势场中,微妙委曲极多,这般看来,洞天真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隐秘,只有无穷的可能等待探索,只是时间极其有限,无有一个法相真人会沉迷在旁人的可能性中而已。阮慈也只是浮光掠影,略微观照一番,大量精力依旧用在调和风暴之上,她成就元婴,在实数中用时极短,反而这活儿没有数百年恐怕不能算完。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她只能专心此事,无暇他顾,一来调停风暴,本就是难得的修行之机,二来王真人穿渡过来的灵机之中,也包含了数门功法,可以拟化分神,代她出面理事,这也是元婴真人常用的手段,修士亦是只有到了元婴,对这世界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神念又增强了不少,方才足以支撑化身出外行走。

以阮慈此时修为,想要修什么样的化身都无有不成的,如王真人那样,斩出一个因果独立的金丹化身,也不是不能办到,只是她身份特别,对这样的化身格外警惕。也只是随意拟化了三个分神,其一自然是前往王真人处,和他谈玄论道,请教些元婴境界中的要义。另一个则是出门往燕山去看看那头几个仆僮的情况,第三个便是要收拾门内因果,栽培门中弟子,为自己聚拢一番势力。正所谓厚积薄发,之前做了这么多铺垫,便是为了此时伏笔,谢燕还破天而出,尚且有那样多门人追随,阮慈想要领导周天应对大劫,自然也需要自己的一套班底。

第347章 羽翼机缘

紫虚天剑使成就元婴,虽然无有异相,但气势场中变化如此煊赫,毋需刻意宣扬,早已成了门中议论纷纷的大事。剑使入门不过千年,便已修成元婴,这样的速度让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虽然少在人前露面,脍炙人口的大事也不过只有一桩,风采似乎较当年的谢孽还有些逊色,但谢孽已破门而出数千年,新一代弟子口中,却已是只知阮慈,不知谢孽了。

剑使出类拔萃,其羽翼扈从自然而然便会得到照顾,阮慈在门中友朋不多,林娴恩等南株洲同乡已算是沾亲带故,不过如今已有过半故去,筑基成功之后,若是无有机缘结丹,大多寿命在千年左右,期间出门游历、寻找机缘、斗法受伤,都会折损寿元,林娴恩算是南株洲诸多弟子之中,除了阮慈、阮容两姐妹以外唯一还留在内门的弟子,刚修到筑基巅峰不久,正在积攒宝药,准备结丹。

除却剑使这样传说中的人物以外,诸多弟子在破境时难免都会炼丹求宝,以便增加些许胜算。林娴恩筑基七层,修道千年才修得圆满,其实寿元已过大半,便是成就金丹,品级也不会太高,境界只能止于此而已。她座师对她一向是不远不近,并未特殊宠爱,近日听闻剑使成婴,这才亲近了少许,将林娴恩叫到座下,赐了些宝药,道,“我知你在锻造一柄宝扇,抑制你近日常起的无名邪火。这邪火大概便是你的灾劫,一旦渡过,则金丹便如同坦途,往日里我不做声,不过是因为道途一切,还是由你自身经历所得更多。只是前些年中部战火频仍,竟是耽误了你,眼看时机便要过去,还是速速回去炼宝闭关,勿要耽误了。”

林娴恩心知肚明,师父这话或许也并非全然是假,不过下赐宝药也定然和剑使有关,否则倘若每个弟子都要这般扶持,又哪里照顾得过来?不过即便如此,阮容正在闭关,阮慈出关未久,况且其一向不在门中,自己多年来承蒙照应,却并未有所报偿,也是羞于再领厚赐,其师这些下赐也的确是解了林娴恩燃眉之急,忙跪下谢恩道,“弟子愚钝,未有长进,让恩师操心了。”

她师父笑道,“起来吧,其实你也算是大有机缘之辈了,天赋亦是甚厚,只是跟随你们前来中央洲陆的南株洲气运,已被阮氏姐妹瓜分殆尽,你争不过她们,也就耽误了自身修行,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也无需灰心,既然争不过,便附其骥尾,一样不乏好处。你比起当日同来,却被别门收去的,又要好得多了,不妨去打听一番,他们在各自宗门也定然是庸庸碌碌,无有出头的气运机缘。”

林娴恩不防还有这么一说,连忙细问究竟,方才知道所谓气运汇聚,这一代既然有了阮慈这个光芒万丈的剑使,那么上下数千年中,那些出类拔萃的修士若非是她的羽翼,便要做她的道敌,倘若只是萍水相逢,又或者交情不深,便注定了成就有限。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感慨,收下宝药之后,连忙说道,“大阮闭关之后,弟子因和捉月崖管事并不如何相熟,倒是少了走动,听闻恩师此言,也不敢自误,结丹以前,定要带着几个同门前去拜访一番呢。”

她师父含笑道,“去罢,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我也知此事不在你,捉月崖从前是一只猫妖在管,并无真正可以做主之人,如今她府上管事倒是正经做事之人,性情又十分温柔可亲,最是稳妥不过,你此次前去,休要太过冷傲,须知此女亲子正在还真天吴真人门下修行,其出身并不差呢。”

林娴恩本就是最善解人意的性子,哪敢在紫虚天门人跟前摆谱,更何况她师父也只是元婴真人,在门中无有洞天依恃,而吴真人乃是洞天高修,那管事又是阮慈身边的近人。宰相门人三品官,哪敢怠慢?当下又和师父谈了谈捉月崖诸事,便带了师父门下最得意的小弟子,前去捉月崖拜访。

到得捉月崖前,只见那洞府如今亦非从前气派,山脚下便矗立界碑,一路往上,俱是修筑了步道回廊,许多仆僮妖姬正在其上行走欢笑,手中或是拿着香花,或是拿着仙草,还有不少开脉弟子在石阶上来回走动,观那石阶颜色,显然是被下了炼体禁制。因剑使修为进境极速,到如今都未收弟子,这些小孩儿自然都是仆僮名分,虽然如此,却是个个神色昂然自在,并无半点卑微小心。林娴恩不由暗自点头,心中叹道,“如今门内大势,十分中倒有四五分都归给了紫虚天,掌门和徐真人相形之下,似乎倒都显得黯淡了。”

她此次前来,带的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孙亦,天赋要胜过林娴恩许多,入门四百余年便修到筑基八层圆满,将来至少元婴有望,其人亦是人情练达,极能奔走呼吁,撮合大事。虽然已超出林娴恩许多,但和她的关系却十分融洽,便可见一般,此时见到这一幕,也是流露钦佩,笑道,“我辈一向自诩英豪,出门行走,也少有挫折,但今日来到捉月崖,方才知道自身渺小,原来天下英杰气象,该当是如此才好。”

他身旁有人笑道,“你看了这一幕,又是作何想法呢?”

孙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虽然钦佩,但大丈夫亦可取而代之!”

林娴恩先还不觉有异,仿佛此人的出现自然而然,此时方才缓缓醒觉,回头一看,见到一名少女,端丽非凡,约莫只有筑基修为,手中把玩着一枚小草,站在崖边笑望二人,面上有一层莹莹光辉,仿佛不似真人,正是阮慈化身,忙要行礼问好,阮慈笑道,“都是故交,何须客气?娴恩姐你这师弟倒很有志向,我颇喜欢他的性子。”

又笑道,“洞府中正好也有客人在,倒是巧了,走,一道认识认识。”

说话间,足下灵炁展卷,将两人带入洞府之中,果然高朋满座,而且来路各异。有欧阳真人门下的金丹弟子迟芃芃、七星小筑的金丹弟子齐月婴、捉月崖总管王月仙之子荀洋。荀洋如今已修到筑基初期,是在座修为最浅的一个,却无人小看他,因他筑基九层,气运十分旺盛,其母又是阮慈身边近人,将来成就恐怕并不在小。

能被带入洞府之中,便说明是阮慈心中许可之人,如孙亦便是得了阮慈的眼缘,众人交谈起来也觉亲近,又说起一向和阮慈交好的秦凤羽、阮容,阮慈道,“容姐还在闭关,只怕不到金丹巅峰是不会出关的。她和我气运相连,我既然已经元婴,冥冥中她修行也会更加顺利。至于羽娘,她闭关已久,日前已经出关,修为突破到金丹中期,正欲出外游历,我有件事想托她为我去办,正好你们来了,便一并麻烦你们也好。”

她语气谦和,实则众人所求的正是机缘,这元婴真人的请托,哪有不藏着机缘的?众人忙道,“素来承蒙照顾,若有差遣,自然是万死不辞。”

阮慈笑道,“不过此去至少要有金丹修为,林师姐、孙师弟要加把劲了。至于荀洋,你先回去好生修行吧,下次有事我自然叫你。”

她冲林娴恩二人微微一笑,伸手一挥,自有两团莫名之物飞到二人跟前,林娴恩福至心灵,并不捉拿,只是诚心接引,那莫名之物绕着她缓缓盘旋几圈,便投入她内景天地之中。林娴恩只觉得周身一震,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品味半日,却也不知这是什么,忙虔诚请教阮慈,众人也都露出聆听之色。

阮慈笑道,“这是些许气运,我观你二人修行勤勉,禀赋也是厚实,奈何气运有些不足,是以常有瓶颈阻道。这些气运可以持续数月,足够铺平尔等到金丹的道途,不过破关之时,杂念丛生,没有大智慧也难以修得圆满,这却只能是靠自己了。”

原来元婴真人威能竟然如此神奇!竟连气运也可随意驱使,众人都是好一阵惊叹,林、孙二人自然感激万分,阮慈道,“你们且先回去修持破关,数月后不论成败,都给我送个消息。届时我自然给你们送信,此次要去的地方,奥秘非凡,人数还是多些为好。”

连阮慈都觉得奥秘非凡,众人不由一阵兴奋。迟芃芃嗔道,“阮道友啊,你修为上去了,也开始学着故弄玄虚了么?到底我们要去哪里,为何你不能真身前去?”

阮慈笑道,“此去倒也不远,其实你我也都听说过那处地方——芃芃,你还记得比元山么?”

第348章 执子之人

比元山那处秘境中暗藏有东华残余,此事阮慈久已知道,倘若她择选了生之道韵,那么此事倒也简单了,金丹之后自然会前去比元山收取残余,再炼东华,只是她金丹时另择道韵,拔剑机缘便是应在了阿育王境,金丹境界中,并未遇到瓶颈需要前去比元山找寻。如今成就元婴,倒不再适合亲身前往,那处秘境本质上是涅盘道祖的法体残余,对灵炁变化十分敏感,正所谓贵人出门惊风雨,元婴本体降临,会带来大量灵炁改易,在因果、气运交织而成的虚数大网之中,便仿佛是重物移动,也会带来不可避免的变化,因此修士修成元婴之后,不会轻易出门,洞天真人更是常年坐镇宗门,凡事都派弟子去做,只以化身在旁提点,只有少数情况才会亲自出动,那便往往是上使干涉实数、灭洲之战这样的大事了。

如李平彦之师这样,前往外洲寻找机缘的元婴真人,虽说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往往是应运而去,总有自己的一番际遇。不过比元山一行,阮慈推算之中,却是不必亲身前往,她既然已经灭杀了青君阮慈,东华剑和生之道韵的联系便逐渐稀薄,这些东华剑意之中,倒是有不少依旧蕴含了东华剑本体的炼器碎片,对她修复残剑是极有帮助的,至于其余的生之道韵,萃取出来不论是自行使用,还是赠予仆从,都是可行,也不必留在比元山中,让其处于任何人都可以谋取的状态,反而给将来留下隐患。

她如今修得元婴,王真人对阮慈的谋算更是绝不反对,阮慈本体依旧在紫虚天中修行,和王真人一南一北,占去了洞天中灵机最旺盛的两处,二人在洞天之中也不必特意化身相见,灵机勾连交融,心意随时互通,此中之乐,也不知胜过多少闺房之密。更何况互通有无之中,二人道韵互相激发,更可以取长补短,王真人在洞天境界,视角更加高屋建瓴,许多不可言传的奥秘,都在双修之中被阮慈无形间领悟,而阮慈道韵更可演化开天辟地时那万物尽在其中的先天景象,虽然并不能完全复原,但至少可得几分神韵,对王真人这不能随时随地仰观天星,却偏偏修持了天星大道的修士来说,更是裨益无穷。

如此双修,虽未刻意探索,但对彼此的隐秘、心意,却是均都有模糊感悟,倘若待阮慈晋升到洞天时,如此密切地双修,更是有助于二人修持,也会让两人对彼此再无隐秘可言,对过去未来所有可能性都有所感悟。琅嬛周天的修士婚姻,在筑基、金丹期间几乎纯粹是利益的结合,但到了元婴往上,洞天境界,道侣关系却又极为稳固,且和爱慕之情没有太大关联。修士渡过情劫之后,很多人都不会再动真情,因自身大道修持的关系,已是摆脱了男女爱欲的影响,心中的情念,更偏向大道之志,纵意豪情等等,也有些修士坐拥美姬娈童无数,只为悦目取乐,但无论如何,这都不会动摇道侣之间的关系。便好似林掌门和清妙夫人,林掌门如此艰难地维系清妙夫人最后一线生机,自然也不只是单纯地为了男女之情,甚至他们当时联姻能有多少真情在其中,也都还不好说呢。

在阮慈而言,晋入元婴,情劫已完,却不代表情意告终,她和王真人因果纠缠,乃是举世难寻之厚,或许只有她和谢燕还之间的牵连能够媲美,但她和谢燕还乃是你争我夺,她不断在损害谢燕还曾有的有利可能,而王真人和她却是互相成就,两人道途相连,因果随双修越来越深,又有男女之情,又有道侣之利,只怕唯有在王真人身边,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展露那么一丝小女儿情态,更不必患得患失,双修越久,便越是缱绻沉迷,这也是她自身择选之故,倘若她择选了瞿昙越,此时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因她想到瞿昙越之故,冥冥中一线因果悄然挑动,便是相隔了不知几千几万里,又有多少大阵阻隔,依旧能模糊感应到扶余国方向的一丝动静,便仿佛是瞿昙越抬头看了阮慈一眼。元婴以前,亦是绝难有这么生动的画面。王真人和阮慈心神相连,自然也感应到了这么一幕,便传出一缕心绪,所问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男女小事,而是问道,“此时你已成就元婴,真正入局,那末玄魄门和小寒武界一事,你打算怎样办为好?”

他传渡过的思绪极为复杂,阮慈刹那间已是心领神会,她从金丹晋入元婴之后,虽然自身还是道祖博弈的棋子,但在琅嬛周天,也已经正式进入下棋人的行列。

若把琅嬛周天的局势比做一盘棋,那这盘棋有资格落子的修士其实不少,盛宗上法洞天,便是最为显要的棋手,其余洞天多数只能偶然落下一子,而元婴修士则无有落子的资格,但也并非无事可做,而是要为自己打磨棋子,也要择选阵营,到得元婴境界,方才能勘明天下大势,做出自己的选择。虽然不能发声,但在气势场中却可择善从之,他们的选择也会增添棋盘中诸方势力的气运因果,令到结果出现偏移。

而像是阮慈这样身份特殊的修士,虽然才是元婴,但不论是实力、因果还是气运,甚而是诸方的期望,都算是有了落子的资格,只是如今这一子落下,后续如何发展都要有所盘算,仓促为之,只怕反对自身有害。要知道天下间不知多少修士,正等着她初试啼声,倘若第一子便落得不好,难免要失了人望,而人望,也是气运的一部分,甚而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这一子该如何落的好?是征伐玄魄门,收回小寒武界,还是任其遨游虚空而去,为琅嬛周天留下一线生机?倘若征伐玄魄门,其中的巨量气运,是由阮慈自身吸纳,还是借助其培育羽翼?若是任由小寒武界脱离而去,只怕魔门弟子有些也要人心浮动,想要随之远走了,此例是否可开,此风是否可长?

心中一旦着意此事,仰观天际,眼前顿时现出一方棋盘,其间各方落子明明白白,并无遮掩,想来便连玄魄门掌道也能随时瞻仰,并居中使力。

因太微门要一统天下,所持立场必然是一以贯之,绝无犹豫,清善真人绝不许任何一人脱离周天,唯有如此,方能维持周天上下同心协力的大局势。而燕山在这件事上态度竟十分暧昧,暂且持子未落,不知是否魔主和天魔令主的态度有所矛盾。至于青灵门,其以气运之见,似乎是以为若由玄魄门破天而去,或可以为琅嬛周天的修士续一脉天外气运,或许将来能收到大用,不过这大用还需玄魄门修士心向故土方能奏效,这也只是其静中参悟,究竟机缘为何,却也不知所以然。

上清门于此事尚未发表主见,阮慈参悟片刻,推演中却觉自己不论如何落子,能引动的风云气运都还是太小,便是算上王真人那份,也根本无法和清善真人、臻元真人相较,不由大感出奇,忖道,“难道王雀儿法力如此不济么?”

刚如此想,便觉得头顶微疼,仿佛有人轻敲了一下,随后才是一段思绪传来,王真人道,“你我在门中并无职司,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各方真人也会予以支持,但却并无法动用宗门本身积累的雄厚气运,自然和其余两大宗门无法比较。”

阮慈这才了然,她或可寻求林掌门的支持,不过如此一来,照样是林掌门落子,阮慈只能做那个择选阵营的人,这却又非她所愿了,思前想后,此事还要着落在十大弟子之上,只要被评为十大弟子,便可动用宗门气运,若是十大弟子之首,那便是宗门下一代的领军人物,浸淫越久,好处越多,对宗门气运的影响也就越大。不过这在其余弟子,只是供其吞吐气运修行,而阮慈却又不同,只消一个名分,她便可借此撬动宗门气运,在棋盘上落下第一子!

想到十大弟子,便不由要想到如今的十大弟子首座邵定星,阮慈因此想起破关时所见,便对王真人道,“恩师啊,有件事尚要请你明示呢,这邵定星和丽真人师徒,会否是洞阳在上清门内的落子呢?”

以两人此时的关系,阮慈破关时所见所闻那些惊天动地的往事,王真人几乎或多或少都有感应,他也并不吃惊,知晓阮慈所说,乃是洞阳阮慈的一生之中,唯独和上清门邵定星有所来往,那么邵定星和柳寄子一样,身上似乎都寄宿了可疑因果,他颔首道,“若非如此,他也做不上首座之位,只是其本人尚且毫不知情,且对周天大劫之密一无所知,丽真人一脉数千年前的行动颇多可议之处,或许会在十大弟子之争上生出事端。此次前去比元山,你要小心了。”

阮慈不禁若有所思,一径推算起来,她倒并不担心林娴恩破关之事,有她气运荫庇,二人禀赋不薄,再不会出事。不过倘若她看好的羽翼在比元山中纷纷折损,这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

元婴弈棋,数百年方才是一个回合,眼下一切都还在布局阶段,数年时光展卷即过,林娴恩和孙亦果然顺利结丹,一行人纷纷重会捉月崖,阮慈又赠他们不少法器,都是合用之物,众人便整顿行装,一道往比元山去了。

第349章 凤阜血气

此次出行,除却阮慈化身之外,洞天门下便共计有紫虚天吕真人门下秦凤羽、七星小筑玉真人门下齐月婴、蛰龙天欧阳真人门下迟芃芃,俱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林娴恩和孙亦的底蕴便难免显得单薄了些,好在这几人并非争强好胜之辈,齐月婴本就温柔稳重,迟芃芃在下院镇守多年,那处虽然太平,却少机缘,虽然结丹极早,但如今不过是金丹二转,她几经浮沉,心性也颇多长进,更不会随意欺凌同门。唯有秦凤羽,平素不太说话,看着十分冷艳,她是紫虚天亲传,和阮慈关系最是亲近,众人也不敢随意扰她,只得供起来敬而远之罢了。

阮真人这尊化身,也不过是金丹初期修为,她尚有数尊化身外出办事,听闻有一尊化身要去到北方寒雨泽一带寻人,能派出这么多尊化身往外历险,至少也都有金丹修为,便是在元婴真人中,也是法力深厚、根基坚牢的表示,更兼修有感应功法,神念这才能支应得来。不过众人也并未因此放下心来,这其中江湖经验最少的孙亦,也曾外出游历过数十年,深知化身在秘境之中并不牢靠,若是落入那些可以遮蔽神念的禁制,化身便会迟缓不少,甚至还会自行消散,除非阮慈能斩出因果独立的化身,不过这般神通,对本主损耗甚大,这一尊化身显然并不是这般。

除此以外,从上清门一路往比元山,途中当真没什么险恶能拦阻众人,绿玉明堂对金丹修士来说,便犹如后花园一般,众人来到金波宗,金波宗众人自然极力奉承示好,阮慈并未露面,只遣了几名妖仆随林娴恩前去宗门,找李平彦洞府问好传话。林娴恩见此,便知道阮慈和金波宗并不亲善,只是同李平彦有交情而已,自然也不敢对金波宗假以辞色,摆出上宗架子,不论金波宗那几名金丹修士如何婉转示好,又奉上厚礼,只是摇头不纳,去往李平彦洞府处,听闻其日前曾经出关,那时已是金丹中期,但很快便离宗远游,寻找机缘,便放下礼物,当即回转。

阮慈众人都在法舟之中等候,林娴恩回来稍一学舌,阮慈已是知晓,点头道,“李师兄一心道途,门内诸事总未参与,他脚步虽慢,但却走得很稳。”

又笑道,“这些年金波宗气运逐渐削弱,他们长老也是急了。”

她所说的乃是元婴、洞天级数的博弈,这群金丹弟子又是好奇,又不敢细问,阮慈也不多讲,她不愿和金波宗走得太近,只是因为金波宗是被丽真人扶持起来的宗门,而丽真人似乎婉转与洞阳道祖有关,这其中只有李平彦一人可以令她放心,这里头有许多首尾需要收拾,只不过现在暂且还腾不出手来罢了。一切只待十大弟子之争以后,再见分晓。

若说丽真人要借金波宗对众人出手,倒还不至于,此处便等如是在上清门厅堂之外而已,王真人举步可至,当真要动起手来,那是自取灭亡,最多借机掺点沙子,但阮慈没有露面,派去的林娴恩众人身上又带了一样法宝,是她晋升元婴后,秋真人处送来的秋毫镜,此镜和瞿昙越曾经送给阮慈的揽镜功效相差仿佛,只是多了一样神通,便是可以照出气机变迁,真可谓是‘明察秋毫’,落入阮慈手中,更是借其禁制,还可观望气运因果之变,阮慈令众人中法力最弱的林娴恩去,不无试探之意,但林娴恩好去好回,身上倒没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可见金波宗,或者说其身后的丽真人还是十分谨慎,并未贸然出招。

除此之外,一路并无波折,众人很快便从金波宗一路南下,来到凤阜河畔,只见那一条大河弯弯曲曲,铺向远方,河水略浊,波涛汹涌,灵炁旺盛活泼,更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河中不断遁行转化,惹得河中水妖不断追逐吞噬,往下游而去。

当日初到此地,只是筑基弟子,仅能看到河水大势,连河中的水妖都难以察觉。如今迟芃芃等人再到此地,已是金丹修为,便可察觉到水面下的隐晦气机,迟芃芃面色一变,道,“原来这一段河水中便有金丹妖物暗藏,当时我们还顺着河道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阮慈笑道,“这些水妖等闲也不会上岸伤人的,有更诱人的东西藏在里头,他们瞧不上筑基弟子那些血肉。”

迟芃芃道,“那我们在河边……”她突然想起众人周身涂抹的凤凰明砂,这才明白过来。秦凤羽凝望河面,道,“他们仿佛在追着什么,但我感应不清,那东西……好诱人。”

她平时惜语如金,难得开口,反倒引起众人重视,纷纷放出神念,全力感应,却都并无所获,齐月婴道,“小妹感应到些许气息,似乎带了血气,但却似是而非,但似乎这血气和河水中一点天然浊气有些勾连。”

她伸手摄来一团河水,灵炁运转间,水汽蒸腾不见,只余一滴纯粹的水精,但这水之菁华蒸腾到一定程度便不再继续,齐月婴歉然道,“小妹只能做到这里了,似乎要再萃取下去,那浊气也会随之消散不见。其与河水完全融为一体,或许便是我等将其饮用下去,也留不下来呢。”

阮慈笑道,“凡人喝了这水,便会因为浊气而死,至于我们,虽然不至于就死,但若将浊气留在体内,也不会好受的。轻者妨害道途,若是修为浅薄,可能还会因此受伤。”道祖残余,哪里是这么好消受的。

秦凤羽欲言又止,阮慈笑着传音道,“你有话便说吧,这不是什么没要紧的话。”

秦凤羽修行速度不如苏景行、阮容,但也不算慢,此次闭关出来,初入金丹后期,也开始圆满金丹关隘。这其中便有一道关隘,是当真能令她为难的,便是要其将这多话的毛病全然改去,非是必要,再不开口。这可着实难倒她了,便是一天给个百句之限,也比这‘非是必要’来得强,如今她每说一句话以前,都要再三思量,衡量这话是否必要,居然九成九以上都是可说可不说,便是不开口也影响不了什么。

此时也是一样,秦凤羽沉吟片刻,方才简洁说道,“此前我虽然也走南闯北,但居然未曾来过此处,只怕正是应了此气机缘。”

阮慈颔首道,“这血气乃是凤阜河精魂所化,非有大机缘不能承受,此河中妖物繁盛,远远胜过他处,大多是追逐血气而生。只要能吞噬血气中的一缕,便可成就元婴妖王,不过其陨落之后,照旧要将血气归还回去。这血气在河中上下游走不定,水族也跟着迁徙追逐,这一段河道还是狭窄,最多只到金丹修为,若再往下,则多有元婴妖物出没。”

她话说到此处,秦凤羽已知其意,如今血气在前,这机会稍纵即逝,机缘到了,便不可再犹豫不前,点点头微一咬牙,便纵身入河,追逐而去。只见河流之中浊浪翻涌,刹那间已有十数头金丹水族围上前去,这些水族不在乎岸边过客,但一旦入水,便是侵犯了它们的地盘,自然是要先合力杀了秦凤羽,再说其他。

河水中的浊气能隔绝神念,众人也难以探明战况,只有阮慈立在舟头,望向河水,双目闪闪,唇畔含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其余人都不敢打扰,孙亦望向下方,颇有些艳羡,但自知修为,却是不敢兴出追随秦凤羽而去的念头。林娴恩看了他几眼,低声道,“各人各人的缘分,勿要眼热。”

孙亦恭声道,“师姐说得是。”他知道师姐素来小心稳当,虽不以为然,但却也感激其照拂之心。

这番追逐,只怕是旷日持久,不会在朝夕间分出胜负,阮慈笑道,“我们不在此处等她了,往前走罢,她顺流而下,一路打斗,我们跟着她走一段。”

正说着,只见前方河水猛地爆出一团水雾,雾中血气弥漫,不少妖物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天边乌压压的,是许多妖鸟闻着味道飞了过来,都对妖物尸体虎视眈眈,只是被众真气势所慑,不敢上前。阮慈瞟了一眼,轻轻一皱眉,道,“水下已经动真格了,水上还有恶客,羽娘艰难了。”

齐月婴细声道,“我愿留下为她掠阵,略尽绵薄之力,不让这些鸟儿扰了水下的打斗。”河中打斗,她却也是无能为力了。

阮慈摇头道,“不必如此,这都是她的际遇,倘若他人襄助,所得反而不够完满,我等把这处地方让给她施展才是真的。”

见她如此说法,迟芃芃便往舟身输入法力,法舟轻轻一颤,便毫不留恋地往远处飞走。舟上众人望着河中一股股荡漾开的血色,心思都是各异,孙亦想道,“才出来不过十日,便有道友得了如此机缘,跟随剑使,真是气运加身,纵然也是富贵险中求,但比活活在下境困死又好得多了。”

思及此处,心中不由越发火热起来,却又觉得身后吹来一阵冷风,不知不觉打了个寒战,回首望去,灵机却无半分异常,不由心生惘然,转头见阮慈目注自己,含笑以眉眼询问,孙亦本欲掩下这股异样,转念一想,却又福至心灵,上前行礼道,“剑使容禀,在下方才只觉一股寒风吹拂……”

第350章 缘起缘灭

紫虚天内,阮慈本体暂从修行中分出神来,往凤阜河观望而去,果然见到巨量因果之中,似乎有一条细线随着孙亦的话声闪闪发亮,得她投注,那因果也极是狡猾,一扭身子,又退回虚空中去。在凤阜河那化身微微一笑,说了声,“哪里走?”,伸手便向虚空中一捉,那因果眼看便要被她捉在手中,身躯一扭,却是自行焚烧了起来,宁可将这小小因缘化为虚无,也不愿被阮慈捉到把柄。

此中博弈,金丹修士难以领悟,孙亦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无形间少了什么束缚,却也有些惘然,似乎失去了什么机缘,连忙对阮慈一拱手,阮慈笑道,“你从前道途之中,曾和某人某物结下缘法,这缘法随时机变化,有时会化为你的劫数,或许也能成为你晋升之机,只看你在将来择选了怎样的立场。如今因你向我提起,我要捉拿因果,彼方便主动消去了这段因果之源,你劫数得脱,但也因此失去了可能的机会,因此既是如释重负,又是惘然若失。”

众人听闻,也是各有领会,都是金丹修士,各有历练,也能想到种种可能的发展。孙亦道,“倘若我无有感应,又或不愿打扰剑使,是否将来某一时刻,我会被人操纵,身不由己地攻击剑使,便如同魔宗修士转化魔奴那般,从此沦为对方的傀儡?”

阮慈点头道,“或是如此,或是心中便生出对我不利的念头,又或者是反而倾慕起我来。总之百般摆布,便是在要紧关头,令你做出符合对方利益的行动。倒也未必就与我、与你有损,端看背后那人做如何想了。”

孙亦闻言,毫不考虑地道,“如此缘法,便是损了,也不值得有分毫可惜,我等虽守分随时,却也不是为了任何旁人修道,而是为了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此人既然将我视为棋子,那便是我的道敌,将来修为到了,少不得要和他论个高低。”

他虽然办事妥帖,平时大方爽朗,但却也是傲骨暗藏,阮慈见此,暗暗点头,向王真人投去一段思绪,笑道,“此子神念颇佳,竟能感应到洞天因果牵动,又有决断、知慎重,不怕示弱,向我求助,因此令自己无形中脱去劫数,且还有一副傲骨,我看他禀赋气运都颇是厚实,倒比芃芃、月婴都更值得栽培,原来娴恩师姐这一段缘法,却是应在了她这师弟身上。”

王真人道,“大浪淘沙,像他这样处处出众的修士,迟早会崭露头角,你不妨多磋磨磋磨,令他多经历些险境。”

阮慈也是深以为然,此去比元山,就在上清门左近,若是有事,师门转瞬间便可介入,这不比海外仙山,天外秘境要来得稳妥多了?此时不磨砺弟子,将来动真格时,这些弟子还不是纷纷陨落?

一时又想到自己前去恒泽天历练时,不知王真人是否也是以一样心情,看着自己独斗燕山魔修,甚至那周知墨或许就是他有意指引到自己身侧也未可知。否则,王真人一念之间,阮慈身侧根本不可能出现对她心怀恶意的修士。

正思及此,头顶微疼,王真人又敲了她一下,阮慈不免微怒,在崖边小院和王真人那金丹化身共推大道的阮慈,忽而便随手拟化灵炁,幻出长剑,和王真人斗了起来,口中说道,“恩师,我们不妨来演练演练剑术罢——”

这些浮念,对比元山众人并无影响,众人还是顺流而下,并未进入比元山中,还是有意看顾河中和水妖相斗的秦凤羽。秦凤羽和水妖打得十分惨烈,几日下来,灵炁走到哪里,妖血便将凤阜河染红到哪里,甚而有时还能感应到秦凤羽自己的灵机精血一道浮上水面。众人便一开始艳羡秦凤羽有此因缘的,此时也都畏惧戒慎起来,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还真把握不到这份机缘。便是有师门长辈搭救,不至于真正陨落,也要元气大伤,道途受阻是难免的下场。

便是同出一门,修士中也不免比较掂量,众人同行了一段时日,除了不轻易出言的阮慈之外,齐月婴、迟芃芃、林娴恩三人性子各有不同,却都少了些许进取之意,众人已是隐隐以孙亦为首,孙亦修为只比林娴恩略高,但居中调度,率领众人杀妖取宝,处处都是有条有理,自身修为也在不断进益,光是斗法手段,便丰富了许多,至于杀妖所得的宝材,反倒还在其次了。

秦凤羽狠劲十足,孙亦有大将之风,这两人算是显出来了,余下三人便显得有些多余,齐月婴一向是个散淡性子,不用她做主,她反倒如释重负,迟芃芃坐镇下院许多年,虽觉寂寞,但也被磨出了性子,知道比元山之行尚未正式开启,不必心急。唯独林娴恩心中却是空落落的,自叹和阮氏姐妹早有前缘,自己也是有些慧眼,早早巴结。若说阮氏姐妹对其十分冷淡,倒也不是,瞧着样样都是齐全,却始终未能借到东风,也不知差在哪一步,此次出行,看来又是为旁人做了嫁衣,眼看孙亦多得剑使青眼,回山便要飞黄腾达,自己勉强结丹而已,倘若没有天大机缘,道途到此已绝,真不知到比元山还有什么用!

其实这些她在门中也早已知晓,只是眼见孙亦脱颖而出,心中的滋味也绝不好受,不知为何,这几日心中总是缠绵不去,越想越是心酸,又自哀寿元所剩无几,数千载后,孙亦只怕已成就元婴,她却依旧沉沦金丹之中。一时又想若是比元山之行无有机缘,只怕回山之后,师父便会让自己转去外门,再为自己择选道侣,如此也可诞育后代,挑选些禀赋厚实的送到捉月崖去,要将她这份因缘用得淋漓尽致。

但要她下水去和秦凤羽一样,为自己浴血拼搏机缘,林娴恩又知道自己绝办不到,以她实力,只怕一入凤阜河便会被水妖围攻致死。她内心实在十分痛苦,只是颇有城府,对外还是佯装无事,众人只当她话少了几分,是在全力感悟河中斗战,也不太在意。

这天晚上,月上中天时,法舟还在天边静静滑行,但众人神色都十分凝重,在舟边感应着河中灵机,因阮慈此前便说过,日出以前,众人要在前方比元山的一处垭口转道入山,而下游河中,也有元婴妖物被上游灵机吸引,正逆流而上,也要来追猎秦凤羽。倘若阮慈不肯出手相助,今夜几乎便是秦凤羽最后的机会,她若还不收手退走,以此刻局势,元婴妖王一到,实在便无有任何生机可言。

垭口就在前方不远,此处凤阜河骤然收窄,河水更是激荡汹涌,不断涌起大浪,将那一股股涌上河面的血水冲出浮沫,往上游望去,数万里河面都泛着淡淡血色,真不知到底是水妖精血,还是秦凤羽的自身的精血散落。此时在众人感应中,她的气机已是衰弱到了极点,几乎只差最后一口气,便要崩散内景天地,但却依旧不肯离河上岸。

到底都是同门,若是兔起鹘落,刹那间便被取走首级,众人的感觉还会淡些,但这样一路走来,眼看着秦凤羽一点点衰弱,却不能出手相救,现在还要见证其陨落,旁人暂且不说,齐月婴便是满面不忍,她和秦凤羽辈分相似,十分熟惯,此时终忍不住,出言央求道,“小师叔——”

阮慈立于舟头,垂目下望,面上没有一丝情绪,在月下显得十分冷漠,仿佛没听见齐月婴的说话。林娴恩打眼一望,心中突突乱跳,暗道,“剑使当真是无情无义……此人真不值得全心跟从!”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是不可遏制地扩散开去,占据了识海一角,牢牢扎下根来。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一股蒸腾水汽,冲到空中,化为云雾,云雾中妖气丝丝缕缕,正是元婴妖王溯游上行,带来的气势冲击。无穷白雾扑上舟头,将众人阻隔开来,林娴恩眼前突地一花,只见那白雾深处,仿佛别有洞天,隐隐藏了一座洞府,其中立了一位美貌道姑,冲她含笑招手。

她心中一动,泛起感应,知晓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天大机缘,可以逆天改命,为她重塑道途,欣喜若狂之下,虽有轻微异样,但也是置之不理,忙顺着指引往前行去。

恰在此时,垭口处风起云涌,一条如鲲鹏般遮天蔽日的鱼妖法相跃出水面,往河道上只是一吞,令舟上众人,面上都泛起了不忍之色。秦凤羽原本便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微弱气机,如响斯应,顿时彻底破灭消散,不留分毫生机!

第351章 美貌道姑

这一刹那间,林娴恩仿佛身处两种不同的时间速率之中,一方面可清晰感到凤阜河内秦凤羽气机的变化,还能看到自己在法舟上关切下望的模样,另一方面,却又知晓自己正在白雾中步步行走,在此处可以随意详谈,外界不会察觉任何不妥,如此神通,怎能让人不心旌动摇、浮想联翩?

她一向是最谨慎知趣的一人,奈何道途不顺,千方百计也只是金丹五转,想要成就元婴几乎无有可能,身边师弟虽然入道时短,但金丹八转,想要成就洞天都不是无望。至此道心终于生尘,步步行到那道姑身旁,恭敬跪下,口称弟子,请高修指点,那道姑点头笑道,“你也算是有些眼力,识得真神。那些寻常弟子,遇到这般境况,只将我认成魔门幻象,便如你师弟一般,走宝犹不自知,倒是让你感应到了,得了机缘。”

林娴恩这才知晓,原来孙亦刚才感应到的因果牵连,便是这道姑所发,只是她和孙亦不同,孙亦是立刻告知阮慈,而林娴恩却生出遮掩之心,忙将因果藏起,细声道,“前辈,小女身旁是琅嬛周天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前辈若和我有缘,蒙恩见赐,也不敢坚辞,唯有愧受,只是此时恐非时机,只请前辈稍候些时日,再开示小女,以免被她发觉,反为不美呢。”

那道姑笑道,“我等此时身处时间夹缝之中,倒是毋庸担心这个。那化身神通有限,若非你们主动禀报,她也察觉不到这样细微之处。你稍安勿躁,我将我的身份,与你仔细说来,倘若你心存顾虑,便是你我无缘,那也绝不勉强。”

林娴恩心中还有一线疑虑,只恐她是魔门大修,如今听了这话,越发信服,跪伏在地,听那道姑款款言道,“我非是这周天修士,来自天外某处,所修持的乃是时间大道,因时之道祖封闭时间川流,只有太一宫还留有入口,不得已漫游宇宙,寻找太一宫踪迹。时之道祖一向低调隐秘,道统难寻,太一宫下院在宇宙中几乎无有音信,周游时得了一位大能指教,言道只有琅嬛周天内有一处下院。是以当即寻来此处,想要参拜道祖,正式拜入门下。”

她口中所言,俱是宇宙风波,林娴恩哪里听过这些!当下便觉得耳目一新,眼界骤然开阔,大有闻道可死的喜悦。她也生出感应,知晓这道姑并未有半点虚言,只是不知以其随意漫游宇宙的威能,又为何会看上自己。

那道姑仿佛看穿她的疑问,又是笑道,“你们琅嬛周天被道祖封闭,我真身无法入内,只能在外驻跸,化出一缕神念穿渡道韵屏障,到此寻找有眼缘的后辈为我办事,我观你们一行人禀赋甚厚,便欲在你们之中择选一名弟子结个善缘。至于为何选了你,倒也不怕被你笑话,你们周天的气运之子,如你跟从的那东华剑使,气运煌煌如日,身旁机缘环绕,自然看不上我这些微末本事,倒是你虽然此刻根基差些,但在我等时间修士眼中,只要禀赋足够,却十分容易补偿,只要我拜入太一宫内,便可为你弥补根基。你我二人倒是十分合衬,果然一拍即合,我观你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呢。”

她神通如此超凡,比林娴恩座师不知要高出多少,谈吐却十分爽快,林娴恩不由为之倾倒,只是她已有恩师传承道统,却也不好改投别门,能结下善缘,已是意外之喜。当下忙拜了几拜,直说愿为前辈效劳,只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自己又要做些什么。

那道姑笑道,“你身旁此人修有感应法,眼下还未到通姓名的时候,日后我会再来寻你。你要做的事倒也简单,且先多和她亲近一些,她身上带了时间道韵,看来是道祖眷者,曾去过时间川流,哪怕是多沾染一些时间道韵,对我也是有益……”

林娴恩眼前白雾逐渐淡去,凤阜河滔天浊浪在眼前缓缓凝实,骤然间又回到实数之中,身旁齐月婴的叹息声犹自未完,秦凤羽的气息最后一闪,在那鱼妖法相腹中最后破灭。众人尽皆叹息连连,迟芃芃道,“血气……血气变得好浓郁。”

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足下一跺,传入法力,骤然将法舟拔高了许多,几乎到达灵炁乱流之中,阮慈此时方才回头道,“其实不必如此,很耗法力,你驶出凤阜河便可。”

此处灵炁已是十分稀薄,都被更顶上的乱流扯走,因此舟身便更为沉重,若要长久支撑,迟芃芃入山之后法力便不够充足了。她依言降下舟头,往侧方避让,众人果然见到气势场中,那莫名浊气越发兴盛,从上游往下,整条凤阜河仿佛都被血气笼罩,那头元婴妖王翻过隘口,落入狭窄河段,沐浴在血气之中,显得极为享受,摇头摆尾,周身气势越发旺盛,显然吞噬秦凤羽,令它颇有补益。

众人心中虽是悲痛,却也无计可施,阮慈只是化身在此,其余人都无法和元婴妖王敌对,还要防着它一时兴起,前来攻打法舟,但好在那妖王似乎陶醉于秦凤羽的精血之中,暂无暇外顾。法舟在四周徘徊不去,它也不来搭理。

若按常理,此时众人虽然悲痛,但也无法为秦凤羽收尸,留下也是无用,自当尽快离去,但阮慈没有发话,众人虽不知在等待什么,也不好催动法舟。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觉出异样,孙亦疑惑道,“难道元婴妖物吞噬修士,竟是连内景天地都能完全消化不成?”

修士陨落,最明显的动静便是内景天地外泄,这纯粹是虚景流泄,乃是虚数中的变化,按说妖物很难驾驭,也没有兴趣。但秦凤羽气息完全消失了好一会儿,凤阜河内却依旧无有一点变化,众人不禁大奇,都是望向阮慈,阮慈依旧站在舟头,俯视下方,神色丝毫未动,似乎此景也并不让她感到意外。

难道紫虚天长上真能见到秦凤羽力战而亡吗?如若没有一丝胜算,就不会警示秦凤羽,让她无法入局?

不论是迟芃芃还是孙亦、林娴恩,心中都逐渐浮现疑问,更有一个离奇至极的猜测缓缓成形,但这个想法实在过于荒谬,以至于迟迟不敢当真——难道……难道秦凤羽还未陨落?但灵机已绝,感应中她确然已经陨落了呀——

正当此时,河面上的莫名浑浊血气,已是逐渐生发浓郁,犹一丝而至无穷,犹如一个盖子,将凤阜河上下盖得严丝合缝,偏偏河中生灵一无所觉,还在争相吞噬秦凤羽的精血,陷入狂欢之中。孤凄冷月之下,这场面竟是诡异非常,似乎隐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之中,众人正是惊讶戒慎之时,忽见那血气逐渐亮起,仿佛红晶一块,刹那间将整条河全都凝固,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浑浊血气之精在红晶之中狂舞起来,仿佛在尽量萃取红晶中的菁华,那红晶颜色缓缓浅淡,而其下的凤阜河中,所有鳞介妖族全都化为飞灰,不论是法力灵炁,还是血肉骨骼,其中精华都被尽数汲取,就连那元婴妖王,也是在欣喜之时,一无所觉地被抽走了大量精血!

那浑浊血气并未因此扩大,反而显得越发精纯,如此反复涨缩三次,将河中所有生机全数炼化,让凤阜河上下陷入一片死寂,方才猛然间尽数汇入妖王腹中,众人只觉得虚空之中,猛然一点灵机亮起,却正是刚才以为已经陨落的秦凤羽气息,其与血气相互呼应,涨缩不休,逐渐和血气融合在一处,刹那间从一点极其虚弱的灵机,猛地往上极度推进,回到原本的修为境界,却还不是结束,依旧在不断往上增生,秦凤羽那枚金丹在虚数中不断地缓缓旋转,一转接着一转,直到金丹九转圆满,方才逐渐缓慢下来。那血气似乎还意犹未尽,猛然冲出妖王身躯,化作一头文彩非凡的四翼凤凰,在空中徘徊回飞,向天长声鸣叫,激起气势场中,莫名道韵连连,最终方才化为一柄珠钗,往妖王身躯中落去。

一只素手,将它稳稳接住,随后那气势冲天而起,妖王身躯在灵炁之中化为齑粉,往下散落最后一丝灵气辉尘,秦凤羽含笑还钗入鬓,落到舟头,众真尽管依旧惊疑不定,却也无不叹为观止,纷纷拱手道贺,恭喜她历劫归来。阮慈也现出一丝笑意,怡然道,“原来这就是凤凰涅盘!”

此处和凤凰有关,秦凤羽名字里有有个凤字,阮慈这话说得十分好听,众人也都不以为意。只有林娴恩瞧见她肩头如今才慢慢松懈,心中却是一动,暗道,“原来……原来剑使心中其实也很紧张,生怕秦道友过不了这个劫。”

不知为何,想到那美貌道姑,她心中又生出了轻微悔意。

第352章 凤凰涅槃

尚未入得比元山,秦凤羽已得了这天大的机缘,纵然阮慈没有明言,但众真也都猜的出来,唯有秦凤羽能感应到的那浑浊血气,来历一定不同寻常。此时亦可看出各家底蕴不同,齐月婴身为七星小筑弟子,便得了师尊告知恒泽天真正底细,而迟芃芃、孙亦、林娴恩三人便是一无所知,尚且还在猜测此地是否真正是一只凤凰的陨落之地,否则也不会什么地名都和凤凰有关。

秦凤羽历劫归来,又得了大机缘,已然入舟静修,未有和几人搭话,齐月婴望了阮慈一眼,见阮慈微微点头,便把恒泽天来历讲出,只是不提涅盘道祖逃脱之事,又说起千年前宝云海外,洞阳上使窥伺实数的奇景,说起阮慈当时便正在宝云海中。迟芃芃几人均是欣羡不已,亦大有不虚此行之感,能够得闻上境隐秘,哪怕只是丝毫,有时也胜过在洞府中苦修百年。

跟从剑使,所见天下似和自己历练不同,要更丰富也更真实,孙亦早已把那一丝失落一扫而空,林娴恩心情却颇为复杂,但转念一想,唯有那道姑能为她补全道基,阮慈便是有这个能为,林娴恩无功于上,也无法骤施殊恩,心绪便逐渐凝定下来。迟芃芃倒是感慨更多,当时她和阮慈同道而行,其后自己去了万蝶谷,虽然也有所得,但眼界却是不比阮慈开阔,因道,“我这些年来为了躲避门内纷争,藏身外院,自以为勘明局势,明哲保身,如今看来,全是自误。不论是跟从剑使,还是与剑使为敌,总是身在局中者,方才有上进之机。”

阮慈笑道,“这也看师长想法,机缘迟早会来,现在也来得及。”

迟芃芃心领神会,点头一笑,孙亦却有些含糊,林娴恩传声对他解释道,“迟师姐被遣往外院,无非是欧阳真人要看看风头,是以留下一份善缘,移往外院暂且搁置。如今剑使得势,真人便把师姐接回山门,迟师姐的道途,实则系于剑使修为。”

她心中虽也对孙亦微感妒忌,但也只是一瞬,如今自己得了机缘,便有余力提点师弟,为他增长见识。孙亦到底入门不久,虽然天赋胜过林娴恩,却并不像她一样热衷门内人事,精于钻营,闻言大有所悟,点头不语。齐月婴道,“羽娘乍得机缘,如今大有进益,但到底此前受了重伤,修为难免不稳,是否让她先回山去闭关一段时日?”

阮慈摇头道,“比元山中却离不得她呢,有了她,我们便可乘舟而行,毋庸担心妖兽侵扰,她也可在舟中静修,彼此两便。她这次几乎是脱胎换骨,如今已谈不上什么伤势,便在舟中也不至于耽误了什么。”

齐月婴神色一动,低声道,“凤凰涅盘、凤凰涅盘……难道羽娘已经领悟了道韵?”

在金丹境界便可触碰到道韵,将来成就便不是元婴可以打住了,洞天也是大有希望,众人哪有不艳羡的,却也是亲眼见到秦凤羽为了融合道韵,几乎就要中道陨落,这份机缘便是给了他们,怕也承受不起。以此来想,剑使走到今日,真不知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度过的险境,虽然相识于微,如今已是天差地别,但也是要到如今开了眼界,方才对阮慈越发敬畏崇慕,再无一丝妒忌。

阮慈道,“那或许是道韵,或许不是,你们也不要询问她,修士之间很忌讳打探对方修持大道。”

众人各有所悟,林娴恩是更增对大道的向往,对那道姑的承诺更加热切。孙亦却是想道,“凤凰涅盘,看来秦师姐是合了涅盘道韵,但涅盘道祖是旧日宇宙遗存,那一丝浑浊血气,恐怕还带有旧日宇宙的余晖,因此剑使说或许是道韵,也或许不是,直到那血气和秦师姐彻底融合,秦师姐陨落之后,涅盘归来,方才算是彻底和本方宇宙的规则融为一体。秦师姐是当真领悟了本方宇宙的涅盘大道,这或许是本方宇宙的第一人……”

他也知道本方宇宙修士没有转世重生一说,一时间浮想联翩,眼界开启之后,再看周遭,便觉得一切都和从前不同。秦师姐或许也是应运而生,是那涅盘道祖的应身,如今法体重修涅盘大道,将来或许便和涅盘道祖转生有关。不觉便道,“如此看来,秦师姐如今却是十分要紧的人物,本方宇宙修士从不能转世,如今却有了秦师姐,这法外之缺,定然大有文章。”

其余几人思量的重点都和孙亦不同,听他此言,也是一惊,倒是阮慈将他看了几眼,微微点头,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她此言颇含深意,林娴恩听了,心里一跳,旋又安慰自己不必多心。此时法舟已入比元山中,周围果然十分安静,根本就没有妖兽前来滋扰,便连那些颇具灵性的多年老树,也是无风自伏,仿佛让开了一条通道。

凡是山门以外的秘境,最好都不要在高处飞驰,宁可从下方徐徐行走,尤其是在上清门一带,妖禽极多,有些性情暴烈的飞禽,只要空中有什么东西飞着,便将其看做是对自己的挑衅,要打得不死不休。而且高居空中,敌暗我明,下落时很可能会遭到伏击。众人本来也打算入山后在林间遁行,因比元山中栖息了无数妖禽,甚而有元婴境界的大妖鸟掩藏其中,金丹修士根本不敢高调行事。但此次入山,竟是风平浪静,众人更加肯定那浑浊血气和涅盘道祖有关,这些妖禽全是它法体中残余气息所化,如今主人道韵转生归来,哪敢造次?

从舟头下望,比元山山形颀长,有数条山脉往远处长长地延伸粗去,便如同凤凰那长长的尾羽,山上绿荫浓浓,全是参天梧桐,山间自然散发一种无穷清气,氤氲空中,令人陶然自醉,齐月婴盘膝舟头,汲取清气,恍然道,“难怪山中妖禽与河中水族纷争不多,原来各秉其气,水族因浊气化生,这些奇禽吞吐的则是法体清气。清浊遇合,方才可以演化法体生机,再造那道祖本源,这便是涅盘一道生生不息的奥秘所在么?便是真正陨落,所留只有一丝气息,也会繁衍生灵,与清浊二气中生生死死,自成循环,用自己的生机来保有二气。随后一俟遇合,便可再造生机,令其从寂灭中归来?”

她一边参悟,身上气息一边变化,迟芃芃在旁聆听,忽地盘膝而坐,周身清辉洒落,面上宝光莹然,显然大有所得。

五人一道出行,如今三人已是先后得了机缘,林娴恩在阮慈身上已然死心,倒也并不着急。孙亦更是不在乎这些,反而对齐月婴话中蕴含的道理大有兴趣,沉吟道,“倘若齐师姐所言不差,那么只要秦师姐再得清气,岂不是刹那间便可重回至高境界?从此生生不息,再也没有陨落之虞?”

阮慈笑道,“那也要她能取到清气之源才行,什么都被她得了,你们能得什么呢?”

听她语气,这清气竟是打算给几人的机缘,甚至或许可能便是被孙亦得到。孙亦心中先是一喜,旋又有些犹豫,他虽然对涅盘大道十分好奇,但却并非是对道韵本身,而是想要弄清这道韵重现世间,对宇宙大局的冲击,听闻秦凤羽不能尽得清浊二气,竟是有些遗憾,一瞬间竟是想要看到秦凤羽得了二气之后,会否成就涅盘法体,还是要受到本方宇宙规则的限制,并不能如此顺遂。

心头此念刚一泛起,灵觉便是猛然颤动,只见下方山峦之中,似乎终于有一只妖鸟无法忍受,长唳声中,骤然飞起,向法舟啄来,气势场中顿时乱成一团,但此时迟芃芃和齐月婴都在悟道境界,仓促间难以对敌,秦凤羽更是还在闭关,阮慈只是化身,只有孙亦、林娴恩师姐弟二人可以迎敌。

林娴恩长于人事却短于斗法,一声惊叫,竟被那妖鸟金丹后期的威压震的呆了一呆,孙亦却要老到得多,虽然刚晋升金丹不久,但立刻鼓起气势,联络法舟本有的前行之势,往那妖鸟冲天而起的气势压去,同时拔剑在手。

刺出此剑之后,他便不再想胜负生死,也不再计算阮慈会否出手相助,全心全意,只在这一剑中,虽然身形和那妖鸟相比十分微小,气势也落于下风,但却十分锋锐,竟是斩开气势,冲到妖鸟前方。

那妖鸟数人高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翅膀一挥,将剑势敌住,双眼中似乎放出一股波光,孙亦冷不防看去一眼,便觉得被那波光牵引着不住下坠,落入了妖鸟眼仁化成的空洞之中……

第353章 神魂誓言

孙亦入道以来,游历中也曾经历过生死搏杀的险境,更曾越阶杀敌,将刚刚历劫突入金丹境界的妖兽斩落,虽因师承底蕴不足,自知和洞天弟子相较或许还有所不足,但对斗法之能还是有些自信,直至此时,见过了秦凤羽汲取精魄的险境,又亲自和这头妖鸟放对,方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真正的精英修士,斗法手段变化多端,天赋神通防不胜防,这妖鸟施展的分明是某种和神魂相关的神通,但他素来不肯离身的一件法器居然毫无作用。转眼间便被吸入空洞之中,所幸神智也还算清醒,只是全力提防,同时默运心法,在这虚幻的黑暗空间中谨守自身,只待时机一至,便要设法逃离。

却不料这妖鸟居然很沉得住气,接连数日都没有任何动静,孙亦尝试突破,也是无果,这里灵炁不多,但却还够他使用,无有灵机断绝之虞。孙亦只得一边修行神念,试着找到幻境的破绽,一边着力提防敌人的攻势。

不知不觉间,已是过了一年、两年……那妖鸟便如同陨落了一般,毫无动静,孙亦在这空间里已是修行了三年有余,更是炼成了功法中的几门神通,却依旧找不到此处空间的破绽,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神念探去,无有边界,更无丝毫变化。孙亦心中不由焦躁起来,暗想道,“该不会是阴差阳错之下,剑使已击杀了妖鸟,却将我遗漏在这空间之中,再也无有人能寻到我,将我放出去罢?”

倘若妖鸟依旧健在,其实他也依旧是凶多吉少,但那样死至少痛快一些,要让孙亦在这里被活生生困到寿元终结,那将是持续四五千年的漫长折磨。孙亦想到此处,只觉得身后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心头些许杂念,悄然滋生,他猛地又是一个激灵,暗道,“这是心魔入侵!有人在拨弄因果,欲要对付我!”

原来他设想中最坏的可能,便是妖鸟已死,自己和众人失去联系,只能孤独地死去,但此刻知晓敌人还在暗中窥伺,便是精神一振:“我听闻上境修士,甚至可以拨弄时间流速,真的已经过了三年吗?或许在实数之中,只有一瞬!他不是调慢了时间流速,便是让我产生了已过三年的幻觉,为的还是让我心中产生破绽,他可乘虚而入,埋下种子!”

“此人便不是之前欲要侵入我心中的大能,也是和他立场相似的另一人,都是要让我暗中屈从于他,监视剑使……此人的威能只怕也超出了我的想象,但还不至于让我完全迷乱,否则便可直接让我效忠于他。我这三年来修持所得极为分明,若一切只是幻觉,这些神通应该似是而非,由此可见,这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他调整了时间流速,或许在外界只是一瞬,但我在这空间里,却是实打实地度过了三年!”

他秉性聪明冷静,一旦认定什么事,意志便坚定无比,任是心头杂念纷起,却是谨守灵台,将这些杂念一律认作是那大能对付自己的神念手段,毫不客气地将其杀灭。久而久之,这些杂念似是不情愿地缓缓褪去,而那虚幻黑暗也逐渐消退,将此地真容暴露。孙亦想道,“便是大能,也要遵循宇宙间最基本的道理,我勘破了幻境,其便会对我显露真容。”

他心中对这条规则似乎有了更深的领悟,自觉方才杀灭杂念之后,神念似乎又有进益,已觉此次历练并非一无所得,此时环顾四周,只见此处空间其实并不甚大,四周都是光滑玉壁,身旁不远处矗立了一座石碑,镌刻着奇妙符文,而孙亦心头涌入一股明悟,知晓离开此处的关窍便在石碑之上,唯有修炼了其上功法,方才能破开禁制。倘若不肯修行,便会在此困到老死。因此地的时间流速比外间快了许多,便是剑使斩杀妖鸟,将他寻到救出,其中必定要花费的时间也会让孙亦错过破关时机,道途就此断绝。

孙亦之前已估算过此处灵炁,便是抛开金丹关隘不说,此地的灵炁要修到金丹圆满,也要耗费上万年,他知道这神念传递来的信息并无虚假,不由苦笑一声,自语道,“大能落子,当真是由不得我?横也是我,竖也是我。”

便将神念投入石碑,姑且查看起来,细看之下,却是说不出话——原来这功法却并不歹毒,反而是堂堂正正,蕴含了时空奥秘。而且和此处空间的确深有呼应,倘若修行了此法,便会逐渐掌控空间禁制,减缓时间流速,当功法修到三层之后,可以初步将空间运化如意之后,方才能试着回到实数。否则即便是被人救出,也会因为适应不了时空流速的骤然变化,刹那间便死于空间被破开时的时间乱流。

以孙亦之能,尚且看不出这功法中是否蕴藏着什么陷阱,只知比自己所修行的门内功法还要更加上乘,修士对于上境之法,一向是如饥似渴,偏偏这功法也只有前三层,后续字迹十分模糊,想来是功行尚且不到的缘故。再者便是修行以前,必须发下毒誓,永不叛离空间主人,必须言听计从,否则因果反噬,便要立刻死在当场云云。

其实这样的毒誓,对孙亦来说,发与不发也没什么区别,对方既然有这样的能为,那本来就可以在瞬息间把他杀死。现在摆在孙亦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第一便是置之不理,死在此处,第二便是修行功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者对方出手便是这样的功法,总比上清门的眷顾要丰厚许多,便是跟从其为马前卒,似乎也没什么丢人的。

孙亦计较已定,便发下毒誓,誓言已定,这空间的灵炁便刹那间丰厚了数倍,更是隐隐对他露出亲和之意,令他修行事半功倍。孙亦也不耽搁,当即开始修行那无名功法。他本就天资过人,此时空间法则又对他多有眷顾,凡有疑问,静中参悟时,隐隐便有明悟,恰好可以解答他的疑惑,耐心指点之处,不啻于名师当前,温言解惑。饶是如此,孙亦还是精心修行了三十年,方才将这功法前三层练成。

这功法虽然无名,但的确玄奥无穷,议论宇宙洪荒,高屋建瓴之处,不是一般功法可以比拟。孙亦修得前三层,便似乎可以初步扭曲自己身侧的时空,令所有指向他的攻击,或是落于过去,或是落于片刻后的未来,他所发灵机也是一样,当然敌人对自己的攻击,没有人会扭曲到过去,只需要落于片刻后的未来,便可从容应对,而他所发灵机,却可攻敌不备。仅仅是这般手段,在同阶修士中只怕便是罕见敌手。但其玄妙处尚且还不止于此,修到深处,尚且可以窥视未来,或者在某一范围内随意移动。他自身修行也是因此上了一个小台阶,仅仅是三十年便修满了金丹一层,这功法到了更高深处,又会是多么神通广大,也就可以想见了。

他既然已修得三层,便可初步掌控空间禁制,心念一动,将空间流速调缓,刹那间已是回到实数之中,果然其身还犹在妖鸟之上,将将要跌落进鸟目之中,孙亦一声轻叱,将自身下落的时点挪移往瞬息之后,刹那间剑势大涨,将妖鸟瞳仁刺伤,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泣鸣,那妖鸟眼中鲜血泉涌,双翅鼓荡之中,狂风卷起,将孙亦拍走,自己在空中盘旋了一周,依旧往法舟喷出一道动荡灵炁。

但也不过是这片刻耽搁,舟上迟芃芃、齐月婴已从定中回转,两人一起出手,她们都是积年金丹、系出名门,不比孙亦只有法器护身,身周法宝齐全,便是修为不及妖鸟,对敌手段却更多样,迟芃芃十指翻飞,金铃鼓摇,声波如同有形一般,震动四周灵炁,令那妖鸟护身灵机涣散。齐月婴并指如刀,刹那间连点十余下,竟洞穿妖鸟极为坚韧的法体,令其惨叫声中,坠入下方山林内。

三人联手,刹那间将此鸟逼退,但若说将它杀死,却也并不现实,金丹斗法往往便是旷日持久,尤其是妖修,斗法手段虽然不如人修,但法体坚牢,生命力绵长顽强,极难灭杀。齐月婴也不贪功追杀,招呼众人回到舟头,欣赏地望了孙亦一眼,笑道,“孙师弟临阵突破,令我刮目相看,天赋果然非凡。”

原来她也留意到了孙亦瞬息之间的气势改变,甚至连那略微偏移时空的手段,或许都没瞒过齐月婴,只是她以为这是孙亦本就修成的看家本领而已。孙亦心下万般念头转过,见阮慈高踞上首,含笑望着三人,似乎也十分欣慰,刹那间已是做出决断,再度上前施礼道,“剑使容禀,在下刚才——”

甫一开口,便立刻受到誓言反噬,只觉神魂中一股剧痛传来,丹田仿佛被一柄尖刀刺穿搅动,内景天地碎裂摇晃,孙亦再说不下去,‘噗’地一声,喷出了满天鲜血。

第354章 脱颖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这口鲜血方才喷出,舟上诸人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见阮慈伸手一指,发出一股朦胧灵炁,刹那间从其中走出一名青衣真人,风姿如竹淡雅,正是王真人本尊。其方一驾临,舟中气机便是一变,从外展变为内收,仿佛一切维度都被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便连孙亦喷出的鲜血,都丝毫没有泄露,王真人袍袖一拂,那鲜血遵循原路,又飞回孙亦口中,他的伤势亦是徐徐倒转,回到了誓言反噬之前。

洞天真人玩弄时间因果,其中无穷奥妙,真让人叹为观止,大开眼界!甚至连孙亦本人都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王真人只做完此事,灵炁猛然崩散,其又消散无踪,那朦胧灵炁之中,再伸出一只素手,阮慈化身见了,也是会心一笑,身躯逐渐虚化,化为精纯法力,汇入素手之中,令其威能更增。

那只手冲孙亦轻轻一招,孙亦忙行到灵炁之前,只听得灵炁中一声轻笑,那只手轻轻穿入孙亦身躯之中,似乎是在翻检什么,过了片刻,似是挑出了一根虚无之线,这条线在金丹修士眼中看来,若隐若现、若有若无,若非此时被那素手抓住,否则他们是很难真正见到其形的。但一旦此时因缘际会,看了一眼,将来便对这维度多了不少感应,总有一日能凭借自己感应到。迟芃芃低声道,“这应当是因果之线……”

随她话语之声,那条线荧荧亮了一亮,仿佛更清晰了一些。孙亦望着那只手顺着因果线往前拉去,忽而身不由己往前倾覆,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因果线另一头极力抵抗,不愿被拉出真身。

双方角力之下,孙亦定然是十分痛苦,但他强行忍耐,一声不出,只竭力向那只手靠近,双方僵持了一会,只见指尖一点光华,分明是道韵之光,往下一点,对方如遭雷殛,仓皇间断去连线,那因果线往上一扬,随后断了开去,在空中飘飘摇摇,那只手轻轻一扯,将它折断,又往孙亦怀中打入一粒光华,缩回灵炁之中,消失不见。那团朦胧灵炁一阵扭曲,重又塑成阮慈化身,对孙亦笑道,“这因果线我便先取走了,将来若有一日,你修成洞天,再来向我取回,将这段因果了却。”

孙亦惊魂未定,一面称谢,一面内视,果然见到体内某处,似有一点道韵附着在一段断裂的因果线上,也因这点道韵存在,他便能望见因果——单单只是这点收获,便会让他的修行较旁人又顺遂许多了。

才刚飞入比元山不久,便有这许多变化,真是兔起鹘落,仓促间众人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见斗法停歇,方才上前请教。阮慈也不隐瞒,道,“你要说的,我刚才已经自己看明,你在奇遇之中,和背后那人结下了深厚因缘。此缘其实不分善恶好坏,全看你如何抉择,你若依从他,后续的功法一样能够得到,或许成就要比眼下这条道路更高。”

“只是你既然已经如此择选,便是选了我这一边,因果反噬之下,本来会被那人彻底抹杀,断去线头,免得被我追索。但那人没想到你选得这样快,连丝毫犹豫都不曾有,此地距离上清门且还不远,你才一开口,我本尊在紫虚天静中望去,便凭借化身因果,将你看得通透。”

“也是你胸怀坦荡,将一应隐秘如实告知,方才能隔着化身这一重因果,望见你体内情状。一见之下,便知道情势危机,当即请我恩师降临出手,操弄时间线将你逆转治愈,我再追索因果。不过那人虽然主动断去你们之间的连接,但线头仍在,倘若我不用道韵遮掩,只怕之后他又悄然作法,催动因果线扭动相连,重新和你取得联系。”

“如今有我道韵封住,你便可放心修行他赠给你的功法。”阮慈笑道,“至于为何恩师降临时,舟中灵炁变化,包裹气机不使外泄,我本尊又只伸一只手,那是因为此地气势场本就处在微妙平衡之中,倘若我等当真现身此地,长久停留,只怕气势场崩碎之下,秘境气机也会出现不可测的变化。你们所见的高修真人,往往镇日闭关不出,倒不是他们真的只有闭关才能修行,只是周天对他们来说太过脆弱,不得已而为之。”

众人这才释疑,不但惊叹敌人的阴险狡诈,阮慈、王真人神通广大自不必说了,也均都十分钦佩孙亦的决断。孙亦道,“这也没有什么,我这人性子最倔,他要这般摆布我,无非是为了探听剑使动向,我值得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非要他不能如愿。”

齐月婴笑道,“倘若当真那人神通极为广大,剑使救不得你呢?”

孙亦洒脱道,“我自知天分,此生只怕道祖难望,既然如此,何时中断似乎差别也并不大,还是顺心随意更为我取中。”

阮慈闻言,又多看了他几眼,点头笑道,“你很好,回山之后,可以多来紫虚天走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称赞外系弟子,且不说舟中诸人反应各异,紫虚天中,阮慈本尊收回视线,端详着手中那条奇异扭动的因果线,对身侧王真人说道,“大浪淘沙,此次比元山之旅,能得孙亦一人,便是不虚此行。”

以她如今修为,比元山的东华剑意残余,已是可有可无,还有那些凤凰残余,都是其余时间线中阮慈该得的机缘,阮慈既然选择了如今的道路,那么最需要这些机缘的时刻已过,这些东西对她本尊来说已是鸡肋,但若说就这样全然不顾,那也是可惜。正可以栽培羽翼,一路上也是从容挑拣人才。孙亦便是此行令她十分满意的惊喜,王真人也点头道,“此子也算是等来了他的机缘。”

有阮慈此念,将来孙亦的道途定然是一帆风顺。他最占便宜的一点,还是白得了一套上乘的时间功法,从功法来看,幻境主人应当是琅嬛周天外的大能,因被道韵屏障封锁,只能这样委婉曲折地寻找渗入周天的机会。

因孙亦刚才是全心求助的关系,王真人和阮慈都已感应到他在幻境中的全部记忆,才知道孙亦心性到底是多么上乘,阮慈道,“或许此人也是被太一宫下院吸引来的,太一君主封锁时间川流,只怕除了世宗之外,这些别传修家已是穷途末路,唯有不断衰退一途。他们想来琅嬛周天,倒不稀奇,只要拜入世宗门下,便是此处覆灭,他们也可以通过时间川流遁逃。”

即使阮慈已有预料,但她元婴之后首次出行,招惹来的各方风雨却也比想象得要更加强劲,前往比元山的化身只是一行而已,还有随滑郎去找琳姬,去燕山探望何僮,往忘忧寺去找阮谦的,这四大化身一路上当真是不得安宁,试探一招接着一招,而且此时来看,还有许多是天外势力,在她成就元婴之后,纷纷来到琅嬛周天之外。

王真人和阮慈所见,却不止是孙亦遭遇到的试探,而是其后蕴藏的信息。王真人道,“在你成就元婴以前,宇宙大道波动,除了时之大道动荡之外,命运大道也有强烈动荡,我等洞天修士,多数都会略加浸淫这两条大道,均是感应到自身被排挤出去,便连我方才倒转伤势,也用的是因果大道。那人诱惑孙亦,用的亦是早已炼成的法宝。两条大道接连动荡,似有大事发生,我想窥伺宇宙星图,你可愿随我一道前往?”

阮慈奇道,“你竟还有办法窥伺星图?好哇,真是藏得紧呢,如今我既已成就元婴,宇宙大势自然又是一番板荡,难道我们周天还有不愿去看星图的么?只是无有渠道而已,你又要从什么管道偷瞧呢?”

王真人微微一笑,轻轻一指阮慈手中的因果线,悠然道,“将来你便会知道,将自身的因果线遗落在外,是多么鲁莽啦。”

因果线莹然亮起,散发一道光雾,将二人卷入其中,刹那间四周光烟大起,天旋地转之中,已是换了不知多少景致,阮慈甚至明确感觉,他们已脱离了琅嬛周天,循着因果,来到了这背后主使者所处的周天之中。

第355章 异域周天

因果追溯,便是如此玄奇,倘若是道祖,心念一动,只要大道所在,宇宙中无所不至,便是一丝因果,倘若没有其余道祖遮掩,也足够其推算出因果两端的来龙去脉。在洞天境界,法力几乎都是无穷无尽,博弈手段更加玄奇多变,已很少有单纯的法力比拼了,那岂不是宛若莽夫一般?通过扭曲因果影响气运,在气势场中将这些维度逐一剥落,最后方才能现出斩杀之机,否则洞天修士除了合道陨落之外,几乎是不可能被杀,但洞天的博弈争斗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之中,难道每一次都要打到陆沉吗?

  如果觉得借剑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御井烹香小说全集借剑另一种风景萌系大陆再梦红楼之春上春出金屋记同生妃常难搞天秀古代小清新只因暮色难寻皇后别闹了盛世反穿手札女为悦己者时尚大撕嫡女成长实录庶女生存手册贵妃起居注豪门重生手记制霸好莱坞,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