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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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王炎午要求的,只是为死节而死节。不要说什么这里面有道德的坚守。坚守是要的,但只能靠自律,不能靠他律。道学家之相逼,围观者之起哄,当事人之非一死不足以自证清白,只能造成人性的压抑和心理的变态。

比如王玉辉。

王玉辉是清代吴敬梓《儒林外史》中的人物。他的女儿丧夫之后决定死节,母亲不赞成,公公婆婆也不赞成,只有王玉辉拍手叫好,甚至在女儿去世后仰天大笑,说是就连自己都未必能够死得这么风光。直到知县和乡绅一众人等前来拜祭,这才恢复人性,开始悲悼女儿。后来看见穿白衣服的年轻女子,就心里哽咽,那热泪直滚出来。 [44]

这可真如清代戴震所言,是“以理杀人”。 [45]

事实上,尽管朱熹使用了哲学甚至类似于科学的方法来论证天理,也尽管理学家们口口声声恻隐之心,然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八个字,以及王炎午的生祭文,仍表现出对个体生命的冷漠。是啊,文天祥的尚且不是命,寡妇们的又值几何?不过街头巷尾的闲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显然,正是这种冷漠,造就了生祭文天祥这样的道德怪胎,贞节牌坊那样的道德祭坛。这当然并不完全该由程朱理学来负责。但,如果一个民族的伦理道德必须靠这样惨无人道的东西才能得以维持,可就真是生病了。

那么,这病可又是怎么生的?

[32] 见《上蔡语录》卷上,《二程外书》卷十二。

[33] 见朱熹《孟子或问》,《论语集注》卷二,《朱子语类》卷六、卷十三,并请参看张立文《朱熹评传》。

[34] 见朱熹《孟子集注》卷十一,《朱子语类》卷九十七。

[35] 见《朱熹集》卷十四《戊申延和奏札五》、卷十三《辛丑延和奏札二》。

[36] 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录》、卷一百二十六。

[37] 见《朱子语类》卷十三。

[38] 见朱熹《伊川先生年谱》。

[39] 见《朱子语类》卷十二,也有版本作“明天理,灭人欲”。

[40] 见《朱子语类》卷十三。

[41] 见《朱子语类》卷十三、卷四十一。

[42] 见《朱子语类》卷四十二。

[43] 见《程氏遗书》卷二十二。

[44] 见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十八回。

[45] 见戴震《孟子字义疏证》。

谁迷心窍

听说能够跟皇帝面谈,陆九渊相当兴奋。

这是南宋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的事,当时陆九渊四十五岁,朱熹五十四岁。陆九渊是南宋时期理学的又一代表人物。尽管《宋史》把他列入《儒林传》中,而不在《道学传》里,但后世仍然认为他是理学家。后来,他的学说被明代王阳明(王守仁)发扬光大形成陆王学派,与二程兄弟和朱熹创建的程朱学派共同构成了宋明理学的顶梁支柱。

陆九渊比朱熹小九岁,关系则很特别:要振兴儒学挽救世道人心是战友,但于治学方法和修养途径却是论敌。淳熙二年(1175)六月,由哲学家吕祖谦邀请并主持,在江西省上饶市的鹅湖寺进行了学术大辩论,试图调和朱熹与陆九渊之间的分歧,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鹅湖之会。

据小岛毅《中国思想与宗教的奔流》。

鹅湖之会火药味十足。陆九渊嘲笑朱熹支离破碎,朱熹讥讽陆九渊是禅宗的跟屁虫。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吕祖谦的愿望完全落空,乘兴而来的诸位学者只好不欢而散。

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两人又都发现了对方的可取之处和自己的不足,于是相互通信往来不绝。五年之后的淳熙七年(1180)九月,朱熹甚至邀请陆九渊到自己担任洞主的庐山白鹿洞书院讲学。据正史记载,后者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章时,座中竟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者。 [46]

惺惺相惜,取长补短,这很可贵。

尊重对方,不因意见分歧而记私仇,就更可贵。

风气如此良好,也就是宋吧!

更要紧的是,朱熹和陆九渊都认为只有依靠皇权,学说才能推广,儒术才能振兴。因此,听说陆九渊能够有跟皇帝面谈的机会,朱熹便表现出极大的关注。

他写信问:面谈是在什么时候?

陆九渊答:应该是冬天,还不知道见不见得着。 [47]

这就有意思了,因为陆九渊回信是在三月十三日。由此可见,朱熹得到消息的时间应该更早,而且应该是陆九渊本人透露的。那么,陆九渊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广而告之,冬天才可能发生的事又为什么年初就讨论起来了呢?

原因之一,是机会难得。

按照唐宋两代的制度,中下级官员上朝回答皇帝的询问有三种可能。一是出任地方官要陛辞,这叫转对。二是作为中央政府官员轮流向皇帝进言,这叫轮对。三是被皇帝特别从外地召到京城登朝面对,则叫登对。淳熙十一年,陆九渊在尚书省任职,所以有资格参加轮流进言;又因为轮对的时间次序有一定之规,因此知道这年冬天有此机会。

朱熹则曾经登对。隆兴元年(1163)十一月六日,他作为职位很低的地方小官被即位不久的孝宗召见。尽管朱熹对此高度重视,准备了三份奏折,却似乎话不投机。据他事后的记述,谈第一个问题时,孝宗作答如响;但是谈后面两个问题时,皇帝陛下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48]

如此结果,让朱熹很沮丧。这也是他听说陆九渊有机会轮对,就急不可待要讨论的又一个原因。而且,有了二十年前的经验教训,朱熹便提醒陆九渊:果得一见明主,就紧要处下得数句为佳。其余屑屑,不足言也。 [49]

这可真是古道热肠,关切之情也溢于言表。

轮对结束,朱熹立即索要了奏稿来读,读完之后兴奋地对朋友说:子静(陆九渊字)讲得好!语意圆转浑浩,无凝滞处,也是他自己确有心得。当然,朱熹的回信除了由衷称赞奏折规模宏大源流深远,也没忘记讥讽陆九渊受佛教影响太深。他半开玩笑地说:尊意不会是从帕米尔来的吧? [50]

陆九渊答:是从五脏六腑里来的。 [51]

朱熹则似乎没有再纠缠。

此后两人的交往表现出浓浓战友情。朱熹期待着陆九渊的第二次轮对,陆九渊也关注着朱熹。他们都愿意看到甚至帮助对方被皇帝重用,而朱熹对陆九渊更是寄予厚望。因为在他看来,当时最会说话,能够说得响亮让人感动的,简直非陆九渊莫属。如果说动皇帝,岂非能致太平? [52]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和情怀!

其实,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原本是两汉以后文人士大夫的人生谋划,只不过宋人自许甚高。他们认为,汉唐两代根本无足称道,儒生们也不过稻粱谋。只有确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宋,才是大展宏图的好时代。因此他们对“得君行道”期许很高,理学家群体更可谓莫不如此。

朱熹则还有理论支持。他认为,国家社会的好坏,全在帝王的心术。夏商周三代的圣王心术最好,战国以后则一塌糊涂。秦始皇无道,汉高祖有私,曹操和孙权是贼,唐太宗心里全是人欲。天理是金,流出的是王道;人欲是铁,流出的是霸道。行王道的圣王是纯金,其他金中有铁;行霸道的帝王是铁,只不过好一点的铁中有金,坏的完全是铁。 [53]

因此,必须教会帝王正心诚意,教他们克己复礼。帝王心术不正,别人再讲天理又有什么用!

难怪对生命冷漠的理学家们,对朝堂却相当热衷。

可惜这只是一厢情愿。淳熙十一年轮对之后,陆九渊和他的朋友都在等待第二次。而且按照制度,淳熙十三年冬天确实还能够有此机会。然而就在眼看到期的五天前,陆九渊突然被贬到浙江台州崇道观做主管去了。尽管这是只领俸禄不必上班的虚衔,陆九渊也得以回到家乡教书育人,但他和朱熹的满腔热忱殷切期望,岂非分分钟就打了水漂? [54]

何况见了皇帝又如何?皇帝并不能民选,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天知道。昏庸无能的教不了,雄才大略的不让教。宋儒总说宋帝好,却不知他们善待士大夫不是为了受教育,而是为了保皇权。太祖用赵普,高宗杀岳飞,雨露雷霆无不出于帝王心术,统统都是人欲,哪有天理可言?

明摆着的事情,朱熹和陆九渊不明白?

也许明白也许不,而且就算清楚也无可奈何。因为帝国制度无法更改,甚至还是他们要维护的。毕竟,三纲五常的头一条就是君为臣纲。纲举目张,做皇帝的思想工作也不能不被他们视为头等大事,以至于朱熹读了陆九渊的奏折之后还要问:面谈的时候,皇上对那些话有所领悟? [55]

热衷,并不难理解。

然而吊诡之处也正在这里:君臣父子是天理,君为臣纲是天理,最不讲天理的又偏偏是那纲。这又如何是好?不要那纲吧,就不成其为新儒学。坚持到底吧,那纲那龙头却向人欲去。因此,如果说朱熹们鬼迷心窍,那么,被视为天理的三纲五常才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心魔。

走火入魔,也不奇怪。

值得庆幸的是,朱熹也好,陆九渊也罢,都好歹继承了王安石和司马光他们“以道进退”的传统,践行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主张。贬官出京时,陆九渊曾以七律一首答谢雪中送行的杨万里,诗中有这样两句话:义难阿世非忘世,志不谋身岂误身。 [56]

没错,作为忠臣孝子和仁人志士,南宋理学家并不反对甚至积极谋求参与现实政治。但那是谋道,不是谋身。卖论求官绝对不行,不采纳意见接受主张,也恕不奉陪。

这是一种气节。

气节是必须坚守的,非如此不足以为士,但为了守节而要求人们去死却是变态。那么,一种原本正当的甚至崇高的道德传统,又为什么会发展成血腥和邪恶的东西呢?

必须再看理学。

[46] 见《宋史·陆九渊传》。

[47] 朱熹的信《朱子文集》未收,见于《象山全集》卷三十六《象山年谱》,陆九渊的回信见该书卷七《与朱元晦》。又本节所述,均请参看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

[48] 见《朱子文集》卷二十四《与魏元履书》第一书。

[49] 见《象山全集》卷三十六《象山年谱》。

[50] 见《朱子文集》卷三十五《与刘子澄》第十二书、卷三十六《寄陆子静》。

[51] 见《象山全集》卷三十六《象山年谱》。

[52] 见《朱子语类》卷九十五。

[53] 见《朱熹集》卷三十六《答陈同甫》。

[54] 此段史实见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所述。

[55] 见《朱子文集》卷三十六《寄陆子静》。

[56] 见《象山全集》卷二十五《和杨廷秀送行》。

从江湖到庙堂

后来成为统治思想的理学,其实命运多舛。

事实上,从二程兄弟开始,两宋理学家们在世时大多数没有显赫的官方地位,相反还可能受到政治迫害。最严重的一次是南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十二月,朱熹遭到政敌们弹劾。他的学说被诬为伪学,学术被诬为妖术,学生被诬为逆党,本人则被奏请按照孔子诛少正卯先例斩首。最后结果是朱熹跟程颐晚年一样,在监视居住中黯然去世。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庆元党禁”。

党禁对朱熹学派打击极大,列入“伪学逆党籍”黑名单的无一幸免。扛不住压力的改换门庭,过门不入;立场坚定者也只能蛰伏山林,或者偷偷摸摸夜里来见朱熹。

理学在南宋,其实有一阵子是地下党。

据《续修四库全书》。

朱熹的心情,也可想而知。

知道了这些史实,也许就不难理解两宋理学家为什么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重视气节。因此,尽管我们坚决反对寡妇守节之类惨无人道的变态主张,却仍不妨对理学派表示历史之同情。是啊,没有气节,他们又怎么能坚持下来。

气节是一种精神力量,而这种力量是能让滥用公权力者胆寒的。庆元六年(1200)三月初九朱熹去世,四面八方的理学信徒纷纷决定前来为他送葬。这个消息立即让当局惊慌失措,下令地方官严加约束,以防学人聚众闹事,或者趁机妄谈国是,谬议朝廷。结果,葬礼上便只有寥寥几人。 [57]

谁的心灵强大,谁又色厉内荏,岂非一目了然!

那么,朱熹的影响力为什么这样大?

原因之一在书院。

书院唐代就有了,北宋也有。但与理学紧密相连,并且成为文化现象,则在南宋。起到重要作用的,是朱熹。淳熙六年(1179),朱熹上书朝廷,请求修复白鹿洞书院,理由是太宗皇帝曾经给赐经书,应该作为名胜古迹予以保护。谁知此议一出舆论哗然,奏请也被驳回。于是朱熹又提出:现在佛寺道观遍地开花,书院却寥寥无几。那么请问:三纲五常之教与无君无父之说,哪个有利,哪个有害? [58]

这下子朝廷无话可说,只好同意。

万事开头难。白鹿洞书院修复后,全国各地和其他学者纷纷效仿,理学也终于有了传播思想的阵地。比如陆九渊在江西贵溪的象山书院开坛布道,学生结庐其旁;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在朱熹和张栻主持讲学期间,生徒竟多达千人。

这种盛况也不难想象得出。毕竟,无论民办公助或官建民理,白鹿洞或象山之类的书院总是具有私学性质,生徒也都是慕名而来,受教而去。讲师的思想和人格魅力,对书院的兴衰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反过来也一样。当学生心悦诚服其观念主张时,他们的学说也就能够得到广泛传播。

传播的途径有口碑和书籍,而宋代恰恰是印刷和出版业兴旺发达的时期。朱熹把握了这个历史机遇,甚至身体力行亲自开办出版公司,以至于陆九渊的学生也要到朱熹的书店印厂来买书。不过,朱熹刻印得多,盗版更多,害得老先生为此伤透脑筋,甚至为了防止谬种流传误人子弟,不得不将那些粗制滥造错误百出的盗印书版买下销毁。 [59]

朱熹影响力大,这是原因之二。

原因之三是他的学说平易近人。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和深刻的道理,朱熹都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出来。比如他教学生读书,就是这样说的:看文字,须大段着精彩看。耸起精神,树起筋骨,不要困,如有刀剑在后一般。 [60]

这样的话,目不识丁的也听得懂。

1998年10月,国家邮政局发行“四大书院”特种邮票。从左至右依次是应天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书院。

朱熹有这种风格也不奇怪。前面说过,理学是要跟佛教争夺思想文化阵地的;而禅宗和净土宗之所以得人心,原因之一便是简单明了,不故作高深。这就值得借鉴学习,也该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理学讲义理之辨,当然要说得明白;讲正心诚意,当然要直指人心。

现在看,朱熹真是懂教育,懂传播。

后来承继大统的赵昀(读如匀)也懂朱熹。这位因崇尚理学而被尊为“理宗”的皇帝,在朱熹去世二十四年之后由朱熹政敌的政敌拥戴即位。他敏感地意识到,只有程朱理学尤其是朱子学,才是巩固皇权和维持统治之最为有利的思想武器,于是下令特赠朱熹太师衔,册封为国公,又将他和北宋四位理学家的牌位供在孔庙。这当然尊贵之极,尽管由于政敌被暗杀,朱熹在宁宗后期已经恢复名誉,他注释的《论语》和《孟子》也成了官办大学的通用教材。 [61]

曾经的伪学和妖术,现在变成官方哲学。

此后理学的地位扶摇直上,无人能及。从元仁宗钦定朱熹的《四书集注》为科举考试教材,到明太祖规定四书五经为儒生必读,再到康熙帝极力拔高朱熹地位,三个不同民族建立之政权,观点居然惊人地一致,程朱理学统治中国思想文化和教育领域的时间便长达七百年之久。 [62]

各个学派轮流坐庄的事,再也没有。

朱熹撰,明嘉靖文峰堂刊本,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

王安石和司马光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那时,皇权是受到制约的。宰相们可以对皇帝的决策表示反对,实在不行还可以辞官不做。明清两代可没有这等好事,皇帝的权威和圣明跟朱子学一样不容置疑。也许,正是为了保证自己至高无上专制独裁,才要把朱熹哄抬到吓人的地步吧?

理学和皇权,一齐成了天理。

可惜,失去制约的同时也失去了帮衬。当唯我独尊的皇帝决心乾纲独断时,身边就只剩下马屁精和哈巴狗,以及戴着王炎午面具的留梦炎。最后,真正成为孤家寡人的崇祯皇帝也只好走上煤山,将自己和自己的帝国一并了断。

请问,这是幸呢,还是不幸?

事实上,从江湖走向庙堂,或许是朱熹们的幸运,却是我们民族的不幸。问题不在于程朱理学是对是错,而在思想和思想家一旦被公权力神圣化,就会变得死气沉沉。朱熹有诗云: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那么请问,程朱理学被奉若神明之后,还能见到并接受些许清泉吗? [63]

泥菩萨是不会过江的。

与此同时,程朱理学中的恶开始沉渣泛起,比如对个体生命的冷漠。这些恶原本就是胎毒,现在则有了温床。得到滋养的癌细胞渐渐向全身扩散,就连肌体中某些合理的部分也开始变得不合理,最后终于变得邪恶而血腥。

这一点都不奇怪。实际上从杀害岳飞那天起,共治天下就成为过去,为了巩固皇权可以牺牲任何人的生命反倒成为帝国的潜意识。只不过有了程朱理学,洗脑变得更加方便并得心应手。岳飞可以死,文天祥必须死,王玉辉的女儿岂非更该自己去死?她母亲就算哭天抢地,又顶什么用?

当然,程颐和朱熹都没说寡妇非死不可,但自会有人替他们说,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既然三纲五常和三从四德是天理,主辱臣死和尽忠守节是道德,实行起来就只会层层加码。何况程朱理学已经是官方哲学,道学先生便有了要求别人的权力和理由。结果是什么呢?是调门越来越高,高到根本做不到。做不到又硬被逼着去做,便只好装。

伪君子和变态狂,就是这样产生的。

当然,事情弄得不可收拾,要到明清以后。在中华文明走到历史岔路口的此时此刻,尽管北国已是铁血,南宋却兀自风流,理宗一朝甚至出现了所谓中兴气象,尽管这很快就成为过眼烟云。但不管怎么说,两宋文化的繁荣精致都登峰造极。尤其是那余音绕梁三日,让人回味无穷的词,绝不会随着宋的灭亡而消亡,反倒会流传千古,历久弥新。

那好,现在就去读读宋词。

[57] 以上见《宋史·朱熹传》,(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卷八十,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四庆元二年十二月条、卷一百五十五庆元六年三月甲子日条。

[58] 见《朱子文集》卷二十《申修白鹿洞书院状》、卷十三《延和奏札七》。又本节所述书院、印刷等事亦请参看李娟《宋代程朱理学官学地位研究》。

[59] 陆九渊学生买书事见《宋元学案》卷七十七,朱熹刻书及防盗版事见方彦寿《朱熹刻书事迹考》,两宋印刷出版业兴旺发达及盗版猖獗事请参看《易中天中华史》第十七卷《大宋革新》。

[60] 见《朱子语类》卷十。

[61] 理宗册封朱熹诏书称:朕每观朱熹《论语》《中庸》《大学》《孟子》注解,发挥圣贤之蕴,羽翼斯文,有补治道。见毕沅《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六十四宝庆三年正月己巳日条。朱熹与北宋理学家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一起入孔庙祭祀,见该书卷一百七十淳祐元年正月甲辰日条。以朱熹所著《论语》和《孟子》注释立学,见该书卷一百五十九嘉定五年“是冬”条。

[62] 请参看张立文《朱熹评传》。

[63] 诗见朱熹《活水亭观书有感》其一。

第四章

宋词韵味

词的形式

雨恨云愁,

江南依旧称佳丽。

水村渔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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